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作者:王晴川    更新:2021-12-07 03:08
  要看天象,须得辨明北极星方位,你看此刻北极星在哪一宿?”慕容智苦斗之中,尚须苦思那几句似是而非的口诀,这时经他一问,忍不住依言抬头向天上望去。
  卓南雁双眸一亮,威胜宝剑骤然挥出。他蓄力良久,这一剑如惊龙出海,突兀凌厉。慕容行十指陡然划下,将威胜宝剑荡开,狞笑道:“雕虫小技,也来丢人现眼?”他手指上套有独门钢套,不畏刀剑,双爪顺势将卓南雁苦心经营的守御圈子破开,倏地抢入。
  慕容行只觉他剑上内气渐弱,心底狂喜,双掌疾合,陡地扣住了威胜宝剑,展开柔丝劲,硬夺卓南雁的长剑。卓南雁形势更窘,心底连叫可惜:“再多跟这厮耗上半盏茶的工夫,我的内伤便可自愈!”
  蓦然间慕容智大叫一声,踉跄着疾退丈余,小腹间鲜血淋漓。适才二人出招太快,旁观群豪恍若雾里看花,朦胧难辨,这时见激战的两人霍然分开,才不禁松了口气,但见慕容智身子摇摇欲坠,小腹血流如注,众人均是疑惑不解。原来林霜月灵巫印一解,便已无大碍,又经卓南雁运功疗伤片刻,恰在此时醒来。眼见慕容智面目狰狞地凝立身前,她想到正是此人对自己突施魔功暗算,心下厌恶,迷迷糊糊地便自地上拾起新月剑,顺势刺出。
  慕容智正跟卓南雁苦斗内力,一身功力全灌注在双臂上,万料不到林霜月会此刻挥刃向自己刺来,陡觉小腹一凉,短剑已经插入。他仓促疾退,却又被卓南雁的内力乘隙攻入。惨叫声中,慕容智张口喷出一蓬热血,知道体内经脉已断裂数处,再也不敢停留,转身飞奔下台。
  林霜月这时已全然清醒,站起身来,握住卓南雁的双掌,轻声道:“你没事吗?”卓南雁凝望着眼前满怀关切的脉脉秋波,只觉胸中一暖,笑道:“你没事,我便没事!”两人四目交投,都觉心底舒畅甜蜜,虽然言语无多,却觉相互间早已倾诉了万语千言。
  万秀峰眼见林霜月盈盈立起,眼珠转了几下,忽地笑道:“林姑娘,适才你误中奸人暗算,那一场未能尽力。眼下自可与卓少侠重新比过!”
  林霜月摇了摇头,道:“不必!”这两字声音异常清朗。台下伫立的明教群豪本来心气极盛,但见林霜月和慕容智先后落败,心底既感失落,又觉茫然,听得林霜月这脆生生的两个字,更是轰然一乱。林霜月俏脸雪白,心底也是空荡荡的难受,却依旧朗声道:“(奇*书*网*.*整*理*提*供)大伙儿都看得清楚,咱们输得明明白白,明教……就此退出武宗六脉之争!”
  台下轰然沸腾。有人高呼欢庆,有人妒嫉无奈,明教群豪却均觉诧异惆怅。但林霜月自己认输,卓南雁已是无可辩驳地连胜了五阵。莫愁高声叫道:“万矮兄,卓南雁连闯五关,这是板上钉钉了,你老兄还有何话说?”
  万秀峰神色尴尬,见师尊赵祥鹤微微额首,才扬声高叫:“卓少侠长剑一出,天下群雄束手,更将明教豪杰打得服服帖帖,着实让人佩服!雄狮堂连胜五场,位列武宗六脉!”虽承认雄狮堂武宗六脉之位,但话中带刺,暗藏机锋。雄狮堂众弟子听了,齐声欢呼。但旁观群豪却因万秀峰那句“群雄束手”而应者寥寥,明教群英则向雄狮堂怒目而视。
  林霜月收起双剑,飘身下台,却不回明教阵营,只向偏僻处行去。卓南雁忙尾随而下,轻声道:“小月儿,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教主为何如此对我!”林霜月眼露凄楚之色,黯然望向远处的明教群豪,怅怅地摇头,“我也不想去见他们。我……我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这时万秀峰仍在台上喋喋不休,武宗六脉还剩下最后一个席位,群豪的目光又集在了万秀峰身上。
  卓南雁的眼中却只有林霜月。眼见她凄然独立,楚楚可怜,他忽地摄紧她的素手,沉声道:“那便跟你的雁哥哥在一起,今生今世,再没人敢欺负你!”林霜月芳心一荡,忽地想起当年二人在大云岛上时,自己曾说过要跟他跑到一处“没人欺负咱们的地方”,霎时心底暖若煦风吹拂,娇靥晕红,眼波潋滟,笑道:“好啊。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适才紧封在她心底的森寒壁垒一时烟消云散,这时也终于敢直承爱意。
  这一笑犹如春花绽放,百媚横生。卓南雁自入江南重见林霜月,一直觉得她的笑容里隐含幽怨,直到此时,才见她舒爽欢笑。霎时间卓南雁胸臆舒畅,忽觉阴云密布的天空都明朗了许多,嘴里喃喃地只道:“好,好……”欢欣之下,真想纵声长啸。林霜月明澈的双瞳变得熠熠生辉,香腮上红霞飞涌,又笑道:“好什么,只要你这大笨雁不欺负我就成!”卓南雁笑道:“既是大笨雁,自然只有挨欺负的份儿!”
