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家的大厅里，李恩铭笔直的跪着，双手捧着戒尺，胳膊一动不敢动的。
  “胳膊酸了吗？”族长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盏，看也不看满头是汗的儿子一眼，只是淡淡道：“你若是不答应，尽管跟我倔强，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着。”这小子，果然是大了，愈发的胆子大了，这都敢一而再的挑衅自己了。
  不过族长心里不但不生气，反而还有些欣慰。
  若是这孩子只知道一味的听话，他也觉得不好。现在看来，这孩子有些气性，却又是个孝顺知礼的，有这样的儿子，是老天爷对他不薄。
  按理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又是老来得子，应该满足他的一些小心思。
  可是李晓竹那个丫头.......纵然他也欣赏，可是那样的姑娘，李良轩和窦氏的女儿，却不是他们家能养得起，也不是他们家能养的住，更不是他们家能养的女人。
  若是平平常常，哪怕儿子喜欢的是李倩楠那丫头呢，他都能同意。可是李晓竹就是不行。
  李恩铭还是第一次被这种折腾人的法子惩罚，本以为没有什么，这会儿才知道厉害。跪了估计也就两刻钟，可是这手臂酸的，像是有小虫子在啃食骨头，酸痒难耐的。
  “儿子忤逆了父亲，请父亲责罚。”平日里再害怕家法不过，可是这会儿，李恩铭巴不得能跪在这里挨一顿戒尺的鞭策。没有什么比现在更难受了。
  “打在儿子身上，疼在父亲的心里，我不打你。”族长心里好笑，这小子，是在变相求饶呢。“我只罚你，你自己捧着家法，也好知道对家法敬畏。今儿你不吐口，就在这里跪着吧。好好想一想这个家，想一想，家法到底是什么，也想一想，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今儿，非得磨一磨这小子的性子不可。
  “爹！”李恩铭没有求饶，可是这一声“爹”被他叫的，百转千回的。
  若是平时，族长早就舍不得了，可是今儿不行，本就是为了磨一磨他的性子，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继续惦记李晓竹那丫头了。
  “这样跪着不舒服，就把裤子脱了跪着吧。”无视儿子惊慌失措的目光，族长心里好笑，这小子什么样儿自己没见过，还跑这害羞来了。
  不过知道羞耻也好，不然才是要天不怕地不怕呢。
  “爹！”
  李恩铭哆嗦着，求饶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却是终究没有出口。
  族长就看着他，突然深吸口气，“伺候少爷宽衣。”他是铁了心，今儿非得把儿子这个毛病掰过来不可。
  当即过来两个下人，“少爷得罪了。”刷刷两下就帮李恩铭脱了裤子，不但如此，还把衣裳别在了腰里，彻彻底底露出了一个光溜溜的屁股。
  李恩铭：“.......”心里成千上万的小羊驼驼奔腾而过，小少年却不知道该怨谁，该怪谁？
  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李恩铭这一颗心，像是被浸入酸菜缸里，五味陈杂的。嗖嗖的凉风穿堂而过，吹在肌肤上，李恩铭更是羞愤欲死。
  小少年垂着头，那种深深地无力感和羞耻感简直要把他焚烧殆尽。他想要不就这么算了吧，可是想到自己的那一颗心，想到李晓竹那张脸，又暗自唾弃自己的不坚定。
  这样的自己，怎么配喜欢她呢？
  少年的感情，总是这样没来由的。或许他本没有多喜欢多在意，可是被人这么逼着放弃，他反而升出了一股子倔强。李恩铭自己都不知道，这会儿他抗争的，到底是那份其实本没有多深沉的感情，还是别的什么。
  “还有心思想别的，来人啊，伺候少爷用家法。”族长端起了茶杯，不去看儿子的表情，却是让人用最羞辱的姿态用家法。
  被两个下人按在地上，腰肢死死的压在地上，哪怕这里就是他的至亲之人，可依然让小少爷羞愤欲绝。哪怕如此，他也没有逞口舌之快，做出那种威胁下人的蠢事，毕竟这里说了算的只有父亲，要打的也是父亲，他对奴才再如何，也只会是徒劳。不得不说，李恩铭被养的极好，有着家世好的骄纵，更多的却是格局和视野。
  被下人按着，双腿大开又是极羞辱的姿态，李恩铭想说，自己不会乱动不会抗拒家法的，却瞬间明白了父亲的用意。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爹，你一定要这样逼儿子吗。”声音哽咽在喉头里，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下人没急着动手，显然是在等族长发话。李恩铭看不到的角落里，老人眸光闪动，满满的都是痛惜。打在儿子身上，那才是真正痛在老族长的心头。可是这孩子太倔强了，若不是用这样的法子逼着他，只怕他才要闯出大祸来。他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能护着他的时候不多了，已经由不得这孩子继续放肆了。
  终究，还是没有等来孩子服软认错。意料之中，却又让人无端端的生出几分无力来。
  族长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下人顿时得到授意。
  “少爷，得罪了！”
  伴着声音落下，是戒尺着肉的声音。
  啪！
  一戒尺砸下去，身上炸开似的疼痛，让小少年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纵然这戒尺打人再轻，可是李恩铭家世好，又是家里的独子不说，更是老来得子，那真是当眼珠子一样养着的，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那种，何曾挨过这种毒打，放在旁人身上那种些许的疼痛，在他这里不知道放大了多少倍。
  啪啪！
  接二连三的疼痛，李恩铭只恨身上没长这个部位才好，若不是被人死死的按着，只怕就要夺路而逃。脑子里只有一个单薄的身影，姑娘浅笑嫣然，仿佛在看着他。
  啪啪啪......
