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作者:黄岑    更新:2021-12-07 06:14
  白眉只花了两个时辰就给了他答案。
  所以他们那晚去夜探杜家。
  他们在杜家----当地最有钱有势的杜家、也就是那个带了八个保镖的小太保的家----发现了孟宝菱和孟家人。
  他们也被人发现了。
  宫无敌身上中的暗器就是这样来的。
  宫无敌在说着。程夜色也一直在听着。
  程夜色一直不言不动地在听着。
  宫无敌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他看到火光映在她美丽清澈的眸子里。
  她美丽清澈的眸子渐渐变得深澳而敏锐。
  宫无敌早已经有了決定。宫无敌早已经有了让她知道一切的決定。
  所以即使对着她逐渐冷凝的神情,他还是笑着。
  「你一定在怀疑为什么我对姓孟的事这么注意,你甚至开始怀疑起了我....我为什么接近你、我是谁、我跟孟祟义究竟有什么关联....夜色,你为什么还不问我?我说过,只要你想知道的事,我统统都会告诉你。」
  那确实是程夜色怀疑的。那确实是程夜色想知道的。
  程夜色,发觉自己的心在紧缩着。
  她彷彿有种预感。
  她彷彿有种预感,当一切謎底揭晓后,她就必须做出她不想做的事。
  而她不想做的事是什么?
  程夜色,看着宫无敌。心,莫名地一悸。
  「说。」
  她终于开口。低低地、冷冷地。
  或许在这个世间上。只有宫无敌能察觉出她脸上的每一个变化。
  或许在这个世间上,只有宫无敌能猜测到她脑中的每一个念头。
  因为没有人比宫无敌更在乎她。
  因为没有人比宫无敌更了解她。
  火堆,残燼。
  天色,微亮。
  破庙里,有三个人影。
  三个人影。两个相对默然,一个还昏睡末醒。
  破庙里,少了一个人影。少了的一个人影是白眉。
  白眉早已悄悄溜出去自在。
  宫无敌和程夜色甚至没有注意到白眉的消失、天已经在亮。
  因为此刻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
  「孟崇义的身分是大义庄的庄主,可是他的另一个身分却是个禁忌、是个謎,而他这另一个身分就是,他是金龙门的人....」宫无敌的眼睛正慧黠地闪着。「金龙门,应该早在二十年前就不存在了,可是事实上,它却还是存在着,只是除了他们,世间上没有多少人知道它还存在。孟崇义是金龙门的人,不止是他,江湖上有不少人也跟他一样....」
  程夜色的面容在凝霜。宫无敌看见了。
  「孟崇义是只老狐狸。可是也不知道我们早就对他的底细感到怀疑,不过我们一直找不到他的把柄,直到你出现了....」
  缓缓地,程夜色站了起来。
  「你们,是谁?」
  宫无敌也站了起来。
  「宫家。当年也参加了英雄坡一役,照说,应该是金龙门的对头....」
  剑。一柄寒厉的剑在眨眼间出鞘。
  寒厉的剑。在眨眼间抵住宫无敌心口。
  宫无敌的眼睛眨也没眨。
  宫无敌的眼睛眨也没眨地看着剑的主人。
  程夜色,寒厉的眸光就如同她手中寒厉的剑。
  「你,是宫家人?」
  「我是宫家人,而你是金龙门的人,那又如何?」
  宫无敌还笑得出来。他露出一种潇潇洒洒的笑。
  那又如何!?
  就算他是魔鬼、她是神仙,他就是喜欢她。他还是要喜欢她。
  所以就算他是正派、她是邪门,那又如何?
  程夜色,持剑的手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顫。
  她看着宫无敌的笑,又酸刺又温暖的感觉再次涨满她的心。
  「我该杀了你。」
  「你要做的事,我不会反对。不过在你动手前,可不可以再让我说几句话?」
  「....」
  「你曾答应过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相信我。现在我要你相信的是,我说喜欢你,是真真实实地喜欢你。不管我是谁、你是谁....」
  一种真挚的热情燃烧在宫无敌的眼睛里。
  她听见了。也看见了。
  程夜色,只觉一股几乎抑不住的气血翻湧上来。
  宫无敌突然伸手向她。同她摊开掌心。
  银簪。一枝普普通通的银簪在宫无敌掌心。
  他对她笑。笑得让人心荡神馳。
  「我一直不知道这簪子簪在你头发上,到底会有多好看....」
  他轻易避开她手中的剑,轻易靠近她身前。
  程夜色,竟眼睁睁地看着他靠近、眼睁睁看着地把手伸向她。
  她认得。她认得这簪子。
  宫无敌千挑万选出来的簪子。
  宫无敌曾说要送给喜欢的女人的簪子。
  宫无敌终于做了这件他一直朝思暮想要做的事。
  他把簪子插上她的发。接着,他退后一步仔细地看她。
  他笑着,他笑眯眯着。
  程夜色在他眼中看到了得意。看到了赞赏。
  程夜色,从没有受过这样强烈的情绪冲击。
  猛地,那阵翻腾的气血终于直冲出喉口....
