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作者:[日]小野不由美    更新:2021-12-05 00:23
  六太说着,不动声色的拉开和随从侍官的距离,和尚隆并肩走着低声说:
  “喂,对这个乱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不要对我说。”
  国王低声说到,声音充满苦涩。
  “你是这个国家里最伟大的人吧?凭勅命做点什么啊。”
  “你还不知道谁是雁最伟大的人吗?”
  “……帷湍”
  六太轻声说,主从同时叹了口气。
  “都是因为尚隆做了奇怪的事情。”
  延王尚隆即位以来已经过了百年以上,内政已上轨道,改年号为大元后四年,尚隆提议调动上级官员。
  “你不也同意了吗?”
  同一官吏长年执掌同样职务的话,政治就会走上歧途。即使本人没有意识到,政务中有所谓癖好的存在,经过较长的时间,难免积蓄起来。
  为了避免执政的偏颇和僵化,同时扩展官吏的视野,尚隆主张不论功绩有无定期改变官吏的配置,这确实有一定道理。
  “……那个,虽然同意了,但为什么帷湍是大宰呢?”
  尚隆本来推举帷湍为六官之长,冢宰。但是帷湍说不是大宰的话就很讨厌。如果不是做大宰就返上仙籍隐居起来,与其说是请求还不如说是威胁更接近事实。
  “六太不也说就随他喜欢吗?”
  “没想到他如此的深谋远虑啊……”
  天官长大宰主司宫中诸事。不管怎么说一直以内政为优先,没有整理王宫内部的闲暇,宫中的人和建筑都长年放置荒废到了极致,必须要进行整理了。——帷湍以此为由,为了首先端正王和宰辅的生活态度,开始了锐意的努力。
  “为什么一定要在天亮的同时起床,早上很早就开始写书经,阅览草案和上奏呢?”
  “不要问我。”
  “近来哪,天还不亮就醒了哦。已经来了吗?就要来了吗?战战兢兢一边想着一边等钟响,对心脏很有坏处啊。”
  “真是的。即便如此,如果在时刻之前起来的话,侍官就奔过来赶回床上去了。”
  “可不是开玩笑的。我好像失道了啊……”
  六太叹气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朝议房间的入口。
  “——一大早就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
  大门的前边站立着三个人。中央欢喜的说话的人就是传闻中的人物,天官长帷湍。
  “失道可不是听听就算的事啊。”
  “要是真的话就是头等大事,一定要请主上改正行状呢。”
  帷湍左右发言的是夏官长大司马成笙和春官长大宗伯朱衡。掌管宫中诸事的天官,掌管身边警备的夏官,掌管祭祀、仪礼的春官聚在一起,明确的说,不管是六太还是尚隆都毫无插手的余地。这三官中的任何一个都是身边不可或缺的人物。
  尚隆小声说:“这些家伙,是合谋啊。”
  六太无力的点头。
  “早就觉得成笙想当司马很奇怪……”
  成笙本是禁军左军将军,虽说同属夏官,成笙本来是武官而非文官。帷湍以前是地官长大司徒,管理土地、百姓和国库,热心于指挥现场,获取实利,当全无实利的天官实在是不合性情。
  “朱衡的春官,觉得很适合就大意了。”
  “就是啊。——我们说不定……”
  六太叹口气,尚隆露出苦涩的表情点点头。
  “……被这些家伙给骗了。”
  “不错不错,不是进行的很顺利吗?”事态的首谋者帷湍正在自卖自夸。
  朱衡的宅院里流泻着雨季前清冷的月光。庭院的一侧直面云海,波浪冲击着树木另一边的石壁,含着海潮的夜风和波浪的声音,伴着皎洁的月光冲洗着陶桌的表面。
  “虽然才开始到底被逃了几次,这两个月可是全勤。”
  桌子上并放着三个酒杯,朱衡轻轻的苦笑着。
  “就算是主上和台辅,被那样严密看管也会动弹不得啊。”
  “为了连动弹的念头都打消,正切实从早到晚紧抓不放。那样就疲倦得想睡觉而不能夜游了吧。”
  “……做到那种程度吗?”
  “随你怎么说”,帷湍还是喜气洋洋。
  “看国政已经稳定下来对他们宽大些的话,那对家伙就趁势两三个月的下落不明。在雁国的各地见闻还算不上什么罪过,离开国境各处游荡,最后竟然在他国引起纠纷!这也是那两个应得的下场。”
  就是的,成笙颔首赞同。不知什么时候就不知去向,这边正慌张的寻打,那对主从已经到了遥远的奏国,混入市井最终惹出乱子被抓起来,正身明了后送来了亲笔书信。宗王情谊深厚,说是可以派护卫送回来。可实在不该太纵容,于是郑重的拒绝从雁去迎接。那个时候真是觉得脸上都要冒出火了。
  “怎么,那对是王和麒麟,有点疲累也不病不死。就这样管束直到他们切身明白为止吧。”
  朱衡听到成笙的牢骚,呆了般的说:“还在记恨奏那件事吗?”
