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作者:[美]杰弗里·亨廷顿    更新:2021-12-05 01:25
  “这是真理,我的朋友。”罗夫回应道,“你要回来,你要和亚历山大一起回来。”
  得汶克制着自己。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几乎令他窒息。他知道害怕是他的致命缺陷,但是他又怎能拒绝它?退缩是不可能的,他盯着面前的金属门。现在他能听到它们在门后疾走、奔跑。“让我们出去,开门,让我们出去。”
  “但是,罗夫,如果我打开这道门进去,魔鬼就会逃出来。”他说。
  “不。书上解释说夜晚飞行的力量会进入一个任何东西都不能逃脱的入口,这扇门只为你开,不为它们开。”
  得汶只是站在那里,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做。该努力拉开门闩?他知道自己不能用手来做……
  “还有一件事,得汶。”罗夫说,“我记得我爸爸和你爸爸常说,夜晚飞行的力量必须完全相信自己的力量。如果你想成功,你必须相信自己,得汶。记着以你的信心战胜魔鬼。记着今晚在客厅你做了什么。”
  “但,那是在我的地盘,”他声音嘶哑地说,他的嘴干得就像是沙漠,“现在我在它们的领地。”
  罗夫给他打气,“你必须相信自己,得汶。”
  他能吗?他在考虑他命令魔鬼释放艾娜的方法。这个方法使他能够将每个攻击他的东西打发到地狱中去。这个方法他已经能够授予他的朋友。
  但是以前他在面对杰克森·穆尔的时候曾经软弱无力。
  “记住,得汶,你比它们中的任何人都更强大。”
  “它们中的任何人。”
  它们中的任何人!他觉得勇气陡增。他抓紧裤子口袋里的圣安东尼像章,那是他一直确信会给他带来力量的像章。
  他转向罗夫,“我相信,”他坚定地说。
  “那将精力集中在门上,”罗夫已将门闩向后拉了一点儿,“这正是我想要劝告你的,我的朋友,祝你成功!”
  得汶看了看门。很沉。巨大的门闩很安全。他想像着它是被侯雷特·穆尔慈善的力量用魔法密封的。他想像着门后面的魔鬼。他看到亚历山大在他们中间。突然间他记起了这个孩子的话。
  “你不会离开不管我,是吗?”
  “我来了,亚历山大,”得汶喊着,“你能听到吗?我来救你,带你回家!”
  门上的门闩晃动起来。
  “是它,”他想,“来就是为了发现这个。”
  他知道他的全部生命都是为了这一刻:他在自己的房间与魔鬼的每一次遭遇,爸爸的每一次教导,自己力量的每一次伸缩都是为此做准备。所有这些夜晚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怀疑自己为什么会是现在的样子——这里,现在,就是答案。这就是为什么。这是爸爸将他送到乌鸦绝壁来查明的命运。在这里,在这个被遗忘的神秘的旧房子隐秘的屋子锁着的门后面。经过这么多年的探求,这就是他的答案。
  他感觉力量涌遍了全身,好像他的心脏突然停止供血,而代之的是一种自然的能量——一种激情,一种魔法,强有力地流过他的静脉和动脉。他高高挺立着,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门上的门闩不费力地平稳地从门上滑开了。
  金属门吱吱地打开了,露出里面漆黑的一片。
  好热!
  几秒内得汶的所有感觉就是热——令人惊愕的热,他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热。旧的记忆又重新露面:小时候,打开壁橱把玩具小熊扔进去,只发现它消失在虚无之中。他用尽全力,在皮鞋与运动鞋中也找不到小熊。直到几天后,小熊才会出现,远远地在壁橱的角落后面,就好像是被下面的魔鬼吐出来的。小熊已经烧得卷曲着,身上的毛几乎全没了,一只烧焦的眼睛凝视着得汶。
  “这种热浪不会烧伤我,”得汶现在说,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古怪、不正常。
  他试图四下张望,但是什么也看不见。屋子不见了,罗夫不见了。只有黑暗,恐怖而沉寂。
  他在向前走,但是脚下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固体。一度,他感到惊慌,这种感觉在他内心深处滋生,使得他能够压制住自己思想上的改变。他继续朝着热浪走去。
  现在他能听到它们了,也能闻到它们了——一种腐败发霉的味道。“带我一起走。”有东西在他耳边低语。“然后你就会有力量。我能给你这么大的力量。”
  “不,不是他,是我!”另一个声音传来。得汶能够感觉到它瘦骨嶙峋的身体挤压着自己,在热浪中却这样冰冷。“带我走,主人。”
  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开始能够辨认出攻击他的东西的模糊的影像。其中一个浮肿、柔软,长着难看的爬行动物可怕的突出的眼睛。另一个除了翅膀和骨骼什么都没有,一副怪兽的骨架。
  他把它们拂到一边。前面有一片光亮。他好像看到一扇门,他确定是一扇门。他走过去,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得汶,”从另一面传出来一个声音。他打开门。他又回到了他是在考斯—詹克森的旧房子,他是在那房子里长大的。这扇门通向爸爸的房间,任何东西都如爸爸临终前那样摆设:床头柜上放着药丸和姜汁,无酒精饮料的空瓶子,收音机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播放着柔和的古典音乐;爸爸用枕头支撑着身体,表情愤怒,面色灰白。
  “爸爸,”得汶小声说。
  “得汶,”爸爸粗声粗气地说,“得汶,过来。”
  得汶照做了。他几乎是扑倒在爸爸的床边,用手抓住老人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爸爸?你为什么在地狱里?”
