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作者:柳生    更新:2021-12-07 06:26
  反正心情不自在,吃些什么菜,总要盘算呢﹗但也有人要工作队来住,因为这样可了解工作队的动向,起码自已是依靠对象,可以整别人,生活上虽不自如,倒安心些。
  凌子山被安排来到一个队长的家里,这户队长家,共五口人,老二口,二个小孩,一个老母亲。生活相当困难,真是标准的老贫农。队长的名叫黄松洋,凌子山被大队干部带到他家门口便说:“松洋兄,这个同志分配到你家住,他自带有被帐,只安排个地方给他住就可,大队相信你,认为你是老实的好干部。”
  黄松洋打量一下他说:“我家也不方便,房子又无,伙食又差,同志可不要怪,同志贵姓。”
  凌子山放下背包笑着说:“我叫凌子山,是来向你们学习的,向老贫农学习。”心想:“这个家真够贫穷,看来生活够凄凉,没有一件家物,衣衫破旧,心间实在可怜他,不过也厌恶他的样子,象有了穷资格,瞧人不起。”又说:“不管怎样,我们相处下来,以后会慢慢熟悉的。”
  黄松洋确实也暗暗笑他,心想:“这个人,乳黄还未脱净,要搞我们的工作?看他们怎么搞法,我在他未出世前,也已会搞革命了,现在要来做我们的工作?实在太不自量力了。”他点点头就勉强说:“那就把包袱放下来,以后也莫怪我招待不周了,生活可艰苦,农村的生活,不比你们城市,对不起就是了。”
  那大队干部讲几声客气话后便自已去了。这时天也已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小煤油灯,像黄豆大的火照着整厅子,朦朦昏昏。
  吃饭时,黄松洋自已先吃了一大碗番薯﹝米反﹞糊,凌子山被另行对待,给了白米饭吃,每人同样一钵,约三大两米饭。真是穷人之口习藜苋,凌子山平时吃了番薯类也要吐酸水,故也不敢客气,忍着吃了白饭。不过宁愿吃少些,因为也是每人一份的饭,他胃口大,先吃了番薯,照样还要吃那份饭。凌子山实在以心不忍,在家中实不会有这种苦闷,自已吃三两大米饭,虽是算自已数,不过相形之下,使人不自在,因为有了对比,自已总会痛心,不能分甘同味。他们一家人也不够吃,每人三两,自已虽勉强可以,但看见他们大食户,只好让一点给他们了。故每餐自已也吃不饱,也只好忍着气,总之是有很多不自在的地方。
  当晚因为太晚,自已没有另铺床,他儿子的床让了出来,看他还有了一些准备,预先开了一杯敌百虫水,往床上到处去搽。是晚他另去搭床,不过睡到半夜,臭虫照样活动猖獗,使他无法安宁,只好点上煤油灯,慢慢的捉了一阵臭虫,但一睡下去,臭虫照样不会原谅,它好像也会游击战术,你进我退,所谓食客,可以尽量多咬。到了半夜过后,无法入睡,凌了山只好不客气,起来叫醒东主,好他兄可瞒着说:“这床我不能睡,我这个人有特性,别人的床,不习惯,请把我的被包拿回给我,我自另铺盖,况我怎么忍心,你儿子又被你赶去和别人睡,这不叫喧宾夺主吗?我还是睡自已的家伙好了,拿来吧,随便搞一个墙角边铺下也好。”
  黄松洋还客气的说,“这么晚了,随便睡一霄也罢,这床好啊﹗明天我还要去找木才可,现在怎可叫你睡在地下,我又用了敌百虫,臭虫也不打紧。“这也是一个实际问题,叫客人睡在地下,总不忍心,他被臭虫咬惯了,每天又干那么多活,实在也不觉什么叫臭虫,一上床便睡上了,到天未明又起来的,开山辟地,愚公移山,一年四季也无闲日,怎有时间去洗床?看官恐会不相信,一年二季紧怎无闲日?也总会有几天假日吗﹗是的,因为长年在田干活,所做的工,皆无经济收入,又无钱支,一见空日,忙着搞些零活,打一担柴去卖几角钱,买些火水盐头,家中卫生,早已置之度外了。
  凌子山倒不敢说破,又笑道:“你作为主人是客气的,可我自已说了不怕见怪,我全愿睡在地下,也不敢多打扰你了,你可随便指一个地方吧﹗”
  黄松洋只好拿出包袱,说:“好,睡在地下怕潮湿,也不用木板,这小楼上,虽简陋,可干燥些,不过现在无打扫,怎么办﹗”
  “不用,不用,我会自已打理。”凌子山喜出望外,如获至宝一样,他同意了,又可到这楼台上去睡,真是高兴极了。心想:“总好过被坦克进攻。”
