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没想到你这个当弟弟的小川儿也有出息了，不声不响的干了件这么大的事！”冯光明听明白黄小川的来意，竟然有点激动。
  “你哥黄大江是个好样的，那是在战场上真正立过功的英雄，你是他弟弟，就该学着哥哥的样，别给你们这个军烈属家庭丢脸。”冯光明一激动，说的就有点多。
  真是怪了，最近黄小川觉得身边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大不一样，就眼前这位居委会主任，这聊着聊着餐厅招工的事，您提我哥干嘛使？
  “最难得的你还想着咱这居委会，从咱本片招工可是给咱解决了大问题，别看二十多个名额不太多，但态度可嘉，你这个主动承担社会责任的态度，是很多人都没有的，往大了说，你这是响应国家号召，为国分忧呢！”冯光明一激动，夸的可就没边了。
  “别，别，我就是觉得咱们都是邻居街坊，我这开餐厅想用人，可不得先紧着咱自己人用嘛，那冯主任的意思是这事能办？”黄小川脸上讪笑着，被夸的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了。
  “太能办了，我负责给你联系，你把人员要求跟我说说，招聘会的时间地点告诉我，对了，餐厅待遇怎么样，你也先给我露个底。”冯主任大包大揽的说着。
  “人员没有太多要求，您也知道，我们开的是西餐厅，外表得干净利落，时间上得能上得了早晚班的才行，别的就没什么了。”
  “开餐厅，服务员不都得是用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小伙子吗？”冯主任有点狐疑。
  “嘿嘿，不一样，年龄上没那么多要求，岁数大点也没问题，咱不搞那些个虚头巴脑的。”
  “那工资能给多少？”冯主任关心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餐厅预计是十月一日国庆节开业，现在招工的话，餐厅开业前是拿实习期工资，这段时间主要是以培训为主，毕竟是西餐厅，好多规矩跟一般饭馆不太一样，得学习，所以实习期工资定的是八十。”黄小川有点心虚地看着冯光明，这个工资可不算高。
  冯光明眼睛就一亮，八十块每个月，够一个三口家庭的基本嚼估了，这个数可比一般进厂的工人挣的多！
  黄小川接着说：“餐厅开业以后，工资就不是这个数了，到时会先定岗、再定工资，而且到时我们执行的会是绩效工资。”
  “什么叫绩效工资？那得一个月多少钱？”
  “绩效工资就是看工作表现，表现好的工资就高，表现不好的工资就低，对于实在不行、不适合这个工作的，我们还会直接辞退。”黄小川这是准备把丑话说在前头。
  “哦，理解，就是打破铁饭碗，不吃大锅饭呗。”
  “您说的对，所以以后这工资多少，是得看具体情况，所以我现在给不了您准数，但是每个月八十是保底的，以后只能比这个多，如果定岗的时候是被选上了领班或者别的什么重要岗位，这个基本工资得翻倍。”黄小川努力的想解释清楚些，也生怕冯主任因为工资的事会有顾虑。
  冯主任一拍桌子：“行！这事我给你办了！”
  见冯主任答应的痛快，黄小川又从兜里掏出几张花花绿绿的印刷品，往桌子上一摆：“冯主任，这是我们餐厅印制的代金券，不多，也就是两百块钱，等餐厅开业，您拿着这个代金券去餐厅吃饭，可以当成现金用。”
  冯主任好奇的打量着那几张纸，看到纸上印了五十、二十的数字，眼睛瞪起来了：“黄小川你什么意思？这是拉拢腐蚀你知不知道？”
  黄小川不急不慌的微笑着：“没的事！这个是邀请您开业后去试餐，多提宝贵意见的，这是我们餐厅的销售政策，不是只对您一个人，像是派出所、税务所，这些政府为人民服务的机关，我们都邀请了。”
  “这个餐厅开在咱地头上，是给咱们居民服务的，请您居委会的领导去考察一下，给食品质量把把关，这是应当应份的事情啊，您可别推卸责任呀。”黄小川低声解释着。
  冯光明就有点糊涂，也是哦，代金券不是钱，这是人家中外合资餐厅整的销售政策，应该没问题吧？
  “对了，你还没说什么时候，在哪开这个招聘会呢？”
  “地点就是西城门内甲五号的四合院里，很好找，这个时间还是看您的。”黄小川边说着，就把手收回来，几张代金券就留在桌子上了。
  “那行，给我两天时间，咱招聘会就定在大后天，周四上午九点，怎么样？到时我也去看看。”
  黄小川：“那就太好了，到时候欢迎您光临指导！”
  黄小川离开的时候，那位冯光明冯主任居然站起身来，送他到了门口，这个举动让黄小川觉得意外，又觉得有点像是受宠若惊。以前自己来居委会可没这个待遇，冷脸、冷眼的瞧多了，要不就是被人家一脸嫌弃的不爱搭理，要不就是避之不及的纷纷躲避。
  做居委会工作的，谁会不知道这位黄小川的底细？！像今天这种待遇，那是从来没有过的。
  所以就有好多双目光，好奇的看着自家的大主任，笑呵呵的陪着一位混混往外走，等收回目光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
  这个年头工作可不好找，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人才市场，也很少有什么社会招聘会。
  要不也不会出现前文说到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平广中心招聘一百多个岗位，结果去应聘的人居然有上百万众，上百万人啊，争抢一百多个工作岗位，把一个一个偌大的公园挤得水泄不通。
  一般的工作机会往往是随着学校毕业、服从分配；要么就是老人退休、孩子顶岗。报纸上已经零星有些招聘广告，但一般都是对年龄、学历有要求。而一般工人一旦下岗，再就业的机会少之又少。
  所以西城门内有个小院西餐厅要开业，正在招工的消息，通过口口相传，迅速的就在周围这一片传开了。
  “真的假的啊？西餐厅？新鲜事，别是个个体户吧？”
  “你管他是不是个体户呢，给你工资不就完了？”
  “光工资哪行啊？要是个体户，那档案问题没法解决也不行啊。”这个年代，每人一个档案伴随终生，档案落不了户可是大事。
  “就跟你现在档案有着落似的，原来你们那个破厂子都倒快闭了，档案不拿出来又能怎么样？”就有明白人说了明白话。
  “咦？也是哦，那工资能给开多少？”
  “听居委会李大妈说，保底80，转正以后还会更高。”
  “哟！这可不低了呀，有准没准啊？”
  “有准没准？你到时候去问问不就行了？”
  于是，就在黄小川拜访居委会冯主任的第二天，小院西餐厅门口，就多了好些探头探脑张望的陌生人。
  ......
