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海感到头皮发麻。
  “为什么仅仅是记忆的读取和输出，能演变成这种灾难性的后果啊……”
  “一旦时间线出现偏差，出现什么样的‘怪物’都不奇怪，但这一次确实是麻烦到了极点。”
  楚辰的表情也显得有些苦闷，从他那加长的鼻息中就能听出来，他正在极力地稳定自己的情绪。
  毕竟遇到这种情况，最麻烦的便是无法靠简单粗暴的武力方法来解决。
  特别是对楚辰来说, 不能使用武力，基本等于是让他‘自废武功’，所以现在这便是他所经历的威胁中，最为棘手的事件。
  完全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就像是只点了力量的角色要来解决需要智力解决的关卡一样，这不卡关就怪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无力感’。
  无法靠自己的实力来解决, 需要寄希望于他人的无力感。
  如果是变成丧尸的话, 那打死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负罪感, 但如果是被安圣唯同化的人的话……
  为了阻止对方，要杀死对方吗？
  就算真的能动手，又杀得完吗？
  如果全世界的人都变成了安圣唯，难道要把全世界的人全部杀光？
  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时海也一样想到了这些，但他的脑袋里出现了新的问题。
  “等下，是只有安圣唯的本体能够进行记忆的读取和输出吗？”
  “不是。”
  “……也就是说，只要是被同化成安圣唯的人，都会获得同样的能力，然后继续对其他人进行‘同化’？”
  “没错。”
  “……”
  居然连‘母体’的概念都没有，一旦启动就会变成链式传播！
  如果她真的想的话，恐怕能在短时间内将全世界的人全部同化成‘安圣唯’。
  比任何一种现有的病毒都要可怕，名为‘安圣唯’的记忆体将会统治全人类。
  “什么鬼……赛博病毒吗……”
  此时，时海的心里只有‘完蛋了’这三个字。
  敌我实力悬殊，这还玩个锤子。
  但就算如此，也不能直接投了, 时海也只能全力运转大脑, 开始新一轮的询问。
  “她原本就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原来的安圣唯应该是做不到的，起码就我所知，她做不到靠输出自己的记忆来同化他人的人格。”
  “那她是怎么获得这份能力的？”
  “她有白玥的记忆，而白玥在初步掌握了命运的演绎法之后，已经能够‘利用部分规律’做到一些‘很神秘的事情’了，所以恐怕她也是因为命运的演绎法而得到了‘进化’。”
  “啊？命运的演绎法还能使用的吗？”
  “这并不奇怪，就像是人类掌握了力学法则后，便制造出了一系列更加高效率的工具一样，命运的演绎法本质上也是一种规律，所以她掌握后能够使用也不奇怪。”
  楚辰这番话倒也没错，确实都是在掌握基础知识之后，人类才得以发展成技术，制造出各种各样的发明。
  所以科学技术，是科学在前，技术在后。
  而既然命运的演绎法也是一种‘知识’的话，肯定也是能够利用起来的。
  只不过时海很好奇，掌握命运的演绎法，能衍生出什么样的技术？
  “那具体来说她都能做到什么？”
  “之前进行测试的时候，我和白玥进行猜拳，连续三十八次, 都是她赢。”
  “呃……”
  “但以我的动态视力, 她应该一把都赢不了才对, 然而仿佛‘在出手前结果就已经定下来了’，她能准确地命中低概率事件。”
  “这是变成幸运女神了吗……”
  听起来完全就是‘玄学’领域了。
  用来抽卡的话，大概就是十连必中？
  非洲酋长们梦寐以求的能力。
  “但这应该是有极限的吧。”
  “有，而且也有限定条件，如果人为进行干涉，结果就会变得不准，比如在猜拳时，我在中途强行变换手势，结果就会变得不一样，她只能预测到我原本想出的是什么。”
  “那你能用吗？”
  科学知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具有‘普遍性’，是任谁都能掌握的知识。
  只要知道其规律，任何人都能使用才对。
  “不能。”
  “为什么？”
  “智商不够，无法理解。”
  “噗……”
  听楚辰这个酷哥说出这句话，还挺搞笑的。