  “当然了。设身处地的想想公主话说‘雁也变得和平了,没关系’时,我的感觉吧。”
  那可能确实很讨厌,朱衡抬眼望向月亮。
  “打算一百年都这样下去吗?”
  “不那样那些家伙不能彻底明白吧。”
  “但是也不能不顾虑到内殿官员的辛苦……”
  什么啊,帷湍笑起来。
  “官员们可是高兴得不得了呢。怎么说每天各官府都会送来贿赂。”
  朱衡不由和成笙对视一眼。
  “……贿赂?你默认了?”
  “什么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哪个官府都认为自己当值的朝议停开了的话有损名声,因此拜托多多费心的小钱横行起来,看开些嘛。”
  朱衡沉思起来。诸官从属于冢宰之下的六官府,天起春夏秋冬各官府顺次主持朝议六日,其后六官三公齐集一堂,巡视七日的公务。
  朱衡作为春官主持朝议的日子也不希望王或台辅缺席。不只是悬案不能进行,还要考虑到面对其他官府时的立场和心情。
  “原来如此……送给近侍小钱,拜托无论如何把他们叫起来送到外殿啊。”
  “用心过度了。不说如果送钱让他府当值的时候不要叫他们怎样,不用贿赂官员们就能那样尽心尽力才好啊。没有那样的手段是对付不了那对笨蛋的。”
  “……意外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
  “不这么做那些家伙连朝议都不出席,有问题的是他们。”
  “确实是那样没错”,朱衡说着,
  “但是……我不认为那两位会这样老老实实下去。”
  “正是”,成笙放下杯子。
  “正因为是他们,不管怎样都一定会逃出去。”
  “我已命令小吏们时刻紧盯,即使屏开众人的时候也要守在门口,绝对不能离开。”
  “他们还可以放手一搏,怎么说我们也不能对玉体出手。”
  “加重了五门的警备,不管怎样都不让他们出门。”
  “禁门呢?”
  “当然也一样,数倍增加了门卫。特别命令厩舍的人,一定要看牢他们,绝对不要让他们靠近乘骑。”
  “问题不是在于TAMA和TORA吗?(注:或许可以叫做玉和虎吧~)驺虞很听话,一招呼自己就过去迎接了。”
  朱衡指出这点,成笙也点头同意。把驺虞给那对主从,就想当于请他们在眼前出奔而去。其中一头是枭王的时代留下的,初代的TAMA已经死人,整理诸官的时候,官吏为了保身毫不考虑的献上了第二代TAMA和TORA,真是没有办法。
  “不用担心。我想到了,已经把两头驺虞移送到司马的厩舍。”
  “但是台辅还有使令在。”
  成笙这么说,帷湍无语了。
  “那个……倒也是。没有办法,只有使令没有办法抓起来关进笼子啊。”
  成笙冷冷的看着帷湍。不管布下多么万全的体制,怎样的团团围住本人,有使令就毫无效果。而且麒麟还有最后的手段——转变。
  “拜托过冬官府了。那个,嗯,哪次谋反的时候,不是曾经封印住台辅的角吗?是叫做什么的石头。——实在不行就用那个吧。”
  成笙满面怃然。
  “你认为台辅会老实戴上那个吗?在重要的地方留下了漏洞啊。”
  帷湍更无语了。“没什么”,朱衡安慰的苦笑着。
  “权且对台辅说一切都是主上的错。”
  “——哈?”
  “即是说,这么不自由都是主上的错。依台辅的个性,就算是使用使令逃跑,也会弃主上而去吧。当然主上也不会觉得那样有趣,一定会下令给使令不许出奔,而使令在台辅没有生命危险的场合会以主上的命令为优先。”
  “嗯……”
  帷湍沉吟着视线转向成笙。成笙也呆了似的看着朱衡。
  “但是那样权且的手段不知能用到几时。那两位也是有了想法就不择手段啊。”
  “啊,也是……”
  “不管怎样,在主上和台辅还没有真心想出逃的期间,尽量驱使他们吧。”
  “你……真是不可小视啊。”
  帷湍呆声说道。朱衡笑了。
  “哪里的话。我也是严谨实直罢了。”
  说谎!帷湍和成笙的内心深处藏起这样的独白。
  “我已经受够这种日子了……”
  六太喃喃的说,尚隆无言颔首。因为让众人退下了,尚隆宽阔的私室中没有别人,不然周围总是乱哄哄的围满侍官女官。本来那样就已经很郁闷了,现在门窗外边还是有成群的人,真是叫人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