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场雪
  付今年原定傍晚带付忘言回付家吃个饭。但考虑到上午叔侄俩闹得那么僵,就改了时间。
  第二天傍晚叔侄俩一同回了趟付家老宅。
  上次恶性伤人事件,虽然伤者最后苏醒，转出了ICU。付家也花了大手笔压这件事。但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付淮还是被部队劝退了。从那以后他便就再也没有回部队。
  付峥年替儿子在横桑联系了一所重点高中，将他送去读个高三,待明年参加高考后,去读大学。
  付峥年和沈婧也不求儿子多有出息,只求他在学校能受管束，别闹出大事就成。
  这还是付忘言时隔一个多月以后第一次看到小少爷。
  付今年的车子驶进机关大院的时候,付峥年的司机刚从学校把小少爷接回来。
  姐弟俩几乎同时从车上下来。
  少年清瘦,二中的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下/身穿一条宽松的黑色运动裤,脚上的运动鞋白得扎眼。嘴里嚼着口香糖，由内而外的痞气。一头短发因为打了发膏，乌黑发亮。
  两人视线交汇，付淮轻蔑地瞟了她一眼，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厌恶。
  付忘言不甚在意，移开视线,只当没看到这个弟弟。
  不过少年见到付今年倒是还会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小叔叔”。
  付今年面色寡淡,点了点头。
  三人一道走进客厅,客厅里只有付老太太一人。看到宝贝孙子放学回家,老太太忙笑呵呵地迎了上去,“淮淮回来啦！怎么样上课累不累？”
  “不累。”少年嘴里嚼着口香糖,含糊不清地说一句。
  他每节课都在睡觉有什么可累的。
  老太太和蔼地笑了笑,“不累就好,我让张嫂做了你最爱吃的鱼汁蒸蛋，我这就让张嫂给你端来。”
  少年甜甜地说:“谢谢奶奶，奶奶对我真好。”
  老太太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冲着厨房方向喊:“张嫂，把蛋端来！”
  直到说完这句话，老太太才注意到付今年和付忘言的存在。
  付忘言唤一声:“奶奶。”
  老太太朝她点了点头，目光对上小儿子，板起脸，“老五你是怎么回事？沈家的小女儿我催了你多少遍，让你约人家吃个饭。这都过了这么久了也不见你有动静。难不成还要人家姑娘主动约你啊！”
  付今年有些无力，抬头捏捏眉心，道:“您能不能不要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人都介绍给我？我自己的事我有话分寸。”
  “什么叫杂七杂八的人？”老太太的声音顿时就提高了一度，“宛丘沈家的小女儿，我还怕你高攀不上人家呢。她父亲沈万方在西南边境是什么人物，你不会不清楚吧？我和你爸好不容易才替你牵上线的，你可别不知好歹！”
  付今年沉了脸，“在您眼里小辈的婚姻大事是不是只能讲究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有什么不好？这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规定。门不当户不对的会有什么好结果？你大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当年我让她安安分分地找个和咱们付家相当的女孩子结婚。可他非不听，偏偏要娶那个女人。你看看这后面的糟心事哦！如果他听我的劝……”
  “妈，你说这些干什么！”付今年出声打断老太太。侄女还在跟前站着呢。
  老太太这才意识到付忘言还站在边上。她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说:“老五，我反正是为你好。”
  付忘言在心底冷笑起来。看看，时至今日，付家人依旧认为当年发生的一切都是母亲一个人的错。她那个薄情寡义的父亲错就错在不该娶门不当户不对的母亲。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了，付家人无耻的程度每每都能刷新她的认知。
  听到奶奶的这番言辞，她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她和顾疏白接下去的路不会好走。要想和他在一起，她势必真正脱离付家。
  其实事到如今，她也早就想好了。付家人若是反对她和顾疏白在一起，她就脱离付家，和付家断绝关系。反正她对于这个家从来就没有多少感情。付家从来也没有给予她多少庇护。
  她孤独惯了，不在乎再孑然一身。况且她也不会孑然一身，她还有顾疏白。他会一直陪着她。
  只是这样，她可能就会对不起小叔叔了。
  不过她相信小叔叔是爱她的，他一定会真正接纳顾疏白的，他会同意她和顾疏白在一起的。只是时间问题。
  她冷冷地砸下话，“我先回房了。”
  ——
  晚上一大家子的人聚在一起吃饭。
  付家人在饭桌上几乎不交流，各自吃饭。席间的氛围一度沉默。
  那顿饭吃得差不多了，沈婧突然对付峥年说:“峥年，昨天我和一堆太太们在一起喝下午茶，陆太太提起小九。听她的意思，是想让咱们安排小九和她儿子见一面。你也知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趁着小九今天也在，咱们一家人在一起讨论一下。”
  沈婧话音一落，付忘言捏筷子的那只手蓦地顿住了。
