第27章
作者:绿幕    更新:2024-03-15 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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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正从刘伯姬房里出来,便见邓晨迎面而来,他面色忧虑,也消瘦了许多。
  试问,痛失妻女,又有谁能轻易释怀呢?
  “阿若,文叔不见了!”
  “不见了?”
  “四下都找过了,可就是不见他人影,我担心他寻了短见!”
  “先别担心,刘秀不是好些了么?况且他岂是做那等傻事的人。”
  “你有所不知,今晨次元无意间竟告诉文叔他二哥已殁的事,文叔一向和刘仲亲厚,怕是再难承受此等噩耗了!”
  我心头咯噔一颤,刘仲——是因我而死,我一直在逃避的创伤终于又被挖了出来,对不起,刘秀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的二哥!
  “阿若,你怎么了?”
  “我去找他!”
  湖光潋滟,刘秀一袭白衣,灰冠下,发如墨,那双温润眼眸掩埋着太多的情绪,让我无从分辨。白絮如雪,洋洋洒洒的飘着,落在他的冠上,发中,我紧抿着唇,缓缓走向他。
  “你果真在这里!”我望着湖面倒影,没等他回应,继续说道:
  “你二哥是为救我而死!”
  “喏!”
  “你知道?既然知道为何不来质问我什么?你应痛骂我一顿,再把我赶出棘阳!”
  也许,也许这样我会好受一些!
  “不,我很感激二哥救了你,只恨不能用秀的命去换回二哥!”
  我呆呆站着,风拂过脸颊,柔柔的,让我有了一丝错觉,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阿若,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该是料到了什么才不顾安危赶来的吧。那日不辞而别,伯姬说是阴家来人接了你回去,你应在阴家好好呆着,为何要搅进这乱局之中!”
  “是啊,是我太不自量力了。我本以为自己知道的很多,能够改变大家的命运,可惜我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忙都帮不上,只会给大家添乱。”
  “勿妄自菲薄,在秀看来,是你给了我们一线希望,若非你,伯姬无法撑下来,若非你,我也许还在自怨自艾中度过,阿若——”
  我口不择言的话,刘秀居然听懂了?我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可他却只低叹了声,然后走向我,轻轻的将我挽进怀里,发梢传来他手心的那丝温热,暖暖的。
  “秀何其幸也!”
  我的耳边,传来他的慨叹,深深的,沉沉的。
  “我们大伙都急得团团转,你们倒是好兴致啊!”刘嘉及邓晨等不知何时到的,刘嘉还扇着那柄羽扇,笑的老不正经。
  “是啊,你们要如何也总得先和我们报声平安吧?”邓晨也凑合道,还朝刘嘉使了使眼色,而后在离我们四五步之处杵着。
  我走到刘嘉面前,嗤笑道:“我可听说你那鼎鼎大名的扇子在战场上烧焦了,如今这把看起来好生眼熟,莫非便是前院失踪不久的老鸭子——身上的——羽毛?”
  众人哈哈大笑,多日来的愁云惨雾终于开始消散,大家脸上浮开的笑容,让我觉得格外的欢喜,如获至宝般的悉数看进眼里。
  “今天谢谢你们!”待大家都往回走去,我有意跟在刘嘉身后,诚心诚意的说道。
  “这声‘谢’从伶牙俐齿的阿若姑娘口中说出,嘉还真不敢受!”
  刘嘉赫赫笑着朝前走去,他们是怕我与刘秀因刘仲会有所芥蒂,所以安排了这么一出,让我们亲自解开心结。我突然间觉得莫名的感动,他们是真的关心于我,就和阴家一样。
  “文叔!”
  我们刚进院子,便见刘縯颀立长廊,英挺脸容满是操劳过度的疲乏之色,这段时间,最痛之人莫过于他了吧,要忍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却偏还要支撑起那份几近崩溃的信念。
  “大哥,可是出了什么事?”
  “甄阜、梁丘赐的大军已经逼近棘阳,即将兵临城下。”
  “这么快?”
  “莽军南渡黄淳,临沘水,阻两川间为营。”
  众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我顺着他们的视线,望着木桩上的那幅军图——棘阳位于宛城南面,棘阳东边为沘阳县,黄淳水从沘阳西南流抵棘阳境内时,是为棘水。在沘阳南面有一条河流自东向西流去,是为沘水。两水相交棘阳东南向,之间为一处平地,除却水道,要想出这处地方,只有通过棘阳。
  而莽军将军中粮草、给养等大批辎重物资都留在黄淳水以北沘阳县的蓝山,却率领轻装精兵十万,南渡黄淳水,将军队扎营于两水之间,并且砍断后退的木桥,以示不拿下棘阳誓不回朝之心!这般破釜沉舟的做法,让舂陵兵营乌云密布,人心惶惶。
  “你们这是做什么?”
