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者:[英]理查德·伯顿    更新:2021-12-06 15:50
  可是,请相信我,您坚持要听一个惟利是图的女仆讲这些东西,真让我感到不快。”
  “您的指责毫无道理,”弗雷德里克说,“在此之前,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姑娘。我更没给她宝石!公爵呀,公爵,您的良心、您的罪行都在指控您,可您还怀疑我,留着您的女儿吧,也别再想伊莎贝拉了。已经降临在你们家的报应禁止我卷进来。”
  弗雷德里克说这些话时,语气坚定,曼弗雷德吓了一跳,竭力安慰弗雷德里克。打发走比安卡,曼弗雷德在侯爵面前表现得非常谦卑,并巧妙地赞美了玛蒂尔达,侯爵又一次犹豫了。可是,因为这份感情才刚刚产生,所以他还无法马上下定决心。从比安卡的话里,他已经知道上帝在和曼弗雷德作对了。计划中的婚姻使他淡忘了自己本来的意图,可是和娶了玛蒂尔达以后再得到奥特朗托比起来,奥特朗托公国更具有诱惑力。尽管这样,他还是不想彻底收回自己的婚约,为了拖延时间,他问曼弗雷德希珀丽塔是否真的答应离婚了。公爵发现没有别的障碍,很高兴,仗着自己在妻子面前的权威,向侯爵保证这是真的,可以让她亲口告诉侯爵。
  他们这样谈着,有人来报告说宴会已经准备好了。曼弗雷德领着侯爵来到大厅,希珀丽塔和两位年轻的小姐正等着他们。曼弗雷德让侯爵挨着玛蒂尔达坐,自己坐在了妻子和伊莎贝拉之间。希珀丽塔举止从容而又透着几分威严,两位年轻的小姐则沉默不语,有些哀伤。曼弗雷德想在晚上继续和侯爵谈话,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因此一直把宴会拖到了深夜,他假装非常高兴,不断与弗雷德里克干杯。侯爵比曼弗雷德想像的要更警觉一些,借口刚刚受过伤,谢绝了他频繁的敬酒。公爵只好打起自己的精神,假装毫不介意,不停地喝酒,虽然没有喝得不省人事,可也喝得醉醺醺的。
  夜很深了,宴会才结束。曼弗雷德本应和弗雷德里克一起回去,可是弗雷德里克借口身体虚弱想早些休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殷勤地向公爵提议,他的女儿应该先陪公爵消遣一下,直到自己康复后能陪公爵。曼弗雷德接受了这个建议,不顾伊莎贝拉心中多么痛苦,就陪着她去了她的房间。玛蒂尔达等着她的母亲,想和她一起去城墙上呼吸一下晚上的新鲜空气。
  人们刚刚各自散去,弗雷德里克就离开自己的房间,询问希珀丽塔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她的一个仆人告诉他,刚才没有看见她出去,一般在这个时候她都会回到自己的祈祷室,他也许能在那儿找到她。在宴会期间,侯爵对玛蒂尔达的感情越来越强烈。他现在希望马上找到希珀丽塔,确认她丈夫做出的保证。欲望使他忘记了警告过他的那些凶兆。他蹑手蹑脚,悄悄来到了希珀丽塔的房间,带着鼓励她答应离婚的决心,走了进去。他已经看出来,在让自己得到玛蒂尔达之前,曼弗雷德决计要把伊莎贝拉先搞到手。
  侯爵见太太的房间里一片寂静,并不感到奇怪。以为她就像他刚才听说的那样,正在做祷告。他继续往前走,门半掩着,屋里光线很暗,阴沉沉的。轻轻推开门,他看见一个人跪在圣坛前,等走近一些,他发现那不像是个女人,而是一个披着黑色长斗篷的人,正背对着他,好像在全神贯注地做祷告。侯爵正要转身离开,那个人站了起来,沉思了一会儿,没有理他。侯爵以为那个虔诚的人会走过来,想为自己不礼貌地打扰了别人表示歉意,就说道:
  “尊敬的神甫,我来找希珀丽塔太太。”
  “希珀丽塔!”一个空洞的声音回答道,“你来这个城堡是为了找希珀丽塔吗?”然后,那个人缓缓地转过了身子,露出了没有肉的下巴和一具空空的骷髅架子,外面裹着一件隐士的斗篷。
  “善良的天使保佑我!”弗雷德里克一边叫,一边往后退。
  “你得值得他们保护。”那个鬼魂说。
  弗雷德里克跪了下来,恳求那个幽灵可怜可怜他。
  “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个幽灵说,“还记得雅法森林吗?”
  “您就是那个高贵的隐士吗?”弗雷德里克用颤抖的声音叫道,“我该怎么做才能使您永远安息呢?”
  “你被解救出来,”幽灵说,“就是为了追求情欲的快乐吗?难道你忘了埋在地里的宝剑和那上面刻着的上帝的意志吗?”
  “我没有忘记,我没有,”弗雷德里克说,“可是,神圣的灵魂,请告诉我,您有什么吩咐?还需要我做什么?”
