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灵端来了曼特宁咖啡。
  一身西装以挺直姿态端坐在会客沙发上的萨尔，学着胡安的样子呡了一口。
  酸涩的苦味让萨尔皱起了眉头。
  “我喝咖啡习惯不加糖，你刚喝肯定不适应，来，我帮你加两块糖。
  “怎么样，味道好多了吧。”
  在胡安的热情下，萨尔的眉头松开了，一同松开的，还有他的拘束。
  “听说你爹就是兽人族长杜隆坦。”
  “是的。”
  “能不能和他说一声，我们友好相处，不要打了？”
  “我可以带话过去，但他现在不会听的。”
  “‘现在’不会听？”
  “对，现在我还打不过他，等他老了，我能打赢他了，他就会听了。”
  “这，父子间也需要凭实力说话的吗？”
  “对，我爹从不听比他弱的兽人的话，哪怕对方有道理。”
  “那要是故意说反话呢？”
  “我爹的‘不听’，是完全不理会，即使你说的就是他正在做的事情，他也只按他的想法去做，完全不受你的影响。”
  “啊，是这样啊，很固执的性格呢。”
  “也很坚韧，这就是他所以能成为兽人族长的原因。”
  “好吧，不听人劝是个坏习惯，他如果坚持要和我们做对，肯定会后悔的。”
  “对此我深信不疑。”
  “呵呵，对我们大联盟这么有信心？”
  “是的，我投靠过来这段时间，一直在看、在学，我深刻体会到，兽人那一套是落后的、不符合时代潮流的、是必然要被淘汰的。”
  “等等，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种熟悉感，哪学来的？”
  “这是从指导员的录音里听来的，我觉得很有道理，就学了。”
  “指导员？哪来的指导员？我们有指导员吗？”
  “是索林将军给我的录音，他珍藏的军队指导员语录，通过翻译软件转换成了兽人语版。”
  “啊，是索林啊，我说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呢。
  “他这套东西挺好的，不过要带着脑子学，这样降智的效果才明显。”
  “是的，是很好，现在我们兽人都在学，包括凯塞林山口投降过来的那批兽人，他们已经加入了我们的队伍。”
  “很好，”胡安泯了一口咖啡，转移了话题，“我听说你有匹座狼。”
  “是的，‘呼噜噜’，她是我的宝贝。”
  “去接它回来吧。”
  “真的吗？我，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我过去。”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因为我是俘虏啊，在兽人部落里，俘虏是不能离开主人视线的。”
  “那不是俘虏，那是是奴隶，在我们这里，没有奴隶。
  “我们人类联盟很早就废除了‘奴隶’，改用‘房奴’、‘卡奴’以及其他温和的字眼平替。
  “所以，萨尔，你既然学了索林指导员的语录，应该明白，我们是追求‘自由、平等和民主’的，我们不会把任何类人生物当成奴隶。”
  “是的，‘自由、平等和民主’，索林将军经常挂在嘴边，我，我还有点不适应。”
  萨尔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
  胡安递给对方一张餐巾纸：“萨尔，作为大联盟的议员，你是自由的，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是的，我是自由的，我可以去任何地方，我太傻了，从来没有意识到这点，其实我很早就可以去女厕所看看了，每次路过我都想进去看看，可是我害怕别人的指责，但其实我根本不需要害怕，因为我是自由的，我是可以进女厕所的……”
  “不不不，等等，等等，萨尔，萨尔，你听我说，那里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你不是说我是自由的，可以去想去的任何地方嘛，我就是想去女厕所看看，为什么不可以？”
  萨尔的眼睛是单纯而又真诚的，被他看着的胡安，忍不住想抽自己嘴巴子。
  担现在还不是打脸的好时机，为了让单纯的萨尔不至于思维混乱，胡安决定还是要一以贯之地把忽悠进行到底。
  “我是说，你‘现在’不能去，因为你现在正和我谈话，我们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谈。”
  “是的，当然，谈话更重要，我明白，我不是现在就要去女厕所，我只是想去，而且知道了我可以去，但并不是一定要现在去。”
  “好的，你明白就好，那个，我们说到哪儿了？”
  “女厕所。”
  “不是这个，再前面。”
  “‘呼噜噜’，我的座狼。”
  “对，座狼，我听说座狼的嗅觉很灵敏，不知道它能不能闻出血腥味？”
  “完全没问题，座狼对血腥味非常敏感，在下风时，即使隔着一座山头，她都能闻出来哪怕一丝的血腥味。”
  “好极了，萨尔，我需要你帮个忙，我们正在遭受卓尔的袭击，那些家伙很善于隐蔽。
  “但他们身上有抹不掉的血腥味，我需要一些嗅觉灵敏的生物帮忙找出他们，现在看来，座狼就是适合的生物。”
  “非常乐意，元首阁下，事实上，卓尔也是我们兽人的死敌。
  “据族里的老人说，当年我们兽人躲避在地下的时候，没少受卓尔的欺负，这笔帐是时候清算一下了。”
  萨尔停顿了一下，然后提出一个建议：“元首阁下，投靠过来的兽人里，像我一样拥有座狼的不在少数。
  “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组建一支座狼骑兵队，专门负责猎杀卓尔。”
  胡安端起咖啡放到嘴唇边，大概觉得烫，轻轻吹了几下，接着小心地呡了一口，或许觉得味道不错，又喝了一口。
  他让咖啡在口舌中留置了一会儿，半眯着眼睛，似乎在品味那苦涩中的酸味。
  但其实，胡安是在思考：
  包括萨尔在内降服过来的兽人，虽然算是大联盟的一员，但他们真的忠心于大联盟吗？
  若是允许他们建立座狼骑兵队，并允许这支武装力量在大联盟内部活动，会不会有危险？
  而另一方面，封闭式管理，以及用少量龙人战士护送补给车队的做法，已经引起了广泛的怨言。
  这种做法可以保住一时，却保不住一世。
  毕竟卓尔一直在外面游荡，总不见得让精灵永远不出去耕作。
  所以，让嗅觉灵敏并且行动迅速的座狼，配上强壮的兽人，去猎杀卓尔，确实是打破僵局的最优选择。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该不该相信萨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