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作者:[美]威廉·曼彻斯特    更新:2021-12-06 15:43
  塔夫脱逝世以后,按照习惯,总统是多数党的头头,应由他选择参仪院的多数党领袖。可是艾森豪威尔对总统这个职务的看法,和罗斯福、杜鲁门的看法大不一样,结果是对他自己不利。他坚定地认为行政部门不过是政府三个权力相等的部门之一。如果总统试图控制国会议员,那就是违反创建美国的先辈们的教导。他称自己是个“守宪总统”,意思就是这样的。由于他尊重国会,所以塔夫脱死后,他就拒绝插手。举行葬礼之日,他斩钉截铁地对内阁说:“我要尽我的可能强调一点:政府对谁当多数党领袖,绝对没有具体意见。我们不准备插手他们的事务。”
  但是,他们倒要插手管他的事。极右派曾和过去五届政府的施政纲领进行了长期斗争,已经成为在国会里打“游击战”的能手。他们善于渗入各行政部门,使政府工作人员的日子很不好过。他们的主要武器,就是由国会进行调查。艾克本来以为,在他就任的第一年,国会的听证会会暂时停止。他对内阁说,在他看来,美国人己经有一个长时期生活得太紧张了:在强弧光灯下进行没完没了的听证会现在不需要了。应该让他的政府有一段时间清理一下内部。只有在他失败的情况下,国会才应该插手进来。
  但是布劳内尔挖苦他说,第八十三届国会早就双手插进来了。光是国务院,就有十个调查在分别进行。国务院的人几乎连看信件的时间也没有。艾克认为政府应对国会持合作态度,因为他们大概是要审查杜鲁门的人。但事实上,他们见到谁都要查根问底。甚至很多不是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有些不是在政界人物过问的范围之内的,他们也要过问。麦卡锡要审查“美国之音”;詹纳的国内安全小组委员会则在中学里追查共产党员;众院的非美活动委员会,现在在伊利诺州的共和党人哈罗德·维尔德的控制底下,准备插手到教会里去。他在广播里说,他那个委员会就要完成戏剧界颠覆分子的清查,现在准备在基督教会内进行调查。清查对象主要是“个别教会工作人员,包括那些搞政治活动……比搞教会活动还要多的人”。
  艾克认为“我们的长期利益,要求我们通过国会的党组织,对国会进行领导,”他这种看法一生都没有动摇。但是,即使一个守宪总统,有些时候也不得不责怪国会的,在接着举行的那次记者招待会,有记者向他提问:“你是否赞成联邦政府通过美国的国会调查教会方面的共产主义活动呢?”他回容说,不,上帝的圣宅,是最没可能出现不忠诚分子的地方的。怀疑他们对国家的忠诚,我看不到有什么好处。在这方面,也许我们应该对调查者进行调查吧——就一个认为不应该插手管国会议员事务的总统来说,这些话是够重的了。
  像控制国会的是共和党,而且是一批非常特殊的共和党。有时他们的极端保守主义确是教你不知如何是好。乔·麦卡锡的最后审判日快到了;参议院里开始有人联合起来反对他。很快,议员们便要表态,在他和艾森豪威尔之间作出选择。而右派就要露出面目,变为总统的敌人。除了马萨诸塞州的莱弗里特·索尔顿斯托尔以外,所有共和党老资格参议员如诺兰、德克森、斯泰尔斯·布里奇斯和尤金·米利金,都是拥护这个煽动家的。
  麦卡锡的门徒乔治·素科尔斯基攻击艾森豪威尔说,在他领导之下,共和党“变得简直太现代化,使它简直与‘新政’无异”。麦考密克上校在艾克就职的第二天,就在《华盛顿时代先驱报》上把艾克排斥在共和党之外。但是,大多数政论家倒是站在总统这一边的。塔夫脱死后七个月,《时代代先驱报》就被《华盛顿邮报》合并过去,而这是一份很不一样的报纸。它尖锐地指出:“参议员诺兰似乎不能区分政府的目标和他个人的憎恶。”《商业周刊》评论说,“共和党人掌握大权,究竟是否称职,这自然是人们想要知道的问题。”罗斯料·德拉蒙德在《纽约先驱论坛报》谈到出现了新的“华盛顿一团糟”时说:
  『现在在共和党政府内部这种不顾后果的分裂,这种派别争斗,这种相互辱骂,这种不健康地一味从事消极的激烈争论,究竟会有什么后果呢?在政治上会带来什么结局呢?……这种新的“一团糟”的后果就是暴露出共和党政府是个吵吵闹闹的、毫无建树的、几乎是没能力制订法律的政府。』
