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机
  自从离开了往生山那一片地界，地势便不在出现变化，一望无际的平原，一成不变的景色很容易让人精神麻木。
  “前辈，黄泉一向如此……单调吗？还以为会很热闹。“
  他们追上了白甲壮汉后，一行五人便一直往南飞去，飞行途中五人没一个人说话，加上没了亡魂的哀嚎，黄泉便在没有其他声音了，此时的气氛一度安静的有些诡异。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异样，就黄霖是浑身都不太自在，试图开口打破僵局。
  这什么感觉呢？
  大概就是来了四个看上去就很牛批的社会人，一个很和蔼的老头子，一个像是女强人的大姐大，一个浑身纹身的肌肉男再加上一个看上去很有道行的道长。
  气质就完全不搭，如果不是服饰统一，那完全就不像是一个画风的人。
  四个人把你夹在中间和你说，来，跟我们走一趟……
  完了还不说目的地在哪儿。
  啧，心里压力挺大的，
  “嗯？”
  黄霖没有想到，一句话尽让四位大佬齐齐转过头来。
  “小友，为什么这么说呢？”青袍道人飞到黄霖身边。
  “你想象中的黄泉该是个如何热闹？”
  黄霖挠挠头道，有点犹豫要不要说。
  “晚辈也不清楚……只是做过一个梦。”“嗯，但说无妨。”
  “晚辈梦中的黄泉好像没有这么单调，有不少东西，黄泉路，奈何桥，三途川，三生石啊，乱七八糟的地方一大堆……”
  话没说完，青袍道人的脸色一变再变，前进的队伍都突然停了下来。四个人眼神盯着黄霖，眼神泛光。
  四位大佬如此大的反应，让黄霖声音越来越轻，不太敢说了。
  “何故停下？前行！”
  青袍道人提高的音调失去了之前的温和，他看起来并没有表现的那么平静。
  “咳咳，那你梦中的黄泉地府有如牛头马面一般的存在？”
  “牛头马面梦里也有，还有黑白无常，阎王判官……”
  黄霖把记得起来的地府鬼神名全报了一遍。
  不知何时，四位大佬齐齐盯着黄霖，哪怕是飞在前方的白甲壮汉和黑服老朽也是转过身来倒着向前飞去。
  四道审视的眼光在黄霖的灵魂上一遍又一遍扫过。
  黄霖本以为自己穿越前的黄泉和眼下的这个黄泉应该关系不大，所以多说了几句。
  可眼下的情况……自己好像多嘴了！
  场面突然安静下来了，四位大佬不开口，在他们的目光下，黄霖不敢再多说，埋着头闷声往前飞。
  黄霖以为的尴尬气氛，其实并不存在。
  四位神君私下的神念交流早就吵翻了天。
  “这小子怎么会知道祖地的地府？自我们几个迁生灵入四灵界以来也有近万千年了，加上那四个狗东西的有意压制，祖地的消息应该早已被世人遗忘！”
  “或许，这小子就是那四人的手笔？来回收我们最后一点本源？”
  “莫要把他们看得太高了，当初即便是我们全盛时期都无法插手生灵转生轮回事项，此等黄泉也是找得后土娘娘帮忙。何况他们？”
  “确实，轮回为后土娘娘与天道共持，旁人怎敢干涉。”
  “唯一的解释。”
  “他便是天机！”
  “……此前已有十三个天机了。”
  “这，这，莫看老朽啊。当年强行推算天机，被因果反噬太深，眼下老朽也只敢推断了。”
  “罢，在试探一番吧。”
  “希望他便是天机，如果还不是……我等，连一份完整的本源都将维持不住了。”
  “唉。”
  阴风万里，一路无言
  黄霖上辈子常听一个当海员的朋友诉苦，在海上航行，天气好的时候十几天窗外都是一摸一样的海天一色，枯燥的只能去数云玩。
  现在，黄霖能体会到海员朋友所说的那种心情了，不，甚至要更加折磨。
  这黄泉的天上可没有云朵让人数着解闷。
  好在，总算是在黄霖绷不住前到达了目的地。
  像是一片古时的农庄，竹木篱笆圈住了院子，上方远远望去像是片樟树叶的形状。
  四间屋子高低宽宽窄各不相同，有三间屋子相邻并不远，在橡树叶的叶梗处，唯独那间高高的像是座宝塔的屋子却离得远远的，坐落在叶子尖上。
