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花了一个下午熬的骨汤鲜味浓郁，沐浴更衣之后，小姑娘坐在桌前小口地喝着汤，微微抬眸看着楚倦：“明日一早我们要离开这里？”
  楚倦嗯了一声，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角，淡淡道：“有些事情要办。”
  “何事？”谢瑶眉头小小地拧了一下，“是要回南圣帝都？”
  楚倦瞥她一眼：“不是。”
  谢瑶哦了一声，小小地松了口气，继续低头喝汤。
  楚倦只当没看出她心里的想法，起身走出去吩咐手下准备明日一早的行程，然后独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想着荆西楚家之事，眉心微蹙。
  黑幕笼罩，夜色渐沉。
  喝了骨头汤的谢瑶又吃了两个包子，晚间留在楚倦房里没走，楚倦进来时看见她又开始靠着墙角扎马步，稳稳地姿势看起来格外标准，一张小脸认真而专注。
  “这还真较上劲了？”楚倦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过犹而不及。今晚就到这里，回去睡觉。”
  谢瑶小声道：“我今晚跟你一起睡。”
  “跟我一起睡？”楚倦挑眉，上上下下扫量着她纤瘦的小身板，“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你不懂？”
  谢瑶摇头，以小小声却又理直气壮的口吻说道：“我是你的童养媳，以后早晚要睡在一起的。”
  “不行。”楚倦漫不经心地摇头，丝毫没有妥协的余地，“回你自己的房里去睡。”
  谢瑶抬头看着楚倦，少年容颜清隽秀雅，映入小姑娘眼中似是携裹着漫天春光而来的神祇，风华夺目。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她轻声开口，晶亮的美眸不由自主地黯了下去，“我长得不好看吗？还是你不喜欢我这样的？”
  楚倦皱眉，盯着她黯然低落的小脸，“谁说我讨厌你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去改。”谢瑶咬着唇瓣，眼眶微红，“我可以做你的侍妾，给你暖床，我会努力地读书，练武……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楚倦皱眉，心里不知第几次咒骂谢丹墨丢了这么个麻烦给他。
  不过这是小姑娘到他身边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流露出这般委曲求全的表情，之前虽然寡言寡语，也一个劲的赖着他，却从未有过如此自卑委屈的时候。
  他忍不住在心里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害这小姑娘的事情？可想来想去他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十一二岁的小孩都这么脆弱？
  紫珑可不是。
  楚倦想到自小到大在宫里跟紫珑的相处模式，觉得谢瑶跟紫珑是完全相反的两个类型，当然，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自小生长的环境也截然不同，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不过他接触过的女孩子也不多，不知道寻常十一二岁的小孩是不是都这般倔强，然而……
  侍妾？
  暖床？
  “你跟谁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楚倦不高兴地皱眉，伸手拧了拧她娇嫩的小脸，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两个指印，“皮痒了直说。”
  谢瑶没说话。
  楚倦转身去沐浴，等他沐浴回来发现小姑娘已经躺到了他的床上，自己裹着一床被子缩在里侧，整个人包裹得像是一个蚕蛹。
  楚倦站在床前看着她，沉默不发一语，过了好一会儿，蚕蛹中的小姑娘悄悄探出一个脑袋，安静地看着站在床前一身白色寝袍的楚倦，声音小小的，带着几分软糯：“我保证夜里不抢你的被子，你就让我睡在这里好不好？”
  楚倦想说不好，然而对上小姑娘充满着期盼和祈求的目光，拒绝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只有今晚。”他道，“明天晚上开始，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谢瑶没说话。
  “听到没有？”
  谢瑶忍不住小声提醒他：“明天我们不是要离开这里了吗？我还怎么睡我的房间？”
  楚倦难得被噎住，瞪着她半晌，转头吩咐侍女再去抱一床被子过来。
  谢瑶抿抿唇，悄然勾起一抹笑意，心头小鹿乱撞。
  少年刚沐浴出来，身上萦绕着清新干净的气息，谢瑶睁着一双猫儿似的大眼，低声问道：“以前有人跟你一起睡过么？”
  楚倦倚着床头看书，闻言只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没有。”
  谢瑶心头甜丝丝的，想到宫里那个浑身精致贵气的少女，红唇微抿，“你是不是喜欢厉害的姑娘？”
  厉害的姑娘？
  楚倦转头瞥了她一眼：“母老虎？”
  “……不是。”谢瑶慢慢摇头，“就是武功比较厉害，嗯，气度也厉害……像公主殿下那样的……”
  她打小见过的人少，也没读什么书，关键时刻就显得有些语拙，尤其是紫珑那样通身威仪和贵气的少女，她无法精准地以词汇表述出来。
  可楚倦显然明白她的意思，微微沉默片刻，他放下书，转身淡道：“你跟她不一样，也永远成不了她，所以不用想这些。”
  谢瑶脸色微变，黯然垂眸：“我知道我成不了她，可如果你喜欢厉害的，我也可以……”可以努力地学，让自己变强。
  楚倦盯着她低垂的小脸，想到她曾经的生活环境，被虐待的经历，如今孤身一人的处境，心里大抵是没什么安全感，所以才这般依赖他。
  楚倦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嗓音淡淡：“是该让自己变得强大一些，免得以后被人欺负都不会反击。”
  谢瑶被他揉得有些懵，沉默片刻，温顺地点头：“嗯。”
  “睡吧。”楚倦拿起书继续翻看，“早些睡，明天一早赶路。”
  谢瑶裹了裹身上的被子，耳畔听着他轻微翻书的声音，心头一片安然。
  屋里一片安静，小姑娘躺在自己的被子里，心头暗暗发誓一定不能怕吃苦，她要让自己早些变得强大，能保护自己，也能帮他的忙，让楚倦对她刮目相看。
  这样，他是不是就会喜欢她多一点？
  这一晚平安无事地度过。
  次日一早，楚倦和谢瑶轻车简从离开了奚州，往荆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