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作者:[美]威廉·曼彻斯特    更新:2021-12-06 15:43
  ——译者】四人的死讯在半年之内先后传来。
  1941年,发行历史长达110年的《波士顿实录晚报》停刊了。这是个不吉之兆:此后便有好些美国报纸陆续停刊,虽然过程很长很慢,却在逐日增多。过了20年,停刊的日报竟占总数1/4。由于《实录晚报》的编辑都是哈佛大学校友,哈佛对该报停刊特别表示惋惜。这是因为当时哈佛同所有处在变革时期的大学一样,新思潮奔腾澎湃,特别需要直言不讳的报纸。1941年,W·H·奥登【W·H·奥登(1907~1975年),是由英国移居美国的诗人。30年代是英国左翼作家的领袖,后于1946年成为美国公民。——译者】出版了诗集《不安心的时代》,威廉·巴雷特【威廉·巴雷特(1900~?),作家兼翻译家。——译者】印行了《什么是存在主义》,亨利·卢斯所著的《美国世纪》使非沙文主义者无不为之震惊,而《凯尼恩评论》所登的约翰·皮尔·毕晓普【约翰·皮尔·毕晓普(1892~1944年),美国诗人兼小说家。——译者】的文章则对“艺术”的前途表示乐观。毕晓普认为,欧洲发生危机,正是美国文化发展的大好机会;他欢迎欧洲流亡知识分子和艺术家来美国,而且认为他们来了就会留下不走。他写道:“艺术在美国有发展前途,因为只有在美国,聪明人才既能进行探索,不受国家的阻挠,又能发表其探索的成果,不受权贵的干扰。”
  当读者研究毕晓普这篇对美国民主满怀希望的文章之日,正是约瑟夫·麦卡锡在威斯康星州第十区当上了民选的巡回法庭法官之时。此公原先在乡下养鸡,后来半工半读,先后当过汽车加油站雇员、厨房杂工、烤饼师傅、筑路队挖土工,一直到法学院毕业。斯皮罗·阿格纽是巴尔的摩伐木工人互助保险公司的赔偿申请审查员。惠特克·钱伯斯现在长得胖胖的,穿着一身宽大难看的蓝衣服,脸色阴郁,在《时代》周刊当一名三流书评家。阿尔杰·希斯还是住在华盛顿P街3210号,他在国务院官运亨通,如果静电复印机早在30年代中期就已出现,那么他就不必用打字机偷抄文件,钱伯斯的指控也就无法证实,支持钱伯斯的尼克松能否因此名震全国,继而进入白宫,也就难以逆料了。回想这种种往事,还是挺吓人的。
  1941年对体育专栏作家来说是个淡年。当然有个斯卑士柯特球队还可以写写:鲍勃·费勒【鲍勃·费勒,美国棒球选手。——译者】投出的球叫对方无法“全垒打”,乔·狄马乔则连续比赛56场都一打就中。但是卢·格里克【卢·格里克,即亨利·路易斯·格里克,外号“铁马”,是美国著名棒球选手。——译者】在六月间去世了;芝加哥大学退出了校际足球赛;战争又弄得戴维斯杯、怀特曼杯和温布尔登国际网球赛一一取消;奥林匹克运动会原定在赫尔辛基举行,也作罢了。体育专栏编辑们报道职业足球赛的消息,但并不热心,因为足球那时还不很吃香。不过足球迷中有一位海军少尉约翰·F·肯尼迪,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事件发生那天,华盛顿红人队在该队球场比赛,他还去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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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个天朗气清、金黄可爱的秋天。这阵动人秋色逝去之后,要过好久才到另一个黄叶纷飞的和平时期的秋天,到那时,当年的青年已经失去了青春,有些失去了生命。日后战争结束、远征军坐船回国时,当年的少女已近中年,体态也不那么柳腰纤细了。教人惊奇的是,那时美国女子一般是身高五英尺五英寸(比现在矮),体重可有120磅(比现在重)。也许抚今追昔,已经难以看清当日的景象,但是从装束打扮的变化上无疑也能窥见一斑。那年秋季时兴的是长发垂肩,不然就是剪短了卷起来。女学生把头发披在背后,袅袅婷婷地走过校园,就像年轻的女神一样。正如弗雷德里克·刘易斯·艾伦所说的:“从背后看去,哪一个姑娘都是美人。”
  大学女生平时穿着长达膝部的袜子,参加舞会时穿裸肩的蝉翼纱晚礼服。如果是史密斯学院【史密斯学院是美国马萨诸塞州的著名女子学院。——译者】的,平时往往穿毛衣或配套毛衣,带上一串珠链(瓦萨学院【瓦萨学院设于纽约东面阿灵顿镇,也是著名的女子学院,以提倡音乐和体育而闻名。——译者】的喜欢戴三串)。鞋子是阔帮矮跟的。走读的女生往往头扎发带,衣服的腰部裸露一点,但是当众裸体是反常行为,因为这样反而大煞风景。男学生的装束不那么吸引人:上衣翻领偏宽,裤脚偏大,回头看看当年的照片,实在不太像样。白衬衫(1941年时每件售价二元)是当时的标准服。感恩节【每年11月4日。——译者】一过,那些一心惦记着情侣、忙着张罗礼物的人,看到了科蒂公司【化妆品公司】的广告文学,便可能照搬学着说:“我满怀着柯蒂公司香气袭人的遐思,祝你圣诞快乐。”