  还真是应验了墨菲定律，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付峥年徐徐抬头，拧了拧眉，“城西陆家？”
  沈婧:“嗯，陆东亭的独子。”
  付今年不解地问:“陆家和咱们付家从来没有来往，陆太太是如何知道小九的？”
  沈婧抿嘴一笑，“还不是温老爷子寿宴，小九参加了，被陆太太看到了。”
  付今年:“……”
  烂桃花还真是来得快。
  付老太太说:“依我看，不妨就让小九去见见。她今年也二十二岁了，可以谈朋友了。”
  付峥年这才看向女儿，问:“小九，你什么想法？”
  “爸，我不想去。”
  沈婧立马接话，劝她:“小九，你别害羞，去见一面没什么的。年轻人嘛，在一起吃个饭，说说话，再正常不过了。又不是说立马就让你和他在一起。成不成先见一面再说嘛。何况你不也没男朋友嘛！多认识认识人也挺好的。”
  “婧姨，你可能不知道，我是有……”
  一句完整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付今年及时截住了，“小九，听你婧姨的，去见一见。”
  付忘言:“……”
  沈婧高兴地笑起来，“就是嘛，成不成另当别论，但是人去见一面，这样也显得我们付家有礼。”
  付峥年对于付忘言这个女儿历来不上心，女儿的事儿他向来是做甩手掌柜，不闻不问的。这么些年下来，女儿的事情一直都是付今年在打理。如今付今年都开口了，他便对沈婧说:“既然这样，那你去安排。”
  沈婧点点头，“那我这就去联系陆太太。”
  因为这件事，付忘言本就不甚明朗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了。
  看来小叔叔还是这么不待见顾疏白。她原本以为经过她那样表明态度，小叔叔对于他们俩的事儿会松懈一点。可照如今这个情形看来，她还是想太多了。
  ——
  吃完饭，各自离席。
  付忘言迫不及待就找上付今年，脸色很不好看，“小叔叔你为什么要这样？”
  语气沉冷，略带责备。
  付今年掀起厚重的眼皮瞄她一眼，将她脸上的不满悉数收纳进眼里，“小九，小叔叔不会逼迫你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男人。这次不过就是去见一个人。可如果你执意选择那个医生，你必须要让我看到他对你的真心。”
  ——
  付忘言不知道两个男人上次谈了些什么，但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小叔叔对于顾疏白的态度是一点都没好转。
  莫名其妙摊上一桩相亲，付忘言的心情糟糕透了。整个人别提有多郁闷了。
  她趴在床上和顾疏白打电话。将这件事跟他说了。电话那头男人却不甚在意，还笑着打趣她:“女朋友如此受欢迎，身为男朋友的我很有危急感。看来我必须把你马上娶回家，我才能安心。”
  付忘言:“……”
  付忘言一头黑线，无语地说:“顾医生你能不能正经点，我在跟你说正事儿呢。我都快烦死了。”
  顾疏白:“这有什么好烦的，既然是你家里人给你安排的，就去见一面，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实在不想去，就不要去，别勉强自己。你看上次你奶奶给我牵线，家里人都希望我去和谢小姐见一面，我不也没去么。谢小姐同样也没去。所以，我们不应该被家里人的意志所左右，遵从本心，只做我们喜欢的事情。”
  “付忘言，你之所以觉得不快乐，过得不开心，就是因为你总是委屈你自己。你总是很听话，家里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说好听点是听话，说难听点就是逆来顺受。你已经二十二岁了，你应该为了你自己而活。只要你想，没有什么是不能办到的。”
  她活了二十多年，却将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塌糊涂。顾疏白说得一点也没错。过去她总是不愿小叔叔为难。她总是很听话，从来不会违背小叔叔的意志。她不否认小叔叔的出发点是为了她好，但她终将长大，不可能永远置于小叔叔的羽翼之下。所以她需要硬气一次。
  ***
  这边顾疏白接完电话进屋，一大家子的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有亲戚打趣他:“疏白，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他摇了摇手里的手机，解释:“去接了个电话。”
  “女朋友打来查岗的吧，哈哈……”
  顾疏白只微笑，没否认。
  坐在他身侧的大伯顾岐云压低嗓音对他说:“疏白，我听你爸说你女朋友是付老那孙女？”
  “是的。”他点头，反正都不是秘密了。
  “难怪上次付老太太牵线你给推了，敢情是心有所属啊！”顾岐云高深一笑，状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不过我听说这位付小姐好像不太受宠啊！”
  顾疏白抿嘴笑了笑，“我看中是她这个人，无关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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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哈，今天晚了点！
  这几天回老家了，更新可能会不太规律。但是我尽量争取十点之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