  张卫是西海体校的体育生，练得是武术，还没毕业就因为打架被开除了，跟一个隔壁班的同学因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一架，结果放学他就带着李彬、李林两个人，把那个同学堵在了学校门口，狠狠的揍了一顿。
  因为张卫跟同学打架已经不止一次，算是惯犯了，所以学校决定开除没商量，老妈亲自找校长去说情也没管用。
  张卫被开除了以后天天没事干，就跟李彬、李林、六子还有小地主一帮人混在一起。
  前些天傍晚，这帮人找上门来想约他一起出去，准备办一个人，给小地主出一口气。当时说这事的时候就在自己家院子里，结果被提前回家的老妈听了真真切切。
  老妈当时就急了，一点面子都没给，把来家里的那几个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当场就给轰了出去，张卫自己也被关了禁闭。
  连续几天，老妈把门锁的死死的不让出门，生怕他出去再搞事情。张卫先是心急火燎的想跑出去，哥们有事需要帮忙，自己关在家里算怎么回事，过了两天看实在没机会，也就慢慢安定了下来。
  看来这回自己老妈是下了决心，就连班都不去上了，就在家盯死了自己，生怕自己再跟那几位混在一起。
  僵持了两天后，张卫自己先想开了，就想劝自己老妈别总是担着那颗心：“妈，我这回肯定踏踏实实的，不去出去招事儿了，再说这么多天过去，六子他们就算是有事估计也都办完了，您就别再担心，回头再影响你工作的。”
  “妈得担心，你整天呆在家里，跟他们这些混混在一起，招灾惹祸的，让我能不担心吗？”老妈并不是那么好糊弄。
  张卫看着老妈的侧脸，突然发现老妈头上的几缕白发非常刺眼，眼角的鱼尾纹细细密密的好像又多了不少，心里就一动：“妈，要不我也出去找个活干吧？”
  老妈脸上有惊喜一闪而过，接着就是一丝狐疑：“你说的是真心的？”
  张卫有点无奈：“我还能骗你不成？昨晚上你跟隔壁二姨聊天，我都听见了，你们厂子效益不好，要下岗的名单里有你。”
  老妈连忙辩解：“还不一定呢，领导上正在讨论，我们就是聊天说说而已。”
  “老妈，我爸不知道死哪去了，这么多年了，家里都是靠你上班维持着，我琢磨着我也得找个事干了，你那边下岗不下岗的也别太当回事，以后我来养这个家。”张卫随口说着，真是随口一说，就想哄着自己老妈，让她别再绷着这根弦。
  张卫随口一说，老妈眼底瞬间起了雾气，有泪滴一下子冲了出来，是让人来不及反应的那种，泪水一下子就冲了出来，晶莹的泪珠一下子就挂在了眼角、扑簌簌的滴落。
  老妈扭头，有些慌乱地举起袖口掩饰着。
  张卫随口说着，看到老妈的反应，老妈眼里瞬间涌出的晶莹，脑后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就呆立在了当场。
  自己这几年过的是什么混账日子？！自己简直活成了一个小混蛋了，眼看着已经二十岁了，还整天游手好闲，招灾惹祸的不消停，老妈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自己随口一句去找工作养家，老妈竟然有泪水夺眶而出，这是心里压抑了多少啊？！
  不由自主的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我去找个工作！以后我来养家，就这么定了！”几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随口一句去找个工作，瞬间就能看见老妈眼里有泪花涌出，可见这么多年老妈的含辛茹苦，对自己的要求与期望，竟然如此的简单！老妈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别的，只是要求自己不要再四处惹祸耍混蛋，可是自己已经快二十了，还在衣来张口、饭来张手！难道不是早就应该找个工作来养家了吗？！
  被关了几天才获准出门的张卫，没有再去联系他那一帮狐朋狗友，而是每天捧着大叠的晚报、日报，在报纸夹缝里，开始寻找、研究起那些零星的招聘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