  但仔细想想，如果命运的演绎法真的简单到谁都能理解，那才见鬼了呢。
  就像大部分普通人都不明白量子力学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一样，命运的演绎法只会是比那还要更加深奥的知识吧。
  楚辰瞥了时海一眼说道。
  “那不是一般人类能够理解的禁忌知识，但你的话，应该是能够理解的。”
  “我倒是很好奇啦……但总觉得接触这种知识还太早了。”
  就像是克苏鲁神话里的古神知识。
  知道的越多，疯的越早，死的越快。
  “你觉得人类不该过分寻求知识吗？”
  “那倒不是，只是还‘不是时候’吧，步子迈大了，容易扯着蛋。”
  “……话糙理不糙。”
  时海倒不认为知识本身有什么好坏。
  应该说是，没有做好全然的准备，就不要探索得过深。
  知识的探索肯定是有其发展过程的。
  在上古的人类眼里看来，现代世界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光怪陆离的世界吧。
  而在更遥远的未来，人类也一定能做到超乎现代人想象的事情。
  其实从未来而来的楚辰，就已经能让时海窥探到一部分未来了。
  但是，显然现在的人类还没有能够驾驭这份知识的能力。
  所以才会发生现在这种意外情况。
  而楚辰也正是为了修正歪曲的历史而来。
  “所以安圣唯也是利用了命运的演绎法吗……”
  “也可能是她自以为能够理解‘命运的演绎法’，但反而加速了她的疯狂……所以，我才会说她的精神构造已经远超常人。”
  “好吧，那现在已经开始了吗？”
  时海是在问安圣唯是否已经开始同化其他人了。
  楚辰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在那之前，她会先完成两件事情。”
  “一件和我有关，另一件和白玥有关吧。”
  “对。”
  “但是把我给同化掉……那我不就也变成她自己了吗？”
  “对你的同化会有所不同，她只是将‘属于你的记忆还给你’。”
  “前几周目的记忆？”
  “对，在那些记忆的叠加下，纵使是你，也会失去理智。”
  这点时海以前也想过，找回前几周目的记忆的话，自己的人格甚至都有分裂的可能。
  “原来还能将记忆选择性输出啊……”
  这时，时海忽然想到了今天买完午饭材料回家后感觉到的违和感。
  家里的她们会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是否就是已经受到了安圣唯的侵害了呢？
  多半是了，只把感情进行提纯的话，她们就会‘病娇化’。
  届时，她们会觉得‘这都是为了爱’，并将自己的行动合理化。
  这下连自家都已经变成了魔窟，有家不能回了……时海也是无奈地笑了起来。
  楚辰点头默然。
  “最关键的是，一旦你取回了自己的记忆，你的死亡前置条件就达成了，这周目便无法再改变你的命运。”
  “确实，那现在怎么办呢……话说白玥呢？不会被安圣唯抓到了吧？”
  “没有，实际上找到白玥并将其同化掉，也是她的另一个目的，而且如果她真的抓到白玥了，那就没必要亲自出面了。”
  “但白玥的手机在她手上啊？”
  “那多半是勾引对方上钩的诱饵。”
  “懂了，白玥在钓鱼是吗？”
  “对，白玥应该是察觉到了安圣唯的存在，所以才会故意留下自己的手机当做诱饵，因为安圣唯得到自己的手机后，肯定会借这个机会将你引出来。”
  “好家伙，把我也给当成诱饵了吗……”
  “她猜到我会来救你了。”
  “猜到？她不知道你的事情吗？”
  “我在监视叶光，而叶光一直盯着白玥，所以我没有机会和白玥进行情报交换，而且白玥也一样在戒备我。”
  时海想了下，确实以白玥的性格，肯定不会信任楚辰。
  再加上她应该会本能地讨厌楚辰，所以就更不会主动接近他了。
  不过听到叶光在盯着白玥，时海想到了之前白玥跟他说过的话，便问道。
  “叶光真的是内奸？他是已经被安圣唯同化了吗？”
  “应该没有，但叶光他对你也是充满了狂热的推崇之情，甚至崇拜到想要成为你，所以他会帮助安圣唯也不奇怪。”
  “啊？成为我？”
  “最终，安圣唯会把全世界的女人同化成自己，而男人会被同化成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天啊……”
  不过这也确实也更合理。
  想想如果连五大三粗的男人都变成了安圣唯，对时海说着‘最爱你了’这种话的话……开什么玩笑！要吐了！