  “噢,得汶,”爸爸说,“我对你是多么失望!”
  这些话就像是一把刀刺在他的心上。“为什么?爸爸?为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
  “但是你失败了,得汶。你使我失望。那个男孩……那个小男孩……那个疯子已经抓走了他。你应该能够防止这一切发生。”
  得汶祈求地看着爸爸。“我一直在努力。爸爸!我一直在努力营救亚历山大。”
  “呸!”爸爸缩回自己的手,“你是一个失败者,得汶。你没有充分运用你的能力。”
  得汶开始发抖。这是他最坏的恐惧,一直深深地潜伏在他的思想里。“我不能实践爸爸的希望,我不能发现他打发我到这里该发现的东西。”
  “爸爸,请不要说了,我正在努力……”
  爸爸板着脸。“你多么令我失望!得汶。我曾对你寄以多大的希望,但是你竟没有杰克森·穆尔有力。”得汶感到泪水涌满了眼眶。“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如果连爸爸都认为我没有足够的力量……”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爸爸,“爸爸,你总是说我比他们中的任何人都更强大……”
  “你不是,得汶!他比你更强壮!”
  他的声音,有点像爸爸的声音。
  得汶站起来。“你不是我的父亲!”他指控。
  床上有病的老人眼中闪出了光亮。
  “你不是我的父亲!”得汶喊道,“我的父亲总是信任我。他还是这样!他还是这样!”
  床上的人开始变形。他转过头,大笑,露出了他的尖牙。得汶看着他周围的屋子开始溶解。他脚下的地板消失了,他发现自己正往下沉,他的斗篷翻腾着包围了他,他掉入了一个燃烧的虚无的境界,他下降的速度不断加快。如果他碰到任何固体物,他就会死——碰到地狱的地面就会摔成碎片。
  但是这里没有地面——它完全是个幻觉,他告诉自己,甚至往下落也是幻觉……
  “你必须相信你自己。”他听到罗夫在说。
  “我没有降落,”得汶说,“我坚定、强壮。一切在我的控制中。”
  立即,下落的感觉消失了。得汶站在感觉是固体的地面上。但是仍然是黑暗,漆黑一片。他摸到了裤袋里的像章。
  “给我光亮。”得汶命令。
  他立即看清了一切。巨大的弓形灯挂在他的头顶。他四下望了望。他似乎是站在一个多功能的舞台上,有照相机、监控器和电线。一条磨损的红色天鹅绒幕布将前后台隔开,他将出现在那里,从某个地方。
  这个地方他怀疑自己以前曾经见过。
  然后,他又听到了音乐,刚开始不清楚,但是渐渐地越听越熟悉。
  这是马哲·缪吉克表演的主旋律。“欢迎,孩子们。”当得汶走过幕布踏上木制地板时,一个看不见的粗鲁的人的破锣似的嗓子传了过来。他四下看了看。一台无操纵的电视摄像机威胁着向他摇晃过来,好像是要记录一个特写镜头。头上,弓形灯跳动着放出炫目的光芒,发出嗡嗡的声音。
  得汶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屋子,他看到了露天看台,和成排的黑眼睛的小孩。得汶正试图辨认出亚历山大,突然一只手放在他的肩头,一只敏捷的、化成白色的蛋糕样的手。
  他回过头和马哲·缪吉克面对面对视。
  “今天的特邀嘉宾是得汶·马驰,”他用嘶哑的声音说,“大家都来和我一起欢迎他好吗?”
  看台上的孩子们都开始没有情感地鼓掌。得汶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两台电视监控器。在一个上面,他可以看见自己正和这个小丑站在电视里。
  在第二台上,他看到了罗夫、塞西莉、D·J、马库斯和艾娜,都蜷缩在一起,望着。
  “他们正在看我,”得汶知道。在一台电视上格兰德欧夫人已经将亚历山大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