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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衾久    更新:2022-03-02 03:29
  短短五秒钟,秦宓就从沈苏溪那双自诩像铜铃一样的卡姿兰大眼睛里瞧出了“你这么能,怎么不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呢”、“我堂堂暗夜小玫瑰怎么能插/进狗屎里”、“啊老天爷!我是造了哪门子的孽,才会踩上你这坨狗屎”……
  秦宓一时语塞。
  看看这富有层次感的表演,没让她去祸害娱乐圈,奥斯卡的小金人都要暗淡无光了。
  墙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沈苏溪不得不止住对秦宓的人道主义谴责,飞快把眼神递向四面八方,发现除了大门和狗洞还真没有别的自由之路。
  难道她二十五年的光鲜生活,今天就要断送在这狗头闸上了吗?
  就算她忍了,沈清能忍?只不准给她塞回娘胎,求女娲娘娘洗把手再捏一遍!
  秦宓刚想劝“要不就掉层马甲算了”,就见沈苏溪踩着高跟鞋一路敲回影棚,同时留给她一阵夹着“我去洗手间躲躲,你千万别告诉他”的风。
  “……”
  本来是没打算说的,不过您这一嗓子下去,是个人都听见了。
  秦宓把头转了过去,猝不及防对上一副金丝眼镜,嵌在平光镜片下的眼睛闪着莹泽的碎光,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藏青领带质感精粹。
  凭她在时尚圈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一眼就能看出他这一套造型价格不菲。
  秦宓早就对他这种斯文败类式的穿搭免疫了,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这对傻白甜,真是一个比一个能装。
  不管对面这人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是一点想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六亲不认的步子刚抬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她把脚收了回去,探究的目光转回江瑾舟脸上。
  果然,他脸上半点意外之色都没显露。
  看来这狗是有备而来啊。
  不过,这一打量,倒是让她注意到了三米开外的女人。
  可不就是之和负责人、她明晃晃的未来头版吗?
  “请跟我来。”头版抬手说道。
  江瑾舟没再多分给秦宓半个眼神,擦过她的肩,往影棚走去。
  “……”
  秦宓在原地顿了会,跟着回了片场,刚找到位子坐下,低垂的视线里多出一双酒红色皮鞋。
  头顶的声音凉飕飕的,“她还没出来?”
  秦宓抬起头,一个眼神示意过去——估计掉坑里了。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小作精打来的。
  秦宓自觉打开免提,对面呼哧的杂音传来。
  “你现在在哪呢?怎么还有回声?”
  “洗手间……隔断。”沈苏溪压低音量。
  秦宓服了,“你不至于吧,非得给自己上两道锁?”
  “至于。”沈苏溪贴在门板上,眼睛往缝隙一怼,“他会进来。”
  “……?”
  秦宓要是能预料到沈苏溪骨子里的傻逼德行,一定不会在年少无知的时候,和她结下过命的交情,要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连屠龙刀都斩不断。
  “姐,您进的可是女厕所!”
  沈苏溪直接一个“废话”砸过去,“你当我眼睛瞎吗,不认识门口那小红人?还是你觉得我的脸皮已经厚到会进男厕所的地步?”
  秦宓努力憋住想上扬的唇角,幸灾乐祸地看着脸色隐隐有和锅底媲美的江瑾舟,不答反问:“所以你是觉得江瑾舟的脸皮已经厚到了会进女厕所的地步?”
  那边突然沉默,这边江瑾舟反复捏着眉心,周围的空气跟着冷了八度。
  秦宓觉得自己两头不是人。
  最后只能由她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这样吧,我去把他引开,你呢找个机会赶紧出来。”
  “不行!我一想到待会出门就有可能撞见他,我就——”沈苏溪屏着一口气接上,“无法呼吸。”
  “……”
  秦宓好笑又心疼,但这一丝的心疼并不能阻碍她想落井下石的心,“宝贝,虽然但是吧,我觉得你无法呼吸的原因可能是你待的那地,嗯,味道有些突出。”
  “……?”
  话音刚落,沈苏溪用余光扫到一坨造型不太美观的有机肥料,心口一疼。
  偏偏这个隔断的连通器是坏的,连连摁了几下,也只飘出来几束雨丝。
  她烦躁地用脚尖踢了下门,心里在“被熏死”和“被扒掉一层马甲”两个选择之间来回横蹿。
  两秒后,隔间门开了一条小缝。那声咿咿呀呀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啪的一声,又关得严严实实。
  起初沈苏溪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听到那道低沉的男声后,心下一凛。
  卧槽!还真有男人进来。
  显然还不只他一个人,柳依兰的声音也跟着透过缝隙传了进来。
  她先是酿酿酱酱了好一阵,才说:“你先在这等我会,我马上回来。”
  隔着门板,沈苏溪看不到柳依兰还贴心地给男人指了个方向。
  蹬蹬的脚步声渐远,与之而来的是不轻不重的拍门声,间奏很短。
  沈苏溪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心想这样躲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她刚出来,后腰忽然被人摁了下,力道不重,最后在臀部上方两公分处戛然而止。
  她猛地一怔。
  仿佛被摁下0.5倍速键,脸上的难以置信定格了足足五秒,才慢腾腾地把脑袋偏过去九十度。
  这张丑脸和十分钟前影棚门口见到的逐渐重合,同时沈苏溪耳边响起柳依兰掐着嗓子的那几句话。
  她就算再迟钝,这会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心里憋着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敢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送人头,那也怪不得她了。
  这几下动静不大,秦宓开了免提也听不出来,只是后来那几声惨叫就有些惊心动魄了。
  ——“脑子转不过弯可以,但也别进进水好吗?”