  叶子中部，有一亭台，斜斜地从亭檐下望进去，石质的方桌上有一等大的棋盘。新奇的是，与之相配的棋笥并不是两个，而是四个。四角各放置着的一个棋笥里，棋子颜色也不同于一般棋子的黑白二色，多出来赤红与群青两色棋子。
  其间的空地，除开联通各个屋子的小路外，净是些枯败的腐朽的植物树木，看上去早已朽化多年。
  “小友见笑了，我等久居黄泉，本源煞气被消磨的太多，原先无事种起消磨时光的灵植，也是无力打理，只得放任它们枯败了……终归是陪伴了我等不短年岁，铲去总是有些不舍，便如此了。”
  见黄霖端详园中的枯木，青袍道人解释缘由。
  “挺好的挺好的，枯败的花木草蔓种在死亡的世界，挺有意境。”
  低情商：没‘钱’维护绿化，全枯了还舍不得铲。
  高情商：黄泉就该种些枯花朽木，应景！
  黄霖，上辈子就是个老高情商的选手了。
  “小友有如此见解倒是深得我心啊。哈哈！这边请，我们坐下谈。”
  “前辈先请。”
  “请！”
  一行五人，入坐亭台里。
  黄霖看桌边只有四个凳子，禀着尊老爱幼的想法，本打算站着和大佬交流。
  大概是黄霖嘴太甜的缘故，白甲大汉当下掏出自己几十厘米长的爪子，劈下亭台边的枯木，三下五除二做好一把圆凳，递给黄霖。
  黄霖接过一看，嚯，讲究！白甲大佬甚至还在凳腿上雕了花儿。
  突出一个精致！
  黄霖抓住机会就是一顿吹捧。
  “说来失礼，相邀小友前来，我等尚未自报家门。”
  青袍道人作了个揖，“我名唤作孟章。”
  白甲壮汉言简意赅，“监军！”
  黑服老朽笑着点点头，“老朽执明。”
  红衣妇人露出浅浅笑意，“小友唤我陵光姐姐便是。”
  “晚辈黄霖，黄色的黄，雨林霖的霖。”
  黄霖不敢怠慢，连忙站起来对四人躬身还礼，不知为何，明明对面四人对自己得态度一直很和善，可他总觉得压力山大。
  而且，这四个名字总觉得很耳熟啊……
  “小友可知晓四圣否？”
  孟章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壶银光宽耳壶，五杯小盏飘到各人桌前。茶壶在空中倾斜倒下，茶水却没有洒落，而是在五人杯盏中慢慢酌满
  “试试，闲来无事栽种出的小叶，泡饮还算有一番风味。”
  “那晚辈不能客气了，前辈这茶，光闻味道就绝不是什么凡物。”
  别犹豫，这马屁自己送上门来，拍就是了。
  况且，这茶细细的一口抿下，确实不一般，原本麻木疲倦的灵魂悄无声息地就抖擞起来了，黄霖甚至觉得就先前那段路程，他还能来两个来回！
  茶品了，马屁拍了，也该回答问题了。
  “四圣晚辈倒是知道，相传这四圣大陆取的就是四圣的名头。分别是东方六合，西方太阴，南方腾蛇，北方天后。不瞒各位说，我刚听闻这四圣的时候总是搞错，这几位……”
  黄霖眼睛突然睁大！
  他回过味儿来了！难怪耳熟！
  孟章？监军？执明，陵光？！！！！
  这特么的不是上辈子那四圣的名字吗？！
  手中的杯盏掉落倒地上，轻薄透光的琉璃盏被摔了个粉碎。过去的十几年，遇到了太多与上辈子相识而非的事，他原以为只是个平行世界的巧合。
  正如两个世界都有四圣，但不管是名头还是称号都完全不同。
  可眼下，如果四圣是现世那几位，那自己眼前的这四位……是什么来头？
  四圣也能继承吗？老四圣退位，新四圣补上？
  但，也有问题，如果是有新旧继承，为什么当年他寻找四圣资料的时候，没有找到过眼前这四位一点消息？
  这一瞬间，黄霖脑中闪过了太多的念头。
  “小友可是想到了什么？”
  面对黄霖忽如其来的失态，四位神君也是一怔，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黄霖突然看向白甲壮汉监军神君，他想起来，之前这位神君所煞气具现的抵天巨兽，黑纹白躯的模样……不正是白虎吗！
  试探一下？
  在双方互相不熟，且地位不相等的情况下，话太多，主动透露出太多的秘密其实是个大忌，尤其是在自己还是弱势的情况下。
  因为你不知道哪句话会在无意间触及对方的雷区。
  只是，眼前四位神君的散发的善意黄霖也能感受到，他决定冒一次险。
  “咳咳，各位神君，晚辈失态了。
  不瞒各位说，您四位的名字……在我梦境中出现过！”
