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者:[俄] 基尔·布雷切夫    更新:2021-12-06 14:34
  这个军官对教授大喊大叫,还拿枪毙来威胁。很显然,这个军官本人既不知道自己的职能,又不知道这些外来人可以享受的自由程度。他可能认为,鬼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也许,最好是将这些人统统关进地下室去,或者相反,根本不在意他们?后一种方式不能使任何一名军人满意,于是在一开始就被取消了。
  尽管教授愤怒地抗议,并要求见拉伊·赖伊上校本人,但他俩还是被关进了监狱。
  在关押着地球人的平房的下面,设有一个避弹所。这个避弹所跟地上的建筑很相似。只是这里没有食堂,代之以一间铁门石地小矮床的囚室。
  天花板下惟一的一只昏暗的灯,照着这座地下室里的另外一名居住者——骑兵大尉波克列夫斯基。大尉的颧骨上留着青一块紫一块的瘀血,长褂的袖子已经被撕裂,只有几根线连着。头发乱七八糟的,目光怪异。
  “出什么事了?”柯拉扑向骑兵大尉,“他们打您了?”
  “他们打我了,”骑兵大尉说,“我失去了再次自杀的可能。”
  “是谁这样对待您的?”教授愤怒了,“我们是另一个星球上的国民,他们没有权力……”
  “他们把这个权力掌握到自己的手中。”波克列夫斯基痛苦地说。说着,他两只手抱住脑袋,倒在了床上。
  “不管怎样,您应该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了。我向您保证,绝不让这种行为不受惩罚。”教授坚持说。
  “更何况,”柯拉补充说,“在我们的背后,有地球,还有整个银河联邦,其中包括米洛达尔局长。而同他开玩笑可没有好下场。”
  “还有什么联邦呀,”骑兵大尉说,“我的背后一无所有。我看见最后一艘轮船向伊斯坦布尔开去了!弗兰格尔抛弃了我们……”
  “请讲吧,”卡尔宁说,他的口气使人感到不能不服从。
  “早晨,看见……”骑兵大尉声音低沉,艰难地说,“整整一夜都没有见着她了……而早晨,她却从他的屋子出来了!”
  “如果可能的话,”教授说,“请您用人名,别总是‘她’、‘她’的。有时候,您知道‘他’和‘她’都是谁,而我们却不清楚。不过,您也不必迁就我们。”
  “天哪!”骑兵大尉一下子挺身而起,坐在床上,“难道你们不明白吗?就是公主帕拉从拉伊·赖伊上校的屋子里出来了。怎么会不出事呢!”
  “也许,还真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呢?”卡尔宁小心地问。
  “肯定出事了!假如你们看见她淫荡的嘴唇上挂着的笑的话,你们就会相信出事了!”
  “那您干什么了?”
  “我冲到她跟前要杀了她!”
  “您没有杀了她?”
  “我的手抬不起来了。”
  “那她呢?”柯拉问,她觉得这个场面有点喜剧色彩,不过自己应当克制,不能使钟情的波克列夫斯基受到委屈。
  “她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请继续讲下去,骑兵大尉,”柯拉说,“请说说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波克列夫斯基一挥手,“我去找拉伊—赖伊上校,要与他决斗,用什么武器都行——归根到底,我对死亡不习惯。”
  “那上校呢?”
  “上校从屋子里出来,粗鲁地要我滚蛋。于是我举起一根棍子,向他喊道:‘小心点吧,先生!’”
  “那他呢?”
  “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因为尼涅利娅从屋子里蹿了出来。”
  “就从那个屋子里出来的?”教授很惊讶。
  “就是从那个屋子里出来的!她嘴里不三不四地骂着,像个泼妇一样,恶狠狠地向我扑过来,从我手里把棍子夺过去,就开始打我。她说,她不能让她心爱的人受委屈。后来,跑来一些护士,就把我弄到这里来了……就成这个样子了。但是,我不能举手打女人,即使她蛮不讲理!”
