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警察，张雅婷关上门，回到客厅，便看到娄雪晗窝在沙发里缩成一团一动不动，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张雅婷不由想起直播间那些恶言恶语，心里涌出同情，轻声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娄雪晗背对着她没吱声。
  张雅婷在旁边坐下，“你说我要是晚到一点，你是不是就跳下来了？那死得多冤？”张雅婷决定彻底打消她的念头，“所以，以后不管碰到什么事，别动放弃生命的念头，说不定下一秒就有转机。”
  娄雪晗还是没吱声。
  难得见她如此沉默，张雅婷心里轻轻一叹，“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晚点我们再谈。”
  娄雪晗肩膀颤抖起来，头压得更低了。
  张雅婷心软了，又是被污蔑讹诈又是被网络暴力，这姑娘也是不容易，情绪崩溃也难怪。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娄雪晗肩头，柔声安慰道：“你……”
  刚开个头，下一刻，所有安慰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因为她感觉娄雪晗不对劲，慢慢站起来探头往娄雪晗面前一看，只见娄雪晗抱着手机正在刷微博，她肩膀抖不是哭的，是特么在笑！
  张雅婷告诉自己做人要善良大度，这就是个奇葩，但奇葩也是一条命，这才勉强压下自己的洪荒之力，咆哮道：“娄雪晗！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娄雪晗吓了一跳，茫然看着她：“张律师你干什么？”
  张雅婷差点没气死：“你在干什么？”
  “我在看热搜啊。”娄雪晗扬扬手机，“你不是说苏筱骗人的吗？之前她带节奏叫别人骂我，现在她翻车了肯定也很热闹，果然上热搜了，这啪啪打脸，真是——太爽了！”
  她眉宇间的兴奋，仿佛快活得要升天了。
  张雅婷：“……”
  这是怎样的一个奇葩，刚经历过自杀，一点心理障碍没有不说，还能兴致勃勃围观别人翻车。
  担心都喂狗吃了！
  她都怀疑哪怕她今天没过来，这奇葩也不会真的自杀，她只会上天！
  “张律师你看，什么叫翻车！这是翻车翻到阴沟里去了！再也翻不了身的那种！苏筱微博下面全是骂她的，这些人骂我的时候有多欢，被打脸的时候就有多疼。”奇葩还兴致勃勃跟她分享快乐。
  张雅婷眼皮一垂，瞥了眼手机屏幕，满屏幕都是对苏筱的质疑。
  “还有好多人垂死挣扎！说你是为了骗我下来才那么说的，呵呵，现在越挣扎，后面打脸更疼。”
  “我就是骗你的。”张雅婷突然说道。
  娄雪晗整个人一愣，表情空白，过了好一会儿脑子才重新接上信号，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是吧？张律师你跟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是不是？”
  张雅婷鼻子里哼了声，坐到沙发另一头，拿出手机自己看。
  热搜上的话题快要爆了，评论也出现了大逆转，出现了很多质疑，有质疑苏筱造假的，要求苏筱放上不打码的病历单，也有质疑她是为了骗娄雪晗下来胡说的，还有质疑她和娄雪晗联手导演了这么一出戏，混淆事实洗白娄雪晗的。
  不再是对娄雪晗的谩骂。
  张雅婷轻轻一哂，舆论真是盲目的。
  娄雪晗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刚才有点不妥当，凑过来讨好道：“张律师，你刚才骗我的吧？”
  “骗你的。”
  “我是说苏筱病历单是假的这事你没骗我吧？”
  “你直播的时候，我刚从医院出来。”
  也就是说她亲自确认过，苏筱造假病例这事是真的。
  娄雪晗终于放心了，顿时来了精神，问道：“现在我们能怎么做？”
  “两个方案。”张雅婷已经打好腹稿，既然她想知道，索性告诉她，“如果你想尽快恢复正常生活，要求苏筱撤诉，公开向你道歉。如果你忍不下这口气，可以起诉苏筱侵犯你名誉，要求公开道歉和一定精神损害赔偿。”
  第一个方案不会得到实质性赔偿，但是能尽快平息纠纷，让娄雪晗一团糟的生活重回正轨。第二个方案能获得赔偿也能反噬苏筱，但耗时耗力，端看她怎么想。
  娄雪晗迅速就做出了选择，“我要她公开道歉，不只是病历单造假讹诈我这件事，还有她故意带节奏抹黑我，这些都要在公开道歉里说明。”
  张雅婷点头，对她做出这个选择并不意外，其实打官司能得到赔偿不会很多，至少对娄雪晗本人来说不多，有这时间功夫去打官司，早就把钱挣回来了。再者不管是打官司还是私了，娄雪晗要求的道歉——恢复名誉，这才是重点，尤其是她要求的两点，对苏筱也是一种反噬。
  “可以，明天我就约她和对方律师见面。”
  张雅婷没有马上联系秦聿，因为网友中从来不缺福尔摩斯，只要蛛丝马迹就能查个底朝天，不用她去锤苏筱，自会天降实锤。
  果不其然，从她的那番喊话中，很快就有人找到了当天的坐班医生，将医生的名字扒了出来，接下来扒出的东西越来越多，质疑苏筱作假的人也越来越多，此消彼长，曾经对娄雪晗的谩骂渐渐转向苏筱。
  苏筱的微博下变得不堪入目。
  那些曾经帮她声讨娄雪晗的网友发现自己被欺骗后，愤怒地将矛头转向她，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将曾经施加在娄雪晗身上的戾气双倍返还给她。
  大概是受不了刺激，苏筱发了一条很受伤的微博：【你们没逼死小雪，现在要逼死我吗？】
  她这条微博发出来顿时刺激到了网友。
  【靠啊，这还怪我们了？大姐，您这叫自食恶果知道吗？】
  【我们以为你是受害者才帮你，谁知道你是个骗子！欺骗别人的感情还不让人说了？】
  【哎哟又一个要自杀的？小雪闹自杀没死成否极泰来，您也想学？】
  【给孩子积点德吧，当心你做的恶报应到孩子身上。】
  【什么样的妈生什么样的孩子，就您这样还是别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