  “幸运”牌香烟在电台里播放的广播节目中有现代流行歌曲比赛,《上帝保佑美国》名列第三。上了年纪的人,每当听到希尔德加德唱《多佛的白岩》时,不禁想起上次大战而喉头哽咽。但是跳摇滚舞的青年却自有其爱好。短短的五年内,他们爱听的唱片销数竟增加了100倍。他们争论谁是最好的女歌手(马撒·蒂尔顿,海伦·奥康内尔和马里恩·赫顿三人最受欢迎),一有机会,就去听乐队奏摇滚舞曲。纽约西52街被称为“摇摆音乐街”。只要在“名门”、“玛瑙俱乐部”、“凯利艺人团”等等夜总会里坐一个晚上,著名歌手如康特·巴锡、邦尼·贝里恩和巴德·弗里曼等等的演唱就全都听到了。T·多尔西在纽约饭店大厅演出,古德曼在宾夕法尼亚饭店的曼哈顿大厅。如果你跳舞要跳尽兴,爱出风头,那就不妨带舞伴上百老汇大街罗斯兰舞厅之类去,那里的墙壁全都镶上镜子,天花板满布星状电灯,舞女的装束也特别入时。
  有人认为青年跳摇滚舞看来虽则天真烂漫,其实有不少鬼名堂。他们说对了。性爱与摇滚舞有关,甚至可以说是摇滚舞的一部分。如果有个姑娘听到某个英俊非凡的伴侣老在唱着“请你给我一些引起我怀念你的东西吧”,她完全懂得他所要求的是什么。林德夫妇【罗伯特·林德是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夫妇二人都以所作的社会调查著名。——译者】发现,在十个调查对象中,有七个承认婚前和别人发生过性关系。大学生当中这种人无疑较少,但是只是名义上“处女”的百分比确是很高。大多数大学生都不考虑结婚问题。甚至第二次大战过后很久,美国的中产阶级还认为早婚是下层社会的习惯,所以学校中人们为了避孕,就只好求助于后来金赛博士【艾尔弗雷德·金赛是研究性行为的美国生物学家,见后。——译者】所谓“发泄代用品”(避孕套)了。
  可以预料,对于青年人的这些习惯,老一辈是很不悦的。原先在哥伦比亚大学师范学院任教的威廉·基尔帕特里克教授慨叹说,“旧道德的强制力量”已经全部消失了。这位教授早先在课堂上对社会传统准则曾大加抨击,现在一反故态,也不怕难为情。罗马教皇向女教徒们呼吁,不要穿那“不正派的时装”,但这种劝告毫无意义,因为她们平时所穿的服装只露小腿、双手和面部而已。也许他是说游泳衣太难看吧?《纽约时报》确是谈到了游泳衣问题,认为“海滩上男男女女简直一丝不挂”,因而颇不以为然。
  洛杉矶市郊阿尔汉布拉有一所中学,那里的女生在搬进新大楼的时候发现只有一间大浴室,大家得脱光衣服,集体沐浴。16岁的女生琼·艾夫琳·劳伦斯不肯这样干,她宁肯体操不及格也不愿意在其他女生面前裸体。她父亲是工程师,看见女儿这般非礼勿动,表示百分之百支持。这位女学生向法院起诉,要求向校方发出禁令,理由是:强迫她当众裸体,是不道德的行为,又违反加利福尼亚州禁止当众脱衣的法令,还侵犯了宪法明文规定的公民权,即个人有生活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她的主张获得了大众的支持,甚至青年们的支持。在同级学生中,就有275名联名请愿,要求设置单人淋浴室。
  洛杉矶的法官感到进退两难。他觉得自己应该乖巧一点才是:学校房子早已盖好,女生不集体淋浴,就只好任脏不洗,所以他没有对该校发出禁令。但纽约州的法院可就不客气了。关于第三世的罗素伯爵(即哲学家伯特兰·阿瑟·威廉·罗素)的讼案,也许最能说明战前人们是怎么拘泥礼俗,70年代对放荡行为又是怎么地轻轻放过的。学术界早就知道罗素是个与众不同的怪人,他那些独特的见解超越于性爱和婚姻之上。而且,他在数学和哲学方面都卓有成就,英美两国作家中他的文章写得最为深入浅出,并曾任教加州大学和芝加哥大学。所以,当他答应到纽约市立学院担任教授和哲学系主任时,学院当然喜出望外。纽约的记者访问他,报道说:这位哲学家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双眼深蓝,鼻子特大,瘪下巴。有一位还写道:“英国上层人士认为罗素是个疯子。”
  纽约主教派教会的主教威廉·曼宁本人就是个英国人,他认为这位爵爷是个伤风败俗的老头子。他给各报编者写了一封公开信,坦率陈述了自己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