  正自谈笑,忽听身后传来莫愁的笑声:“好啊,只顾在此跟美女叙旧,却将一众好兄弟晾到一旁!”大笑声中,莫愁已跟方残歌、唐晚菊快步而来。方残歌老远便拱手道:“多谢雁南兄替小弟夺来解药,又为我雄狮堂扬眉吐气!”目光扫见清丽如仙的林霜月,笑容略略僵硬,“正好林姑娘在此,咱们这便去摆庆功宴!”
  莫愁撇嘴道:“这庆功宴轮不到你摆,帮主老爹有旨,要先摆这庆功宴!”转头对林、卓二人笑道,“嘻嘻,二位,叫花子的庆功宴全是走百家门讨来的宝贝,残羹冷炙中精选出的山珍海味,包你们胃口大开!”林霜月虽知他胡言乱语,也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卓南雁眼见擂台上还有人挥拳厮杀,这最后一个名额不知由谁争得,但林霜月却已不便在此久留,索性笑道:“咱们不妨这便走,我来做东,喝他个痛快!”几人轰然叫好。莫愁贼眉鼠眼地回头瞧了几眼,低声道:“要走就快走,给帮主老爹看到,便得硬拉咱们去吃他那精挑细选百家宴啦!”几人低笑声中,悄然出谷。
  “刚刚战罢金鲤初会,自然该去吃鱼应景!”莫愁当先领道,提起吃来,登时滔滔不绝,“离此地不远,有一家绝妙小吃的摊子,最擅做鱼,临安城三元楼的大厨都比不得的手艺!”轻车熟路地拐了几个弯子,便见山谷外大道旁现出个褪了色的幌子,上绣一个好大的“宋”字,却被烟油弄得污渍斑斑。离得好远,便有一股浓香传来。
  那店铺极小,说来只算是个摊子,这地方也僻静,摊前没个客人。摊主是个白发苍苍的婆子,见五人前来,忙颤巍巍地四处张罗。卓南雁等人倒乐得这份幽静,就在山道旁摆了小桌小凳,团团坐下。
  莫愁道:“这位宋五嫂原是汴梁东京人氏,若论临安城的故都小吃,首推她这鱼羹和‘东京张三’的猪胰胡饼。眼下那猪胰胡饼给张三弄得风靡临安,但这宋五嫂却又老又聋,手艺虽高,名气却不显。只有本公子慧眼识鱼于草莽之间!”唐晚菊低笑道:“四绝剑客这双慧眼,除了识美女,便是识酒肉!”
  正说着,那宋五嫂已捧了杯筷过来。卓南雁见她鬓发花白,忍不住问:“老婆婆,你既是故都东京人氏,怎地来了此处?”宋五嫂有些聋,听他问得多遍,才怅怅地道:“东京、汴梁……靖康、靖康之变,金兵见人就杀,逃了性命……就不错啦……”眼角蓦地涌出几滴混浊的老泪,转身进屋去了。
  群豪才知她是因靖康之变,为避金兵辗转到此,不由一阵唏嘘。少时鱼羹端出来,但见色泽鲜亮,黄处如金,白处如玉,红处浑如宝石。莫愁使筷子一挑,登时浓香四溢,叫道:“小月儿,这天下第一等的美食,自然要你这天下第一等的美女先来落筷!”他听卓南雁叫林霜月为“小月儿”,便也老实不客气地叫起来。
  众人齐声称妙,林霜月笑道:“那就多谢各位仁兄美意啦!”欣然夹了一块白玉般的鱼羹,细细咀嚼。唐晚菊等人的目光全凝在她的香唇上,莫愁更大张双眼,连问:“怎样怎样,滋味如何?”林霜月樱唇忽抿,沉了沉,玉面上流光溢彩,道:“鲜嫩滑润,酸后带甜,那味道好鲜,就如同……”
  “就如同蟹肉一般!”莫愁抢先大叫,但见林霜月连连点头,更是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小月儿真乃行家!这鱼羹有个妙称,唤作‘宝蟹羹’!宋嫂曾说,东京做鱼羹的规矩极多,半点儿马虎不得。这草鱼定要在清水中养上三天,排尽泥沙才可。竹笋、香菇、鸡汤等十八味佐料不得少了一钱半分。那急火快蒸的火候最难把握,火小不熟,火大皮蔫……”
  说话间卓南雁、方残歌等人早忍不住纷纷落筷。只唐晚菊文绉绉地接口笑道:“晋书有‘莼鲈之思’的典故,那张翰思念吴中的莼羹鲈鱼脍,连官都不做了。这五嫂鱼羹却比莼羹又美上百倍。”
  宋五嫂眼见众人连连叫好,不由眉开眼笑,将店内珍藏多年的琼花露捧上,又道:“这故都鱼羹本来要缘鱼最好,但老婆子这里没有那上等名贵鳜鱼,只得先用草鱼将就些了。老身还有八宝鱼锅一道,定要请各位爷尝尝……”笑眯眯转身去了。
  卓南雁连番厮杀,早已饿得紧了,见到这美味鱼羹,便伏案大嚼。莫愁瞧着可惜,喷啧连声:“大雁子,慢些慢些,这鱼羹须得细嚼慢品,才能吃出滋味。”
  林霜月微微一愣:“什么……大雁子?”莫愁得意洋洋,指着唐晚菊道:“他是小桔子,那卓南雁自然便是大雁子了。小桔子,大雁子,这两句对仗极是工整,本公子出口成章,连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
  唐晚菊却摇头道:“对仗岂可用字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