  话说，如果是没有性别的人又会被同化成哪边呢……
  时海甩了甩头，把这个无聊的问题抛在脑后，转头对楚辰说道。
  “所以我们现在就得抢先找回白玥，是吧。”
  “没错。”
  又到了需要先找到白玥的熟悉环节。
  但这一次可不能再优哉游哉地‘守株待兔’了。
  无论如何都必须赶在安圣唯之前找到白玥。
  “但她现在啥都不记得了啊。”
  “纵使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的知识也还存在于她的脑海中，只要她还能理解命运的演绎法，多半就能想起‘原本的自己制定的计划是什么’。”
  “也就是为了救我，需要做的事情？”
  “嗯，只要能改写你的死亡结局，然后再‘处理掉白玥的问题’，历史便会被修正，安圣唯应该也会变回原样……”
  “这样啊……”
  虽然楚辰用了很委婉的‘处理’这个词，但时海还是知道他说的处理就是要杀死白玥。
  而这一次，时海便不能再挺身而出为其挡子弹了。
  但是真的要让白玥死掉吗……
  一向果断决绝的时海，第一次变得‘优柔寡断’了。
  就算时海没有对白玥一见钟情，还没有真正的爱上她，但时海还是不想看到她为了自己而死。
  如果这会被指责为圣母或是花心的话，那时海就觉得自己认了。
  楚辰看出了时海的犹豫，丢给他一把手枪。
  “拿着吧。”
  “这……”
  一把经典的M1911A1手枪。
  握住枪柄的时候，熟悉的手感让时海感到意外。
  感觉只要花上十秒钟就能拆解组装这把手枪并摆出射击姿势。
  自己居然对枪械也如此熟悉……这种技能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吧？
  到底是哪一周目啊？自己居然还学过怎么用枪的吗？
  时海的疑惑，由楚辰给到了答案。
  “你的身体应该还记得怎么使用，毕竟我和你曾是战友。”
  “战友？”
  “白玥也曾尝试过，不允许任何女人接近你的未来。”
  “啊……”
  果然还是有尝试过的啊。
  既然爱上某个女人就会死，那干脆就不让时海接触任何女人。
  而这就需要有人时时刻刻守在时海身边，而且还得是男人。
  显然，楚辰就是最好的人选。
  “我也是从那一周目开始接近你，并成为你的朋友，如果你没有和任何女人接触，你就会和我一起参军入伍，成为一名特种兵。”
  “原来如此……等等，那周目，我还是死掉了吗？”
  “…………嗯，简直像是‘命运的玩笑’，你因替我挡子弹而死。”
  “呃……”
  时海忍不住挠脸问道。
  “该不会，我在那个未来是那啥……对辰哥你……”
  楚辰难得笑了一声，摇头否认。
  “呵……放心，不是。”
  “那我为啥会死啊……”
  “兄弟情也是情，实际上不只是爱情，友情也是被算在内。”
  “啊？那我不是基本必死的吗？除非我失去所有感情……”
  “如果没这么麻烦的话，白玥也不会去研究命运的演绎法了。”
  “说的也是……”
  时海看着手中的这把手枪问道。
  “但是就算给我这把手枪……我又要对准谁呢？”
  杀掉白玥？还是杀掉安圣唯？
  而且一旦杀了人，自己的人生还能算是普通吗？
  “……”
  而看到楚辰沉默，时海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将这把手枪交给他了。
  “哦……我懂了，原来是给我自己准备的啊。”
  “……抱歉。”
  楚辰再一次道歉。
  “安啦，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反正早死晚死都要死，那不如争取‘重来一次’的机会。”
  毕竟一旦时海和白玥都被同化了，就相当于是被将军了。
  所以为了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这就是最后的手段。
  如果白玥被同化，时海可能就得找机会了结自己了。
  用手枪毙掉自己，把自己的脑浆搅个稀碎，和这个世界说拜拜。
  因为一旦时海死掉，安圣唯肯定会选择‘重来’。
  她不会活在没有时海的世界。
  “可能这也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希望这次用不到这把手枪吧。”
  “……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