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者:寂寞抚琴生    更新:2021-12-07 11:48
  略微不同的是,因为她是上司,那微笑里或多或少有了些敬畏和巴结的成分。
  但她没看到那些微笑。她扬起的脸没有柔娜习惯性的冷艳,却更多了几分茫然。除了她的办公室门,她什么地方也不曾看。
  她也根本就不曾看我。
  但我知道她感到了我的存在。
  不然她不会一进办公室,就把办公室门匆匆的关上。
  关门的声音很轻微,在别人也许听不出与以往有什么不同,但我却分明听到那是一声沉重的叹息,叹息里有着太多的嗔怒和怨恨。
  一整天我都有意无意的去看那扇门,期盼那扇门突然打开,她终于想通了,从里面探出头来,对我嫣然一笑,我们立刻就冰释前嫌。
  但我望穿秋水,那扇门动也不曾动。
  我又不能主动过去敲开那扇门。我知道,那扇门没主动为我打开,就说明她还不想给我机会,我如果贸然进去,把那些解释强加于她,只能适得其反。
  更何况,真要解释清楚,只有子郁才是最适合的人。
  世上很多事都这样,明明与你自己最有关,但旁人可以解决,你自己却拿它无可奈何。
  我在无可奈何中等待,我不再把希望寄托到子郁身上,我等待忆兰从那扇门走出来,就算没对我嫣然一笑,给我一个听我解释的机会也好。哪怕不给我机会,给我一个怨恨之极的眼神,也比她这样对我不闻不问让我好受得多。
  直到下班,直到同事们都一个个离开。
  我站在长长的过道上,四周好静。
  我终于听到那扇门打开的声音,像一缕阳光划破黑暗。
  我心情其实一点都不好,但却无比的兴奋。
  忆兰经过我身边,和我擦肩而过。
  却始终没看我,也没和我说话。
  我等到现在,她也没对我表示丝毫特别。不要说被我打动得心存感激,就是一点诧异的表情也没有。
  她完全当我不存在。
  但我知道她感觉到了我的存在,她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我的存在。
  我心酸楚得难受。
  我轻轻的叫了声:“忆兰……”
  她没有半点停留。
  我说:“让我陪你一起回家,好吗?”
  其实我最想说的是关于那个按摩女,关于我们的婚礼的事,但我不能。这远远还不是时候,我怕一提起,她就离我越来越远。
  事实上,我没提起,她还是离我越来越远了。她的脚步不快,却向前走得那么坚决。
  有时候有些人,沉默便是默许。但我知道此时忆兰的不回答,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我只有心痛的看她远去。
  她却忽然停住了,但没对我转过头来。
  她远远的道:“好几天没看到柔娜了,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的声音很冷,她问的也不是我自己的事。然而我却有了些喜悦,毕竟她肯和我说话了。
  我知道柔娜出了什么事,我知道柔娜为什么不来公司。她是怕见到我,更怕见到刘一浪。毕竟那晚发生在2046里的事,对于一个女人,尤其是她那样强要面子故作冷清的女人,太不光彩。
  但是,我却不能说。对刘若萍难于启齿,对忆兰又何偿不是?
  她们都是女子,我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对玉洁冰清的女子说出那种事。
  更何况,我已知道柔娜其实是舍不得我的,那晚她对我做那些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怎么可以反坏了她的名声?
  我只好对忆兰说:“我不知道,这几天我都没回2046。”
  我一直等到现在,就是为了取得她的原谅,但我却不得不欺骗了她。
  如果我没答应替刘若萍保守秘密,如果我提到了刘若萍,也许忆兰就不会对我误会更深了。
  忆兰的身子明显的在颤抖,她的声音也在颤抖,但她却极力把话说得很轻,说得毫不在乎。
  “我原本就该想到你和她在一起,但我却糊涂得忘了。柔娜的事我不该问你,不但问了也是白问,还分了你的心。”
  忆兰说的“她”竟是那个按摩女,她竟以为我这几天没回2046是和那个按摩女在一起!