  ——“就你这样的,连路边被狗撒过尿的口香糖都比不上,还想上老娘?”
  ——“哟,看到那坑了么?你把头伸进去,说不准先烂的是它。”
  “……?”
  还真是别开生面的小嘴叭叭三连击。
  等秦宓意识到这种情况下应该果断掐掉电话时,那边就只剩下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说是单方面的殴打也不过分。
  秦宓耸耸肩,抛给江瑾舟一个“不瞒你说,其实我和她不怎么熟”的眼神后,挂断电话,踩着小高跟,去寻她的头版素材了。
  -
  江瑾舟解锁屏幕,重新点开一个小时前收到的短信。
  顶上是一串陌生号码。
  寥寥一句话,写的是一个地址。
  底下配了张图——沈苏溪和一个男人交谈的照片。
  拍照的人角度选得好,两个人的姿态从画面上看分外亲昵。
  他把手机号发给陈旗,让他查查这人是谁,然后删除信息。
  目光刚从屏幕上收回,眼底进来一个画着浓妆的女人,唇角带笑。
  不认识。
  但这人似乎见过他。
  “江少。”
  柳依兰也没想到沈苏溪的男朋友会是□□的皇太子。
  要不是那天她在a&s专柜多待了会,估计到现在也只把他当成一个穷酸小子。
  更稀奇的是,沈苏溪似乎还不知道他男朋友的真实身份。
  不过这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让江少爷看清她的浪/荡劲。
  柳依兰之所以如此针对沈苏溪,都是有迹可循的。
  在她看来,自己和沈苏溪之间的绊子可不单是那些七零八落的邻里纠纷,两人的孽缘还得从一年前说起,那是沈苏溪空降到团队的第一天。
  这圈子本质上和娱乐圈并没有太大区别。
  就好比一潭屁大点的清池,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在管,饲料也就那么点,可投养在水里的鱼却一天比一天多,难免会有食不果腹的。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一潭死水。
  饿死的是那些没嘴没脸却要面子的,熏死的是像她这种自甘堕落,把身体出卖给管事人的,唯一能够养肥的锦鲤就是沈苏溪这种既有脸又不要脸的。
  最开始柳依兰也以为沈苏溪是有后台,才能在圈里一路顺风顺水,直到在上个世纪的破公寓大楼里见到她。
  柳依兰觉得自己抓住了对方的把柄,沈苏溪却不以为意。
  她仍然清楚地记得沈苏溪那次见到她时,嘴角嘲讽的笑。
  如果说先前的种种是嫉妒,那么这一笑,足够让她记恨上她。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她这副目下无尘的清高样。
  明明待的同一个圈子,既然我不干净,你能好到哪去?
  那你又凭什么看不起我?
  在这种念头的趋势下,她先是通过杂七杂八的人要到了江瑾舟的手机号码,然后给对方发过去沈苏溪同别人的亲密照片。
  石晋会来,在她的意料之外。不过也好,反正都是能利用的棋子。
  柳依兰收敛思绪,眉梢微吊,手链随着她撩头发的动作铃铃作响,“江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那天在a&s我们见过的。”
  司马昭之心暴露无遗,江瑾舟没那耐心,目光凉凉看向她,写满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记住你”这层意思。
  柳依兰也没指望一两句话,就能让对方对她产生兴趣,更何况她今天的目的也不是这个。
  她故作讶异:“苏溪去哪了啊?”
  说曹操曹操到,从洗手间门口拐出来的那人可不就是沈苏溪。
  只不过和柳依兰想象中的画面完全不一样——
  沈苏溪此时的状态不比拍画报时差。
  奶茶色的唇蜜泛着润泽的光,白色吊带裙裾翩跹,顺着线条拂过匀称纤细的小腿,高跟绑带绕过细长脚踝。
  分明是素净的打扮,却让她穿出了清冷孤傲的气质。
  就像只,斗胜的孔雀。
  柳依兰没看明白这是什么一情况,恰好这时,有人喊她过去补拍几张。
  她回头一看,江大少爷早就没了影。
  -
  在沈苏溪高跟鞋响起的第三声后,江瑾舟就绕到了片场后门。
  过了差不多五分钟,从女厕所晃出一个略显臃肿的身子。
  石晋一路扶墙出来,刚拐出门口,忽然头顶飞来一件西服,眼前一黑,把他脑袋盖得密不透风。
  然后听见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拦下了他抬手的动作。
  “挡着脸,才不会有人看见。”
  听到这话后,石晋想起自己一去不复返的英俊容颜,猛地收回手,对这热心肠的哥们人品深信不疑:“还是兄弟你说的对。那贱人,再让我看见一次,我他/妈搞她一次!哟哟哟——兄弟你轻点,我这里有伤!”
  “哦抱歉。”
  江瑾舟一路把他引到过道,抬眼看了下角落里的监控探头。
  “到了。”
  到哪了?
  石晋还没琢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身上倏地传来火辣辣的痛意。
  “卧槽,你他/妈有病啊!”他怒不可遏地挥手。
  一霎的光亮后,西装又给蒙了回去。
  “啊疼疼疼!”
  “哥,我错了!别打了!”
  “求你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