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作者:寂寞抚琴生    更新:2021-12-07 11:49
  但我不可怜他,一点也不!
  我只有仇恨,只有冤家路窄的感觉。
  但我的仇恨和他的仇恨不同。我的仇恨全是他逼出来的,而他的仇恨没有人逼,即使有人逼,逼他的也是他自己。
  一个人有了仇恨,便什么都不怕了。更何况眼前的刘一浪,不再是把头高高的昂起的刘一浪。
  眼前的刘一浪,更像一只夹着尾巴的丧家的狗。
  鲁迅说要痛打落水狗,刘一浪的样子离落水狗已不远了。
  我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从驾驶室里拖了出来。
  我想不到他竟如此虚弱无力,还没有一点反抗。
  他就这样任凭我攥着衣领,站在我身边,垂着头,不看我。似乎还有些瑟瑟发抖。
  这更加让我对他加害雪儿的事,深信不疑。如果不是他的良心让他抬不起头来,他何以要在我面前如此?
  他从来在我面前都不曾如此过!他一直都盛气凌人。
  我扬起了拳头,我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我第一次打男人,而且是个满脸沧桑的男人,我竟丝毫也不曾迟疑。这一刻不要说惧怕,我连同情心也没有了。
  “这一拳,我是为若萍打的!”
  我冲他怒吼。
  他的脸一定很痛,但他没有用手去抚摸痛处。他也没有被我激怒。他仍没有抬起头,只是说:“打吧,打吧,打了,我就再也不欠谁的了……”
  声音很低,很痛,很哀,像一只受伤的羊。
  原来他是故意软弱,故意利用我来折磨他自己。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还清他所有的罪恶。
  可他的罪恶,岂是挨几个拳头就能还清的?!
  他把事情想得如此简单,越发让我看到他的冷血无情!怪不得他从医院离开后就只知道报仇。竟再也不回医院看刘若萍,就算他真以为刘若萍真的无救了,他也不该连刘若萍的后事也不过问。
  我气得咬牙切齿,我冷笑了一声。
  然后,我又扬起了拳头。
  “这一拳,我是为了……”
  我还没说出“雪儿”两个字来,我就听到身后有人狠狠的吼道:“够了!一切都够了!你还想把他折磨成什么样子!”
  我分明听出那是柔娜的声音!
  我分明听出她是在对我狠狠的吼!
  我还紧紧的攥着刘一浪的衣领,我忘了松开。但我的拳头,一个比先前还要狠的拳头,却没有砸向刘一浪,它停在了空中,在空中凝固。
  我向柔娜的声音扭过头来,我忘了任何尴尬。
  我看到刘一浪的车,后门已打开,柔娜就坐在里面。
  我忽然觉得好冷,先前体内愤怒的热血,已快被冻结。
  坐在车里的柔娜,连对我的愤怒也是冷的!
  我不知道,柔娜怎么可以和那晚,对我激情时判若两人。我不知道,刘一浪那晚撞见了我们那样的事,柔娜怎么还可以,如此坦然的坐在刘一浪的车上。
  但我看到了雪儿,她从柔娜里边的座位钻了出来,然后走向我和刘一浪。
  我忽然就忘了柔娜的冷,忘了对刘一浪的恨,我说不出的惊喜。
  虽然雪儿看上去有些虚弱,但她毕竟没出事!
  我情不自禁的松开了刘一浪的衣领,收回了我的拳头,我把我的双手展开,满心欢喜的等待着雪儿扑入我的怀抱。
  可是我的松开,似乎让刘一浪有些出其不意,他竟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可是雪儿却没有扑向我,她走过去,向刘一浪伸出了一双小手。
  她是想扶刘一浪起来!
  她还把眼睛看向我,那双眼睛那么冷,像柔娜的一样冷。似乎还带着不解和怨恨。
  在她眼里我已不只一次看到这样的冷了。
  我知道我伤了雪儿的心,那次是因了柔娜,这次却是因了刘一浪!
  原来,刘一浪根本就没加害雪儿!
