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爷。”小姑娘忍不住又开了口，一双漆黑的大眼干净澄澈，声音脆嫩嫩的，“公子今天第一天回家，老爷不要对他这么凶，公子脾气很不好的，万一他不想在家里呆了，我们明天早上可能就会离开这里。那以后老爷想见公子，就又得等上好几年。”
  楚鹏一怔，看着这个水灵秀气的小姑娘，心里所有的不愉快刹那间不翼而飞。
  “公子，我不累。”谢瑶伸手挽着楚倦的手，声音变得温软，像是在撒娇，“不过我在这里谁都不认识，所以我要跟公子待在一块儿。”
  楚倦低头看她一眼，抬起目光从他父亲面上一掠而过，把楚鹏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嘴角微扯，却没再说什么，起身往书房外走去。
  拉开书房的门，看见外面站着一个蓝衫俊秀的少年。
  “兄长。”少年微微躬身，态度恭谨，礼仪周正，“母亲让我过来请兄长入席。”
  楚倦淡淡嗯了一声，“不必太拘于礼数。”
  “兄长在上，礼数不可缺。”楚玄璟始终眉目半垂，“宴席之后，玄璟有些事情需向兄长禀报，不知兄长是否有充裕的时间？”
  “玄璟。”楚鹏淡淡开口，“你兄长今日刚回来，下午让他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楚玄璟点头：“是。玄璟想得不够周到，请兄长恕罪。”
  “没关系，我下午休息两个时辰，晚上可以跟你单独聊。”楚倦漫不经心地开口，说完又加了一句，“如果你晚上方便的话。”
  楚玄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方便。”
  父子三人谁也没在说什么，一同转身前往饭厅。楚鹏走在最前，楚倦挽着谢瑶的手脚步闲适，有种闲庭信步在自己后院的感觉，反而是楚家正儿八经的二公子楚玄璟看起来很是拘谨，始终落后在兄长身后半步距离。
  楚倦自然看出了这一点，沿着宽阔的庭院一路沉默地走到饭厅，他的母亲钟氏正在招呼着丫鬟把一道道丰盛的珍馐美食摆在桌上，见到父子三人到来，丫鬟们恭敬地屈膝行礼，随即躬身退至一旁。
  钟氏面上带着几分笑意：“饭菜准备好了，都入座吧。”
  楚鹏做主位，钟氏坐他身边，楚倦坐在楚鹏左下首，连谢瑶都安安静静地坐在了楚倦身边，唯独谢家二少爷谢玄璟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似乎没有入座的打算。
  “玄璟，站着干什么？”楚鹏抬头看到玄璟站在一旁，不由皱眉，“坐下吃饭。”
  “兄长在上，玄璟不敢无礼。”楚玄璟语气温和恭敬，“我伺候兄长用膳。”
  这句话一落音，席间气氛倏地一静。
  楚倦悠悠挑眉，语气疏懒倦怠：“我没手还是没脚？”
  楚玄璟微愣，随即歉意地道：“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有手有脚，我需要你伺候？”楚倦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鸡腿放在谢瑶碗里，“多吃点。”
  谢瑶轻声道：“谢谢公子。”
  钟氏沉默地看着长子，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来：“这小姑娘生得真是标致，倦儿，她是……”
  谢瑶放下筷子，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地回话：“回禀夫人，我叫谢瑶，是公子的未婚妻。”
  未婚妻？
  钟氏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一下楚倦？
  这么小的未婚妻？
  楚倦漫不经心地轻斥：“吃你的饭，哪来这么多话？”
  谢瑶哦了一声，乖乖地拿起筷子低头吃鸡腿。
  “不用听她胡说八道。”楚倦道，“小丫头片子，整天爱做白日梦。”
  楚鹏和钟氏沉默地对视了一眼。
  胡说八道？
  如果真是这小姑娘一厢情愿，而楚倦没有这个意思的话，又怎么会允许她贴身跟着，且对她如此纵容？
  “你要是不喜欢坐，可以选择跪着。”楚倦神色淡淡，头都没有抬地夹了一些菜给谢瑶，像是在喂小猪似的，“我不喜欢有人像个木雕似的杵在我旁边。”
  此言一出，饭厅里的空气微微凝滞，楚鹏和钟氏都没有说话，但是他们心里很清楚，楚倦这话是对着谁说的。
  楚玄璟唇角轻抿，又开口说了句抱歉，然后当真退后一步，撩了撩衣衫下摆就跪了下来。
  姿态恭敬而顺从，没有丝毫不满，
  谢瑶嘴里含着肉，看见跪在地上的公子，眉心微蹙，左手拽了拽楚倦的袍袖：“公子，兄弟要相亲相爱……”
  楚倦没什么情绪地瞥了她一眼，谢瑶顿时住嘴，乖乖地低头吃饭，什么也不再说了。
  楚鹏沉默不语，钟氏对于眼前这一幕也不知抱着什么态度，始终没怎么开口说话，甚至即便看出楚倦对玄璟的不热络，她也没有主动打圆场的意思。
  凝滞的气氛持续了一阵，谢瑶眼角余光悄悄看向那位楚家二公子，见他始终伴垂着眼，身姿修长，面容如玉，眉眼间没有丝毫恼怒不悦之色，只有一派恭谨温顺，好像被兄长罚跪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那句话算是罚的话。
  事实上，了解楚倦的人都不会认为那是刻意的刁难或者脾气发作，他只是对不熟悉的人不愿意过多的关注而已。
  然而没想到，这个他并不熟的弟弟反而自己硬贴了上来。
  楚倦放下筷子，侧身看着那少年，手臂慵懒闲适地搭在椅子上，半托着腮，慢条斯理地开口：“有什么事想求我？”
  楚玄璟似乎没料到如此一问，微微抬头，眼底划过一丝茫然：“回禀兄长，玄璟无事相求。”
  “无事相求？”楚倦皱眉，“无事相求你这么殷勤干什么？想重叙兄弟情？”
  这句话让楚鹏和钟氏脸色不约而同地变了变。
  楚玄璟抿了抿唇：“回禀兄长——”
  “停。”楚倦不耐烦，“我不是皇帝，也不是宫里的贵妃，你不用如此毕恭毕敬，更不用一口一个‘回禀’，听得我烦得慌。”
  “抱歉。”楚玄璟低头赔罪，“让兄长心情不快，是我的错，请兄长责罚。”
  楚倦沉默地看着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