  “神秘的故事,”卡尔宁教授说,“不过我倒是觉得,事情并不像您想象的那样悲惨。万一上校没有同时玩两个女人呢,很可能他还真的没有。”
  “哎,但愿不是这么回事!”骑兵大尉叹息着说。他用两个手掌紧紧地按住太阳穴,就像他的脑袋因为剧痛要裂似的。
  “如此说来,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错,”柯拉说,“所以,尼涅利娅对您那样愤恨。”
  “不对,”骑兵大尉矢口否认,“他们之间的确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我要使您相信,”教授说,“公主是在500年前死去的,您是150年前死去的,这里只有柯拉是个实际存在的人。我和您,咱们都是鬼魂,幻影。”
  “胡说八道,”骑兵大尉吼道,但他对自己的话并没有信心,“存在的只有今天,只有这个时刻。”
  窗外,哨兵在喊着要大家集合。
  “是吃午饭吗?”近处的一个人问,另一个人的回答听不清楚。
  骑兵大尉默默地躺在床上。
  教授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他在用步子测量四室的大小。
  柯拉陷入深思。她努力使自己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些是真实的,不是在梦中见到的。但是,她很难说服自己,因为柯拉的记忆和波克列夫斯基的记忆一样,怎么也回不到现实中来。他们离弃的那个世界离他们太近了,它要比这些营房,比这里的闷热现实得多,也比骑兵大尉为了中世纪的哥特公主而狂怒现实得多。
  “尽管如此,这一切我还是不喜欢,”卡尔宁教授站在墙边,低着头,从窗户栏杆的缝隙里向外张望,“将军们在考虑着什么。你要注意,对于返回地球的人什么时间进入这个问题,将军们并没有感到不安,而这,恰恰应该是他们所制定的计划的关键。如果他们决定局部入侵地球,并抢夺军事装备和技术的话,这样说虽然有点天真,但是,这却意味着,他们的计划一定要避免种种危险。可怎样避免呢?”
  “也许,这只不过是一个圈套,一种赌博。也许,他们就没有打算占领我们的世界,因为他们明白,那样的话,他们反而将失去自己的世界,会不会是这样的呢?”柯拉感到自己能同教授平等地交谈,并且,教授也没有对她说的话虚与委蛇地应付,这使她心情非常舒畅。
  “有意思,”卡尔宁说,“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骑兵大尉突然插话说,“他们需要的并不是可能使他们遭受失败的战争,而是疯狂的备战。他们需要树立一个敌人。你们听说过这个吗?”
  “我明白您想说什么,大尉,”卡尔宁赞同地说,“那就让他们进行那种备战吧。战争,我们用不着。我们只需悄悄地把所有扰乱分子都安插过去,一下子就能把总统本人就着姜给吃了。”
  “有意思的是,”柯拉问,“总统明白这一点吗?”
  “我更关心的是加尔布依是否明白了这一点。如果他明白了,他就能说服总统。”卡尔宁说。
  门栓响了一下,门被推开了,拉伊·赖伊上校站在门口。
  “出去,”上校命令说,“该吃饭了。”
  波克列夫斯基骑兵大尉把脸扭向墙壁。
  “全体都出去,全体,”上校命令,“您,骑兵大尉,也包括您。如果您继续坚持与我进行决斗,那我不反对。我也要了结今天的事情,晚饭后,咱们在海滨浴场决战。”
  “你说话当真?”波克列夫斯基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从来不开玩笑,”上校回答,“但要说清楚,今天整个早晨,我的屋子里有两个女人,这两个人您都认识。她们帮我整理好了军装。我的军装在我昨天掉进水泥陷阱后,几乎报废了。我说这些,并不是想为自己开脱什么罪责,而是为了让某些发神经的先生知道,公主长得太黑了,也太肮脏,不会引起我的兴趣。再说,她一句俄语也听不懂。”
  “你撒谎!”骑兵大尉说。“我认为,在你们的军队里,有军官之间相互尊重的规定。看来,骑兵大尉,你要因为一个军衔比你高的人的粗鲁行为而绝食了。”
  波克列夫斯基本来正要向门口走去——因为第一,他也确实饿了;第二,他这样做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自豪感使他停住了脚步。他就这样站在那里一一个子高高的,穿着蓝色的破长褂。但是,上校天生没有怜悯心。
  当他们来到第二层时,上校说:“波克列夫斯基想杀死我,他也能杀死我。他对我很粗暴,尽管我很可怜他——我怎么能枪杀他呢?谁因为这件事指责我?难道是您吗,教授?”
  “有我一个。”教授没有否认。
  其他所有的人已经集中在食堂里了。上校想同这些俘虏们一起吃饭,护士没有给他碗,而是给了他一个大瓷盘子,并在给他的豌豆汤里加了一块排骨。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这里的主人。
  “今天,”拉伊·赖伊上校说,“我们开始准备回家的事。”说着,上校把盘子推给护士,再加点汤。
  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上校绝不会平白无故地跑到这里来跟大家一起吃饭。于是,他们没有漏掉上校的每一句话。他们也明白,上校的沉默,就是邀请他们提出问题。
  “回不回家是自愿的吗?”卡尔宁问。
  “完全自愿,愿意留下的可以留下。”上校咧嘴笑了起来,他的笑别人无法理解——原来,这是他专门对教授做的一个鬼脸。
  “能保证我们都活着回去吗?”工程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