  大伙正闷声琢磨着应对之法,突然从后院之中涌出一拨人马,绿林军个个扛刀拎包,嘈杂喧闹,倒像是要拍拍屁股走人的模样。
  “我们自然是回去当山寨主,小命要紧,这战我们不打了!”为首的绿林军头领王凤﹑陈牧单手握剑,将那头上巾带扯了下来,甩于地上,弃之如履。
  “你们这群贪生怕死的——”
  “伟卿!”刘縯喝住几欲破口大骂的邓晨,走到王凤面前,笑着说道:
  “好兄弟,我们既已结盟起事,岂是说完就完的?”
  “是啊,城外敌军对我们虎视眈眈,偏又奈何我们不得,正恨不能扒我们的皮,抽我们的筋!你们冒然出城,不是自投罗网,自取灭亡?”李通也走上前去,嘘声道。
  “这个——”
  “来来来,我们有话进屋说去,好好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刘縯一伸手,将王凤﹑陈牧半推半就着哄进了大厅。
  刘秀脸色凝重,踟蹰了会儿,才进了屋子,那眼眸里似是隐忍,又似锐气。
  我想刘縯之所以忍气吞声,留下这群毫无军纪,烧杀掳掠无所不做的匪盗之徒,是因为他知道这些人的临阵脱逃,对处于劣势的舂陵兵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他们不走了?”
  刘秀端坐于案上,点了点头,我拿过药末,对他道:“忍着点儿。”
  “好。”他面色如常,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就好似受伤换药的是我一般。
  “呲——”
  我的换药技术不太好,懂点医术也是当中医的爷爷教出来的半吊子,很快便让刘秀痛得额头冒汗,却只紧抿薄唇。
  “很痛?”
  “不会——呃——是有一些——”
  见他作为受罪之人反倒愧疚起来,我忍不住笑出声,尽量控制好力道,小心替他将绷带打上结,吁声道:“这可怨不得我,我早说了不会换这繁琐草药,可他们非说‘给文叔换药者阿若当仁不让也’,我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诶,他们啊!”
  “下回我是决计不来了,还是给你找个好点的大夫,不然你这伤本该好了,反倒被我又给整出事儿来。”
  “阿若——”
  “嗯?”刘秀突然敛下眉,我瞥见他的睫毛柔顺的垂下,在柔和的光线下,衬出一圈密密麻麻的浅影来。
  “我就要前往宜秋了,我不在之时,你有事可找孝孙帮忙。”
  “宜秋?”
  “嗯,可谓天无绝人之路,下江兵首领王常率五千人马,在上唐打了一个大胜仗,击败新莽朝廷的荆州牧。现在他率军北上,进驻宜秋,这可是一个大好时机,我们便是去说服他一起对付甄阜、梁丘赐。”
  “那王常你可曾见过?”
  “未曾谋面,不过有所耳闻。他乃颍川郡舞阳县人,因为弟报仇而杀人,亡命江夏,成了一名大盗,专劫富济贫。此后,与王凤、王匡等人聚集了数万人,在云杜县的绿林山中起义,建立‘绿林军’。据说王常为人剽悍勇猛,经常作为先锋,四处攻略郡、县。是因爆发瘟疫,又缺少粮食,王常才带着自己的队伍,与成丹、张卬进入南郡蓝口掠食,遂与新市、平林军独立开来,自称‘下江兵’。”
  “那——此去胜算如何?”我虽如此问,心里却了然,刘秀将要收服又一名大将——日后的横野大将军王常!
  “此人深明大义,晓说以联合之利,尚有七成把握。”
  “王常虽通情达理,但那下江兵不外乎新市、平林军,多以匪盗出身,劣性难改,若要说服他们一众结盟,而甘愿屈居人后,难矣。阿若以为,可借王常威望,以服众。”
  刘秀眼眸深邃,神情怪异的望着我,我蓦然打了个激灵,我怎么能在赫赫有名的光武帝面前班门弄斧呢?
  “事必有所好恶,只怕此去,终难辨敌友!”刘秀突然收起眼里那丝精锐,闪烁着光芒的眼眸静谧下来,却是一种黑白分明的柔韧睿智。
  即便有所顾虑,他还是下定了决心,因为不论对错,也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刘秀,难道你和我一样,早知这一决定所导致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