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作者:水之榭    更新:2021-12-07 06:04
  半个月后,陆风继的二叔也被处死,罪名反动宗教权威。
  陆氏家族已经麻木,人都死了,还能发生什么更糟的事吗?
  “轰隆隆,轰隆隆……”房顶传来奇怪的声音,把惊弓之鸟一样的人们惊醒,他们聚到院子里,夜色中数十只巨大的黄鼠狼排成长队顺序通过,半天方止。红绢听说此事,叹口气,“完了,陆家要败了。”
  不久,陆家的大宅子充公。一家老小退回老宅居住。又过了几年,土地改革,田地归为国有。陆氏子孙沦为普通农民,连女人都必须下地干活儿。红绢看着岳贞雪和陆瑞在田间劳作,受人白眼,细嫩的双手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不由心如刀绞。
  “跟我走吧。我们去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
  岳贞雪垂泪,“陆家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如今陆家这样了,我怎能弃之而去。”
  红绢急道:“你总为别人想,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想?”
  “齐先生不要再说了。陆家好的时候我能守,败了我也能守。”
  望着这个瘦小,单薄的女人,红绢竟有一种悲壮的感觉。
  生计所迫,陆瑞长成后嫁给当年长工的儿子。岳贞雪始终跟在女儿身边,为她打理家务,代大三个外孙,还要替人缝缝补补洗洗涮涮贴补家用。如果只是生存压力,倒也罢了,从1949年到1976年,大大小小的运动没有一次落下陆氏。岳贞雪因为曾经做过几天一贯道讲师,被频频拉出去批斗,改造。二十七年,每一天清晨和傍晚,她都必须拖着三寸金莲的小脚,打扫整条大街。她患上了严重的哮喘,昔日挺拔的脊背弯成了弓形。
  红绢只能看着,什么忙也帮不了。文革一开始,她的卦摊就被砸烂。世上没有鬼神,也没有救世主,人的命运自己掌握,她这个过时的老家伙早该被消灭掉。于是她明智的“死了”。
  1981年,日子刚刚好过一点儿。岳贞雪却在一个宁静的冬夜安静的走了,睡在她身边的外孙女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发现。出殡那天,陆氏家族所有的人都来了,穿着当时最好的黑色泥子大衣,排成长队,轮流给遗体磕头。现场哭声一片。
  红绢去看了岳贞雪最后一眼,她平躺着,弓形的身子恢复成原来挺拔的脊背,面容安详。
  同一天,红绢再次踏上黄泉路。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感觉。
  阎王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就让鬼吏带她走了。
  几乎没有人像她这样,历经六世,灵魂却始终是一个八岁小女孩儿的样子,阴间所有的官吏都认识她。
  孟婆一见她,赶忙把汤碗往后挪,“啊呀,你别浪费我的汤了。快走吧。”
  红绢望着好心的孟婆,真想对她说,这次很想喝她的汤。
  “别让我们抬你了。你自己跳下去吧。”鬼吏们说。
  红绢不情不愿地跳下了奈何桥。
  2003年11月28日星期五
  正传 七世07
  第七世 柳暗花明(公元1981~2003年)
  红绢下了好久决心,才睁开双眼,只见四面白墙,今世的父母呢?她等了一会儿,没人理她。奇怪,刚刚出世的婴儿没人管吗?轻啼两声,来人了,是两个年轻的护士。
  “多可怜的孩子,长得这么漂亮,却被父母扔了。”
  “不是私生的孩子,就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
  红绢恍然顿悟,苦笑,刚刚想学着爱父母,却成了孤儿!报应啊!
  红绢在孤儿院里度过童年,这期间不少人想领养她,都被她回绝了。平静又平淡的生活过了二十二年,大学毕业后,她不能再寄居孤儿院。一个落寞的下午,她收拾起行李,没有贵重物品,所有的东西用一个小小的手提袋就盛下了。她就这么拎着手提袋出了孤儿院的大门,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
  北京最繁华的CBD商圈,高楼林立,人来人往,身边闪过的不是俊男,就是靓女。红绢心如止水,漠然地看着这个被浓缩的大千世界,金领怎样,白领又怎样,还不都是为衣食奔波劳累,人生,有什么意思?