  有时,首都的记者们在报章上提出怀疑,联邦政府是否已成为自我嘲弄的对象。有位参院掌舵人威廉·诺兰不断告诫总统,说现在迫切需要用海军对中国海岸进行全面封锁,并且不同意威尔逊任命保罗·尼采为管理外交事务的国防部长助理,因为他在国务院任职时,曾经是“艾奇逊灾祸政策的制订者”之一。又有一位埃弗雷特·麦金利·德克森,在一项拨款法案下成功地附加上一条条款,规定如果北京获准加入联合国,美国对联合国就立刻停付一切会费。附加条款的草案在参院通过了五次,总统五次拿起笔来,又五次把笔放下,说不能既要他接受这个提案,同时又要他指导外交事务。后来斯泰尔斯·布里奇斯搞了一个决议,说:“国会的想法”是红色中国永远不能加入联合国,这才摆脱了这个困境。这个提案在两院一致通过,副总统理查德·尼克松把参院的表决记录下来时连声表示赞许。到了休伯特·汉弗莱起草一个法案,要求将参加共产党列为重界时,这种胡作胡为就已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但是,这个法案非修改不可。因为它实际是破坏了麦卡伦法。按照后者的规定,共产党员是要登记的。但如果按服这个法案,登记等于是自认有罪,可以援引宪法第五修正案来回避。尽管这法案后来是修改了,但最后,加入共产党还是列为非法。司法部长布劳内尔可给吓坏了。因为这个法案至少有六点是违反宪法的,而且它还会把若干现有的反对共产党活动的法令抵消了。尽管这样,在五十年代早期,在国会里还是没有人愿意投反对票,和向他本州选民说明原因。汉弗莱的荒唐绝顶的法案还是通过了。在参院的票数是七十九票对零票,众院则是二百六十五票对二票。
  除了后来和麦卡锡进行的斗争而外,艾森豪威尔上任的第一年,是他在华盛顿最不好过的一年。杜勒斯在斯科特·麦克劳德的怂恿下,根据迹近莫须有的罪名,就把许多有经验的外交官解职。由弗朗西斯·奈特——和麦克劳德一样,是麦卡锡的人——领导下的国务院护照处,开始调查爱德华·默罗的忠诚问题。默罗之所以得不到极端保守分子的欢心,是因为他在1953年10月20日哥伦比亚公司的电视节目“现在看吧”所作的广播中介绍了密执安大学四年级学生米洛·拉杜罗维奇的困境。拉杜罗维奇在空军后备部队服役八年以后,突然被列为危害安全的人物。他被控违反空军条例36-52条,因为他和“共产党人或共产党同情者”有密切来往。他的中尉军衔被剥夺,本人被空军开除,使他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中实际上无法再找工作。他的案件曾由一个由三位校级军官组成的委员会进行审查。空军并没有提出证人,亦未提出具体控告内容,又不肯透露控告人是谁,把他们自称掌握的证据放在信封里,而在审查期间,这个信封始终是漆封着。默罗了解到信封里的材料是什么东西。和拉杜罗维奇有密切来往的人原来是他自己的父亲和姊姊。至于他们的可疑行为,则是阅读一份塞尔维亚文的报纸。这报纸是南斯拉夫印行的。南斯拉夫早就在五年前和莫斯科决裂了。但是空罕还是不愿意冒任何风险,它不想他的军官的亲戚阅读一份外文报刊,而这种语言又是曾一度崇拜已故的约瑟夫·斯大林的人所使用的。
  拉杜罗维奇的新闻广播出来以后,过了五个星期,空军部长哈罗德·塔尔博特在“现在看吧”的电视节目出现,宣布他经过考虑以后,恢复拉杜罗维奇中尉的军衔,理由是拉杜罗维奇并不威胁国家安全。这对塔尔博特说来,是很不体面的事件,但他不体面的事情还不止此一桩。1955年夏天,有人控告他,说他和那些承接空军合同的公司有不正当的来往,于是他就在疑云之下辞职。但在1953年时,政府还是保他,反而责怪默罗。那时,报界是否可信竞成为一个大问题了。象默罗那样的人不止一个,因为象拉杜罗维奇那样的人也不止一个。
  亚伯拉罕·查萨诺夫是其中之一,他是一个在海军水文局里工作了二十三年的文职人员,上级对他的工作从来都很满意。他在1953年7月29日被停职停薪,人事部门负责人通知他,他已被列为危害安全的人物。两个月以后,海军一个委员会审查他的材料,发现并无实据,一致认为他应该复职。几个月过去了,却还是毫无消息。这时,查萨诺夫已经把积蓄花光,只好向他妻方亲戚借债度日。1954年4月7日,海军部长助理詹姆士·史密斯尽管没有证据,宣布解除他的职务。把这件消息和具体细节向社会公众传开来的,是《华盛顿每日新闻》的安东尼·刘易斯。这些消息的报导,使他获得普利策新闻奖,为查萨诺夫洗雪冤情,同时也使共和党保守派和报界的关系更为恶化了。
  记者们认为问题的关键,是政府在这些忠诚调查问题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搞什么,也不管自己搞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