  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脑海里的身影模糊了，只有一个执念在坚持着。
  李恩铭哽咽着，却是倔强的咬紧了嘴唇。
  不能屈服！
  汗水，伴着血水滴滴答答的落下，身上的伤并没有多重，不过是轻微的红肿罢了。自从上一次把儿子打的高热不退，族长哪里舍得真的罚他，不过是为了羞着他，让他知道了怕的，好逼他就范罢了。
  一连抽了几十下戒尺，饶是打的再轻，可是次数多了，一个白面团也被打成了发面团。族长蹙眉，已经心疼的不行了。两个下人也是一脸哀求的看着他，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族长摆摆手，两个下人如蒙大赦，可是李恩铭却像是无知无觉似的依旧以一个难堪的姿势趴在地上，少年双肩抖动着，细细的、小声的呜咽传出，像极了受伤的小兽无助的模样。
  到底是亲生儿子啊，从小疼到大的。
  族长的心像是刀割一般，走过去抱住了儿子，“恩铭啊，你要什么女人爹都能给你求来，可是李良轩的闺女，咱们招惹不得啊。”他捧起儿子的脸，眼睛早就肿的核桃似的，看着倒是比后面的伤势更严重，嘴唇更是被咬的都是血口子。
  暗道一声“造孽啊”，族长也是红了眼睛。
  “爹，可是，我只想要她啊。”李恩铭一开口，声音嘶哑的厉害，却也难掩悲伤。“我一直喜欢的都是她，我好好习武，我努力读书，我......只是想要娶她，怎么就这么难呢？”他好不容易动心了一次，为什么就不行？“当初她能跟夏家沟村的夏承志定亲，怎么就不能是我了？”他不明白，也不懂。“那夏承志，他哪一点比我强？”这一刻，小少年的心里，竟是起了杀心的。
  “若是李良轩还在，漫说纳妾，纵是你要娶她做正妻，爹也会同意。可是上次的杀手你也看到了，孩子啊，你是想让咱们这个家，家破人亡吗？”
  族长老泪纵横。“道理你都懂，爹也不想逼你，可是爹.......”把个独子逼成这样，族长心里不难受是假的。他可以冷静的把个犯错的人活活打死，也能把不贞洁的妇人沉、塘，这些他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可是轮到儿子伤心了，即使再冷酷的人，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李恩铭突然趴在自家爹的怀里嚎啕大哭，他知道，他这一颗心，终究是错付了。
  族长莫名的就松了口气，“好孩子、好孩子啊。”他知道，儿子这是让步了。“你也长大了，也是该知道人事的时候了。爹给你选了一个姑娘，纵然只是个屋里伺候的，也得可着你的心意，虽说出身是差了点儿，好在也老实本分.......今晚你就成人了，恩铭啊，忘了她吧。”
  李恩铭哭的更惨烈了。
  房间里，李晓萱跟大姐抱怨，“那个李恩铭啊，我看还是打的少了，大姐你拦着我干啥，那么多人他就看你，让人看到了，不定咋编排呢。”就得狠狠的收拾一顿才好。
  “你啊，他是族长的儿子，将来要做李家族长呢，你也顾着点他的面子。”李晓竹哭笑不得的，却也没多说妹妹。
  姐妹俩正说话呢，就见苏可心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
  “晓萱，恩铭少爷成亲了，已经进门了。”
  李晓萱姐妹：“.......”这都哪跟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