  黄霖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站起身来，面对四位神君，每吐出一个名字，便庄重地朝他作了一揖。
  “东方青龙，孟章神君。
  西极白虎，监军神君。
  北冥玄武，执明神君。
  南炎朱雀，陵光神君。
  四位神君，天之四灵……可对么？”
  名号一位位报出，桌边四位神君皆有有不同程度的异动。
  孟章神情无恙，手中却攥紧了琉璃盏，监军的虎掌不知何时按进了石桌，执明长叹一口郁气，陵光双手环胸，胸口的双球微微耸起。
  “太久了，老朽原以为消亡前都听不见这个名号从别人口中说出。”
  执明神君神情郁郁，苦笑一声。
  其余三人也是心有戚戚，感同身受。
  在这黄泉万千年，感受着体内本源一丝一缕的流逝无法弥补，这仅仅是为了苦等那一线虚无缥缈的天机！
  太难熬了！
  “黄霖，你还做过哪些梦境？你的梦很不一般！包括之前的地府，你说的没错，最早的地府确实有你所说的地方和神官。你还有没有做过其他的梦……”
  陵光神君突然凑近身来追问。
  “够了，陵光！天机身上有些特异再正常不过！莫要追更刨底！”
  原本黄霖还在纠结，上辈子神话那么多，要从哪里开口叙述……总不能从盘古开天说起吧？
  孟章神君的一句话倒是替黄霖解了围。
  有些歉意地望了陵光神君一眼，黄霖确实不想再透露出更多的异样了。
  “对了，孟章神君，您先前说的天机是什么……不会指的是我吧？”
  黄霖开始转移话题。
  “对的，先前老朽还不敢断言。现在，若你非天机，我等也不必苦熬了，静待消亡吧！”
  执明一拍桌子，来了精神。
  “不错，执明道友所言不虚。”
  监军也是点头附和。
  毕竟，他们也没有更多的本源在等个百余来年了。
  “不知小友可曾听说过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听说过。”
  孟章为黄霖解惑道。
  “这遁去的其一，即为天机！”
  “而小友你，则是我们认为的天机，这方天地的一线生机！”
  “所以，这天机就是救世主吗？”
  “小友总结的很精辟，不错，确是救世之主。”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黄霖皱起了眉头，果然，上天给机会穿越重生，是有代价的！
  上辈子经过太多小说和电影的洗礼，黄霖清楚的知道，救世主这三个字所承载的重量。
  他是想在这个具有超自然力量的世界里当个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不假。
  可这不意味着他想成为天塌下来第一个就得上去扛着天，地陷下去第一个跳下去堵住坑的那个人啊！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这也意味着，他也明白自己和救世主的差距。
  他甚至无法想象，自己要想成为救世主需要付出的代价有多大！
  这世界上，有几十亿人，天才英豪人物不知凡几，而那救世主需要做到他们都无法做到的事！
  这份责任，他黄霖不想扛……也扛不起。
  “小友怎么了？”
  见黄霖低着头忽然陷入了沉默，孟章关切道。
  “没事……大概是有点累了。”
  黄霖胡乱扯了个借口。
  孟章看了眼杯中茶叶，分明……
  一旁的陵光神君倒像是看出了什么，对孟章摆了摆手。
  “累了，便歇息罢。来，姐姐领去你歇息会儿。”
  美丽的大姐姐相邀，有谁能拒绝呢？
  黄霖道一声谢，垂着头跟着陵光，踏上了石板小路，往叶尖上的那座塔屋行去。
  “等陵光回来。”
  监军，执明看向孟章想说些什么。
  孟章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们，“陵光好像知道些什么。”
  “等她回来。”
  孟章又重复了一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