  原来刘一浪之所以要任凭我对他愤怒的发泄,根本不是为了赎罪。
  他是在演戏,包括他最后的跌倒都是在演戏,我当时根本就没用力。可他又演得多么恰到好处。
  他是要用自己的可怜和软弱,来反衬我的野蛮和无理!他是要以此改变,自己在柔娜和雪儿心目中的形象。
  当时柔娜和雪儿就在我们身边,就在他的车上。可惜,我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却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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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在柔娜还是雪儿的心里,我的形象都遭到了致命的毁灭。
  刘一浪太阴险了,他毁坏了我却成全了他自己。
  虽然柔娜并没从车里出来,走向他,然后像雪儿一样伸给他一双手。但她对我的愤怒和冷漠,已足够让我明白,在她的内心里是怎样的对我不满,又怎样的对刘一浪深切同情了。
  虽然雪儿最终没有拉刘一浪,是他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但他爬起来对雪儿一弯腰,一伸手,雪儿便乖乖的进了他的怀抱,还把小脸贴在了他的脸上,也不嫌他脸上的胡渣,扎在她嫩嫩的皮肤上会痛。
  雪儿就这样让他抱着,经过我身边,然后上车。
  我一直心痛的注视着她,然而她却看都不曾再看我一眼。
  上次她这样冷漠的对我,那是因为她看出她妈妈常因我伤心醉酒,她是生我的气。
  而这次,她不是,她是在内心里彻底的把我当作了坏叔叔。
  曾经她是多么讨厌刘一浪多么喜好我的。就连那晚我在按摩房外被警察带走时,她都那么坚决的对妈妈说我不是坏叔叔。可现在,她认为我是了。
  这决不仅仅是因为上次她昏迷住院,我从成都回来了却没去看她。
  这也不仅仅是,我和她妈妈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些不好的变化。
  这都是因为刘一浪是个出色的演员。
  雪儿住院,我没去看她,他却去了。
  我在2046老和她妈妈斗气,而他却尽量去讨好她妈妈关心她妈妈。
  尤其是刚才,他把自己扮演得多么软弱可怜,还一步一步的把我激怒得更加凶恶可怕。
  他也曾对雪儿凶过,但那些事要么雪儿已经记忆模糊,要么雪儿没看见。
  那晚,他撞伤刘若萍的那晚,他冲进子郁家要找到雪儿,要报复柔娜,雪儿就没看见。
  刘一浪把雪儿抱到了柔娜身边,交给了柔娜。
  柔娜把雪儿搂在怀里,关上了车门。
  刘一浪也进了驾驶室。
  然后,车子离开了我,缓缓的进了小区。
  刘一浪决不是因为那晚撞伤了刘若萍而心有余悸,才把车开得那么慢。他是在得意;他是要让我看到他和柔娜,还有雪儿,多么幸福;他是要让我明白,我根本就是个外人。
  而我转过身,走上和车子背道而驰的路时,也真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了。
  我不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关心雪儿,我只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胡乱的猜疑,不然,我就不会以为雪儿出事了;不以为雪儿出事了,我就不会那么傻,(奇*书*网^.^整*理*提*供)看都不看车里还有谁,就对刘一浪发火。
  刘一浪的阴谋,也就不会那么轻易的得逞了。
  而我之所以这样胡乱猜疑,其实是因了子郁。
  我忽然有点怀疑,演戏的并不只是刘一浪,也许还有子郁了。也许不是雪儿睡得正香不知道,是根本就没发生。那晚刘一浪根本就没酒后要对雪儿行凶过。都是子郁故意这样对我说的。就连他在电话里只说雪儿不在他那里,却并不告诉我雪儿是不是被柔娜接走了,也是在误导我。
  在我们三个人中,我总觉得子郁有些偏向刘一浪。也许是他和刘一浪看来,我们三个人在对柔娜的追求中三足鼎立,他们来了个联合抗曹。要不就是他们在互相利用。
  可我不是曹操,我如果是曹操,那次在按摩房我就不会上他们的当,在悦来宾馆我也不会上他们的当,今天更不会上他们的当。
  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是要把子郁当朋友,最好的朋友。我为自己最好的朋友却和别人来对付我而痛苦。
  我更为忆兰的误解,柔娜,雪儿的误解而痛苦。
  还有躺在医院里的刘若萍……
  我看到前面有个酒店,忽然就好想喝酒,喝很多很多的酒。
  有人喝酒是为了御寒,有人喝酒是为了尽欢,有人喝酒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
  而我,却是为了要浇走心中那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的万千愁绪。
  我走了进去。
  我向服务生要了最烈的酒,虽然我不习惯喝烈酒。
  我不是唐代诗人,我不会把酒临风,举杯邀月,或是在花间浅杓低吟。
  我自己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我脖子一仰,满满一杯酒便进了嘴里。
  酒是那么辛辣,难于下咽,我差点吐了出来。
  但我没有吐,越是难咽的东西,我越是要独自吞下。
  我一杯接一杯的喝,喝到后来竟再不知酒味。我甚至觉得那不是酒,那是水。
  而我自己便是只鱼,冷暖自知。
  也许再这样喝下去,到最后这冷暖,连我自己也会不知道了。
  从旁边走过来一个女子,和忆兰的嫂子仿佛年纪,衣着华丽。虽然一样的美貌高贵,却不像忆兰的嫂子,没有那不可企及的冷傲。
  她夺过了我手中的酒杯,她说:“你不能再喝了,这酒姐替你喝。”
  说完便把酒倒进了嘴里,她吞酒的样子,说明她也不习惯喝烈酒,而且她还不及我胜酒力。
  她尽力把酒咽了下去,吐了吐舌头,然后冲收银台道:“这桌的钱记我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