  然而人生在这时突然戏剧性的有了转机,一个人跳进视线,高高大大的身材,方方正正的脸颊,阳光般的笑容,红绢如遭雷击,呆在原地,再不能挪动一步。他走过来,她的心几乎停止跳动。他边走边展看一份文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步履匆匆,擦身而过。感觉到他的气息,久已平静的心,再次泛起波澜,片刻后她回首,泪雨滂沱……
  红绢说到这里,泪已盈眶。在座三妖眼圈泛红。
  “主人救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结果只有你这个小丫头有良心。”雷啸天过了三分钟才说。
  大家吹嘘不已。
  正此时,一个人突然从外面跳进来,“嗨,可抓到你们了。”
  众妖及红绢都往椅子下面钻去。
  左传雄大笑:“都被我看到了,再躲没用了。”
  三妖望向张笑一。
  张笑一急忙解释,“别骂我,我睡得好好的,是他揪我来的。”
  花翎看一眼红绢,那意思,你的法术到底没对恶人起作用。红绢扭转头,假装没看见。
  “你们……跟我女朋友在一起,干什么?”左传雄终于问出这句话,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他们仍然不知如何回答,所以连红绢在内都傻了。
  过了一分钟,啸天清清喉咙,“她向我们……打听你的隐私。”
  红绢瞪了他一眼。啸天视若不见。追风和花翎的心放到肚子里。张笑一窃笑起来。左传雄的脸红了。
  这招果然灵验,大家没再继续话题,各自散了。
  一个小时后,红绢站在卧室窗前,黎明前的黑暗尚未过去,霓虹灯刚刚熄灭,毫无景致可言,这种时候最能体会出孤独的味道。她想到郑彦暖暖的笑容,千年的寻访,他的音容笑貌始终在她脑海里,未尝忘记片刻,一个人想另一个人太久,非恨即爱,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的。一千年来,他的笑容支持着她一步步走过来,一千年哪。
  “如果他苏醒,会不会又把我打发走?”红绢被这个假设搞得心神不宁。
  “不行,不能让这件事再发生。”一道闪电,接着一个炸雷,她立即行动起来。
  左传雄被吵醒,迷迷糊糊地问:“下雨了吗?”
  炸雷和闪电又至,他感觉被子在发抖,一个东西蜷缩着,揭开被子,露出红绢一张绯红的小脸儿。
  “你怎么到我床上来了?”他想问,还没开口,红绢已经扑进怀里,“怕,我怕。”
  她全身都在发抖,左传雄顿觉不忍,展开两臂将她环住,“不怕,有我在呢。”其实抱着这个温软的小东西很舒服。他只消稍微留意一下,就会发现雷和闪电只绕着他的房子打,外面一个雨点儿也没有。
  ---------------------------------------------------------------------------------------------------------------------- “你们说,红绢为什么把卧虎从这里扔下海?”花翎问。
  三妖已在千里之外,于海边那熟悉的巨岩上摆了一张桌子,正在畅饮,而且都有些醉了。
  啸天敲了敲不太灵光的脑袋,“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追风摇摇头,“人心本就难测,女人的心就更难懂了。”
  三妖再次碰杯,表示赞同。
  2003年9月28日星期日
  正传 第六章 垂钓记
  “我们去钓鱼吧。”就因为张笑一流着口水说了这句话,当时他正好看见一群拿着鱼竿,提着鲜鱼的人走过,想起了热鱼汤的美味,所以左传雄才想起召集大家享受垂钓的乐趣,所以五根鱼竿花掉了左传雄一个月的工资,虽然看上去他满不在乎,所以他们一行六个,三妖三人,才能够在这座垂钓园白白浪费了一个周六的上午,却一无所获。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张笑一摆弄着鱼钩,自言自语。在来此地之前,他专门去图书大厦查过有关钓鱼的书籍,所有的程序绝无差错,为什么就是钓不上鱼来?
  “实在钓不到,我们向管理员买几条也行。”左传雄安慰他说。
  花翎皱皱眉,“如果那样,何必破费你那么多钱买鱼具。”他狠狠钩上一条蚯蚓,将鱼线远远甩出去,用力过大,溅起来的水花反而吓跑了周围的鱼。
  左传雄笑着摇摇头。
  “上钩了,上钩了。”啸天处传来喜讯。
  众人围上去。
  鱼漂下沉,果然有重物。
  “好,好小子。”花翎用力拍啸天的肩膀,拍得啸天直咧嘴。
  “起竿。”起了三起,没起来,这条白鲢好肥。按说现在应该遛一遛,可他们等了一个上午没有鱼上钩,早已失去耐心。啸天和花翎同时想起使用法术,只需隔空一点,将鱼击昏就大功告成了。可惜没等他们下手,鱼已脱钩而逃。众人纳闷,将鱼竿提起来,取钩一看,鱼钩拉直,变成了“针”。
  红绢笑道:“你想学姜太公,直钩钓鱼呀。”
  啸天的黑脸发红,像紫茄子。
  又有鱼咬钩,是张笑一的。这回是一条黑色的鲤鱼,约有两斤重。有了啸天的教训,张笑一不敢仓促提竿,学着高手的样子遛鱼。只是不得法,他想让鲤鱼往左,人家偏往右,手忙脚乱,不一会儿已经一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