  我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顾不得我是不是会陷入愈解释愈解释不清楚的境地了。我急急的对忆兰道:“不,我没有和她在一起!从来都没和她在一起。她也不是池艳,她只不过是个按摩女,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我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破坏我们的婚礼……”
  我不能自己,我听到我的声音像在哭泣。
  然而忆兰却笑了,笑得好惨然:“按摩女,按摩女……”
  她就这样念着,笑着,走远了,消失了。
  我是真的错了,我是真的不该解释。忆兰宁愿那个女人是池艳,也不愿那个女人竟是个身分下贱的按摩女。她,身分高贵,败也应该败给一个同样高贵的人。
  忆兰走了,我还呆呆的站了很久。最后,我没有回到刘若萍身边,与其在她身边毫无用处的痛苦,还不如回到2046。
  忆兰关心着柔娜,我也应该关心柔娜。从此我要爱她所爱。也许只有爱她所爱了,才能最终打动她。
  也许我还能打动柔娜。
  如果有了柔娜的帮助,我和忆兰的合好如初便指日可待。
  但是这第一步却很难,我先得打破我和柔娜之间的尴尬。
  为了曾经的承诺,为了对得起忆兰,我不得不让自己勇敢。
  我硬着头皮回到2046,我却没看到柔娜,也没看到雪儿。
  也许雪儿还在子郁那里,我打通了子郁的电话。我想先把雪儿接回来,有了雪儿,我和柔娜再见面也许就不再那么难为情了。
  但是子郁却在电话那边说:“雪儿早就不在我这里了。”
  很简短,很冷的一句话,才一出口,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也许是为那天在餐厅里的事生我的气,也许是把我当作了刘一浪那样要通过雪儿报复柔娜的人。
  刘一浪要通过雪儿报复柔娜!
  那天子郁对我讲起时并没引起我怎样的重视,而此时一想起,我竟紧张得厉害!那天刘一浪被子郁骗着服下了安眠药,雪儿安全了,可是药醒之后呢?!
  子郁在电话里只说雪儿不在他那里,却并没说是不是被柔娜接走。我再顾不得那什么难为情,我拨打柔娜的电话。
  可电话却已关机!
  怪不得忆兰要问我柔娜到底出什么事了,她一定早打过柔娜的电话,柔娜的电话也一定早就关机了。
  难道柔娜这几天没来上班,竟不是因了怕见我和刘一浪,竟是因了雪儿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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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一反应就是去那家医院,那家医院有个特别好的老医生。每次雪儿住进那家医院,那个老医生都会向柔娜问起许多关于雪儿的话。那是一个极负责任的老医生。
  我不知道雪儿现在是不是躺在那家医院里,但我希望她还躺在那里。只要我能在那里看到她,哪怕她仍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我也会放心得多。至少,那位老医生能让我看到希望,至少,后果不在我对刘一浪的种种可怕猜测之列。
  我匆匆的乘电梯下楼。我竟注意到那晚刘若萍出事的地方,早已被清洗干净,没有任何一点出过事的痕迹。
  那里曾经惊心动魄,鲜血满地,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那晚刘若萍真的就那样去了,我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痕迹可以证明她来过?
  人的生命竟是如此脆弱,如此经不起时间的清扫。
  然而刘若萍现在还躺在医院,虽然脸上的伤疤可能让她从此不再是片美玉,但就是变成一片陋瓦,至少她还活着。
  活着多好,活着就可以有无数个明天,有了无数个明天,就有无数个希望。
  可是雪儿,她能像刘若萍这么幸运吗?她真的还在那家医院吗?
  我还记得去那家医院的路,那不是刘若萍养伤的那家医院,但即使是刘若萍养伤的那家医院,我也一定会匆匆的赶过去,也再不会顾忌见到刘若萍时忍受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痛苦,更不会顾忌见到柔娜时的无限尴尬。
  毕竟雪儿还如此年幼,她的可怜,比刘若萍的可怜,还让人痛苦和同情。
  我匆匆的走出小区,我看也没看就匆匆的拦下一辆车,我希望司机能载我去那家医院。无论雪儿是不是在那里,或者说是不是这几天曾经在那里,我都要去看看。
  但是车一停下来,驾驶室门一打开,那个司机一探出头来,我就愣住了。
  但很快便怒不可竭!
  我拦住的并不是一辆出租车,司机也并不是陌生人,他竟是刘一浪!
  但却不是前几天的刘一浪,他的脸上竟也有了胡渣,让人倍感沧桑的胡渣。疲惫的眼神里充满了哀伤。没想到才几天时间,一个曾经不可一世,奇Qīsuu.сom书高高在上的人,竟可以被改变成这样。
  在守着刘若萍的日子里,我也曾被改变成这样过,但我和刘一浪不同,我从来就温和柔顺,多愁善感。我是为了怨,更多的是为了爱!
  而他不同,他完全是为了仇恨。仇恨所有的人,曾经爱过的和不爱的人,他都仇恨。
  因为仇恨,他报复我反害了自己的妹妹;因为仇恨,他害了自己的妹妹不知反省,却更加牵怒柔娜;因为牵怒柔娜他害了雪儿!
  一个又一个的过错,终于让他的良心感到了罪恶,是罪恶对他的煎熬把他改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似乎有些可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