  队长帮他把背包拿上楼去,是他房间上的楼,从不睡人的,他用扫把扫了一下,一边放着些谷子,虽是不成样子,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这样为幸,打开背包,躺一下子睡着了。凌子山还聪明,不惯就不惯,半夜也敢起来吵闹。若论别人,说怎么也得忍着到天亮,几天也只好这样过。他们叫这为打好关系,实在大笑话,什么叫最关心农民呢:其实改善他们的生活,有了实际利益,比那看不见的幸福,干现活,所谓,造福子孙,天天干,自已见不到分红,生活也挨不下,忆苦思甜,望梅止渴,什么关心?工作队心中也明亮,如自已参加这里分红,没有工资,实在也会觉得每天干那没有经济价值的活,到共产主义才有钱支,怎会好过。
  所谓能关心群众,就是要有能发展经济的手段,使人们生活,不断改善。反之,越干越穷,就是和声细气的怜惜,也不顶用,惩干部,挤出几个‘贪污’款,出出气,生活还是这样。也可能这种组形式总是都人一个漏动,班班如此,饮了贪泉似的,故运动不断,一环接一环,‘小四清’,‘大四清’,月月清,年年清,总之还不清,怎么才可解决这些问题呢﹗总病根致者才罪大呢﹗
  凌子山刚来这山区,心情自然苦闷,每天不作声,问一句还一句。因此社员也瞧他不起,不多理睬他,大家也松了口气,见这个人文弱书生,不煞辣,不比其他工作队员,一进村先访贫问苦,装模作样,东家串西家串,调查落实,挖漏洞,观阶级斗争的动向,看那里先开刀。
  凌子山为什么会这样乖呢﹗还像个呆子一样,他有自已的打算。因为他一进村,看到这个所在的农民生知很艰苦,他这样想:“这个地方住的还是旧社会的地主屋,很少新房子,粮食水平低,一个月人平吃谷子不上三十斤,每年要发救济粮。他们是老苏区,有照顾,生活还这样困难,是什么道理?他们有了权,有了自已耕作的田,没有地主压迫,剥削,生活不会有大改善,是说明一个什么道理﹗有人说是干部贪污,不过贪污,干部也有卡关,保管,出纳,王官具全,也并非很好拿的。根据一些老农说:”现在人多了,化肥多了,小机器也多了,粮食还割不上土改时的产量。现在要我去搞这农村工作,我的想法,和上面相反,人们忙着要了解对干部的意见,我却认为是政策不行。干部年年挨打,他们辛苦了,自已挣工分,上面任务要他们完成,我却要去怜惜他们,同情同们。反正我要看情况,尽中不去挖他们的苦,他们安心干,会领导干好活,打多点粮食的,这才现荫啊﹗只是要敷衍上面,还要有一个办法,没有宗旨,怎么说话。”
  凌子山呆来呆去,今天找到了一个年青小伙子谈话。他叫黄宋强,十七岁,他调皮,起初也瞧不起凌子山。因为凌子山到他家去坐过二回,都是谈天涯海角的趣事,什么山海关,姜女庙呀,南京钟山风光,泉州开元寺,苏州虎丘,杭州灵隐寺,七星岩水月宫,北京景山… …一朝生,二朝熟。因为他初中毕业,考不上高中,回来耕田,也有一肚子不满,虽然挂名当了副队长,不过是应景儿的事,现在要讲政治,要一套政治术语,老队长能干,如果上台表决心,那就有困难了,故这时候还需要一个识字队长,专搞开会,兼当学习毛泽东思想的辅导员。这职业虽无工资,工分补贴,但必要是出身相当好的人才可担任。比方地主仔,那怕你的文化高中,大学,教老三篇,还照样不行,所以看来他也有权的,故有些人,对此职业亦很觉崇高。
  不过黄宋强,原也是小孩性子,总爱听一些新鲜事,在这一方面倒可和凌子山谈得拢。
  宋强说:“凌同志可有才学,铙有风趣,我们在这山区住久了,眼不见,耳不闻,也不知有天外天,只是单单会耕田。现在我们讲熟了,也不怕实情告诉你。你刚来,我们当你傻仔,呆人,干活又不会打粗,不过我们也不管你,不知你会不会管我们。你们这次下乡,要干些什么,我看你也要知趣些,看看风化,什么事儿,也要有一个转变过程,不可硬来,这些老头子,会有顽固的脑筋,叫旧的势力啊﹗”
  凌了山见他讲到一些实际事,心想:“我并非不会说话,不过讲话要看对象,来到这里,不懂他们的风土人情,那一个人的性格,合听些什么话,得逐步了解,才有讲话的对象。今日知你所好,从这里也可看看此生产队的一些情况,起码自已讲了什么话,不会被人当成辫子。真是人怕三分鬼,鬼怕七分人,若不小心,工作队员,还分陷入他们的地雷阵,自已陷下陷井,被动而不可自拨,才不值得。”他想了一回,坐在他的对面笑道:“宋强,你们认为我是一个呆人,也是有道理的。搞了多少轮工作队,一反一复。人们都会把上次的聪明人,看成是这回的呆子,越得力,破坏力越大,所以一个人干了相干的事,或更有害的事,不如不干。呆子并非都讲白痴。运动是一次实践,并非必然有效的。这次要推行标兵工分,自报自评,用毛泽东思想教育人,主张提高社会主义觉悟,取消自报公议,由自已记工分,好像无人售货商店,你看是否行得通﹗昨天开了工作队员会,要我回来贯彻这会议精神,我正在考虑,是否行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