  “忘掉玛蒂尔达。”鬼魂说着就消失了。
  弗雷德里克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好大一会儿,他毫无知觉,然后脸朝下俯卧在圣坛前,祈求一切神灵原谅他。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美丽的玛蒂尔达,忍不住泪如雨下。他已经忘了自己,趴在地上,心中只有悔恨和情欲在激烈地斗争着。他还没能摆脱这种精神上的痛苦,希珀丽塔太太拿着一根细小的蜡烛独自一个人来到了祈祷室。她看到一个人毫无知觉地趴在地板上,以为他死了,就发出了一声尖叫。这让弗雷德里克恢复了知觉。他猛地站起来,脸上满是泪水,想冲出房间,却被希珀丽塔拦住了,她用最哀伤的语调恳求他解释为什么会如此反常,他为什么会趴在地上。
  “啊,善良的太太!”侯爵满含悲痛地说着,停了下来。
  “看在上帝的分上,老爷,”希珀丽塔说,“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忧伤的声音,还有关于我名字的可怕的惊叫意味着什么?上帝还为不幸的希珀丽塔准备了什么灾难?……您还是这么沉默!以每个富有同情心的天使的名义,我祈求您,高贵的公爵,”她说着,倒在了他脚下,“告诉我您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知道您可怜我,害怕让我太伤心。说吧,可怜可怜我!难道您知道关于我孩子的事情?”
  “我不能说,”弗雷德里克喊叫着挣脱了她,“噢,玛蒂尔达!”
  他把太太甩在一边,冲向自己的房间。在房间门口,他遇到了曼弗雷德。公爵因为喝了很多酒,加上对爱情的憧憬,因此非常兴奋,想约弗雷德里克去听听音乐,狂欢一下。弗雷德里克根本没有心思去参加什么宴会,觉得特别反感,就粗鲁地推开了公爵,进入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把曼弗雷德关在了门外,然后把门反锁上了。傲慢的公爵被这种反常的举动激怒了,决定采取极为残暴的行动。他穿过院子的时候,遇到了安插在修道院监视杰罗姆和西奥多的那个仆人。那个人急急忙忙,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他的主人,西奥多和从城堡去的一位小姐正在圣·尼古拉斯教堂的阿方索墓前幽会。他跟踪西奥多到了那里,可是晚上光线太暗,他没看清那个女人是谁。
  曼弗雷德暴跳如雷,想起自己向伊莎贝拉表达感情时,她毫不留情地让他走开。她如此不安,肯定是急着要去见西奥多。这种推测让他感到气愤,再加上刚才她父亲又惹恼了他,因此,他悄悄地朝大教堂跑去。公爵蹑手蹑脚地穿过走廊,借着窗户里透进的微弱月光,听到阿方索墓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低语声,就悄悄朝那边走去。他听清的第一句话是:
  “难道,哎呀!取决于我吗?曼弗雷德永远不会同意我们结婚的。”
  “对,这样就可以阻止了!”这个暴君叫着,拔出短剑,从说话人的肩膀上方朝她的胸膛刺去。
  “啊,我被杀死了!”玛蒂尔达叫着倒了下去,“上帝啊,接受我的灵魂吧!”
  “畜生,野兽,你要干什么?”西奥多叫着冲了上去,一把夺下了他手里的短剑。
  “住手,松开你不敬的手!”玛蒂尔达叫道,“那是我的父亲!”
  曼弗雷德仿佛刚从噩梦中醒来,一会儿捶着自己的胸脯,一会儿扯着自己的头发,然后用尽力气想从西奥多手里夺回那柄短剑,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西奥多不知所措,只是满怀悲痛地照顾着玛蒂尔达。听到他的呼救声,一些修道士跑出来帮忙。他们有的帮着伤心的西奥多一起为奄奄一息的小姐止血,有的则努力制止曼弗雷德伤害他自己。
  玛蒂尔达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用充满爱意的目光注视着西奥多,感谢他的一份深情。她竟然恳求正在救他的人去安慰她的父亲。
  这时,杰罗姆听到了这个致命的消息,也来到了教堂。他的脸色似乎在责备西奥多,可又转向了曼弗雷德,他说:“现在,暴君,看到报应在你身上实现了吧!阿方索的血脉向上帝呼唤复仇,上帝已经准许暗杀来玷污它的圣坛,你可以让自己的鲜血流在这位公爵的墓前!”
  “你这残酷的人,”玛蒂尔达叫道,“竟加重一位父亲的悲哀!愿上帝保佑我的父亲,像我一样原谅他!老爷,我慈祥的父亲,您能原谅您的孩子吗?我来这里真的不是为了见西奥多。我母亲让我来墓前为您祈祷,也为她祈祷,我来到这儿,发现西奥多也在墓前祈祷……最亲爱的父亲,保佑您的孩子吧,说您原谅她吧。”
  “原谅你,我这丑恶的杀人犯,”曼弗雷德叫道,“可是杀人犯能被原谅吗?我把你当成了伊莎贝拉,可是上帝却让我血淋淋的手刺向了我自己的孩子……噢,玛蒂尔达,我说不下去了,你能原谅我盲目的愤怒吗?”
  “我能,我会的,上帝可以作证,”玛蒂尔达说,“如果我还能活着请求他的话……噢,我的母亲,她会怎么想!您能安慰她吗,老爷,您能不能不赶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