  程夜色突然面色惨白地向后顛躓一步。
  「夜色!」宫无敌立刻注意到她神情不对劲。
  她一后退。他已经跳上前拉住她。
  程夜色无意识地捉住他及时伸来的臂膀。一张嘴,她咳出了一口热血。
  宫无敌吓了一跳。
  他自然将她抱紧。
  「夜色,你没事吧?」
  第一次,他终于拥抱着自己喜欢的女人。
  可是这终于有了的第一次,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咳出了那口血,程夜色动也不动地在宫无敌臂膀中静止了一会儿。接着,她终于有了反应。
  程夜色突如其来地推开他。
  程夜色突如其来地用力推开他。
  程夜色推开他,身形一下子返到好远的破庙门前。
  宫无敌的手,举起来,又放下。
  他没动。他立在原地痴痴地看着程夜色没动。
  他看到一脸苍白的程夜色。他看到一脸迷憫的程夜色。
  突然,她的视线迎向他。
  她的视线又炽又冷。
  宫无敌的心乍地奇异地一跳。
  程夜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程夜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便转过身,走了。
  程夜色走了。程夜色头也不回地走了。
  宫无敌追上去。
  只是宫无敌追上去的脚步在门外停了。
  天色,大亮。
  破庙外,已不见程夜色的踪影。
  破庙外,却可见另一个影子。
  白眉。总算「散步」回来的白眉,踏着早晨舒爽的涼风,微笑地朝破庙走近。
  白眉。心情愉悦的白眉,在看到倚在门口的宫无敌时,忍不住捻了捻眉。
  因为宫无敌正把闪闪发亮的眼睛盯向他。
  而宫无敌只要一出现这种眼神,他就知道,某件大事就要轰轰烈烈地进行了。
  他微笑地对宫无敌打招呼。
  「和程姑娘聊得很愉快?程姑娘呢?」
  「刚走。」
  「什么?刚才?你又让她走了?」
  「我知道怎么找到她....」
  心疼止息了些,宫无敌又露出了笑。
  他对白眉露出了狡奇+書*網黠的、危险的笑。
  「白老,有没有兴趣当猎人!?」
  幽谷。别有洞天。
  幽谷。景胜桃源。
  石楼。一幢美丽石楼半隐在幽谷的山壁中。
  石楼。不是幽谷中唯一的建筑。
  石楼。却是幽谷中最壯观的建筑。
  幽谷里,有男有女。
  打扫、擦洗、整理,各司其职的男男女女。
  男男女女,井然有序。
  幽谷里。有人。有这许多人。
  可是幽谷里,却听不到一点笑语声。
  幽谷里。有冷冷的溪流声、有啾啾的鸟呜声,就是没有人声。
  一座没有人声的幽谷,不稀奇。
  可是一座明明有着许多人都没有一点人声的幽谷,却很怪异。
  没有人感到怪异。
  幽谷里没有人会感到怪异。
  因为二十年来的幽谷,就是这么过去的。
  她也是这么过去的。
  她没有在那群男男女女之中。
  她在屋里。
  黑衣女子,在幽谷中最僻远的竹屋里。
  黑衣女子,正在竹屋里的石床上打坐。
  黑衣女子,沉静若石。
  黑衣女子。原本沉静若石。可是又如同最近的几次,她原本沉静无波的心再次被干扰。
  也如同最近的几次,一旦那个影子出现,她再怎么努力地想压下它也没用。
  那个影子,已经像生了根似的在她心底盘踞着不走。
  那个影子。那个少年。
  那个说话时总是在笑着、不说话时也总是在笑着的少年。
  她在想着那个少年,她竟然在想着那个总是在笑着的少年。
  心,又渐渐骚动....黑衣女子突地睁开眼睛。
  一个红衣丫鬟正来到门口。
  她在门外对黑衣女子恭谨地福身。
  「小姐,少爷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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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俊美、冷傲。
  男子。坐在四周百花齐放的亭子里。
  男子,偏执而又狂热地凝视着站在他眼前的黑衣女子。
  「夜色,你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