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作者:宫藤深秀    更新:2021-12-04 21:26
  红玉瞧了瞧皱起眉笑的人,忽然静静的走过去,手轻轻的从那人的发线边擦了过去,拿起挂在一旁的剑,目光扫过那人微倦的眼,又扫过自己手上长剑的鱼鳞剑鞘,手腕一转,一个剑平出,那人弯了弯眼,他转身,单足平踢,剑横扫,两臂与风中畅柳极舒,单脚使力,一曲剑舞无声的荡漾开。
  他的手指很长,但因为练功的关系,手背微白的皮肤下经脉清晰可见的,不似一般男子的手柔,可那人却单爱拉他的手,爱拉着他的手,爱从微带些薄茧的指尖看起,一直看到腕骨微凸的手腕,然后在顺着线条分明的手臂往上看,那人看他的时候,他不动,也不说话,有种麻痹的感觉从那人目光走过的地方慢慢生起,一直慢慢的跟随着那人的目光,趴升到他的,心脏。
  “你呵,终于,也还是陷下去了呵……”就在刚才,南湘来找他,媚长的眼睛里闪着冷冷的笑,他攥了攥拳头,想跟他说他没有,走那一步,是因为必定要走那一步,可他没说,他知道即使他说了,南湘也不会信,南湘望着他冷冷的笑,忽然那双媚长的眼睛里又蒙上一种别的什么味道的东西,仿佛怜悯一般的东西,他攥紧手,想开口,却被南湘又抢了先,南湘笑容诡异的把一直隐在长长的袖子里的手伸到了他面前,又冷又甜的弯了弯媚长的眼,轻轻的问了句:
  “你猜,这是什么?”
  他沉默的望着递到面前的乌木方盒,只有巴掌大小的木盒上有一个银制的莲扣,紧紧的合着,南湘望着他沉默的眼,又诡异的笑了笑,忽然把那小小的木盒轻轻塞入他的手上,低声道:
  “这个……送给你……好歹咱们也是相识一场,你又是这院子里唯一能和我说上话的人,所以我只给你,这个,是毒药,如果有一天你不想活了,就吃了它,它能让你死,受尽所有折磨之后才死,因为是你,我才把这个给你,呵……你一定要好好的收着……记着,这是毒药……”
  他沉默的望着塞进自己手里的盒子,静了好久才沉沉的问了句:
  “这东西是谁给你?”
  “谁?呵,我干娘,她终于想起还有我这一个干儿,不过,她想起的有些晚了,这毒药,送来的也有些晚了……”南湘静静的笑,落寞的笑,凉凉的笑,笑完,那长长的素白的水袖漫天的一甩,再抬起眼时,脸上已只剩下平日那种微冷的媚。
  “我给你了好东西,椅子借我坐坐可以吧?”
  南湘慢慢把散了一地的水袖一点一点的收了起,脸上妆妖冶,他望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南湘就坐在他的桌子旁,孤单的等着那个也不知会不会来的人来,而后,那人真的过来了,他就在一旁默默的站着,看南湘为那人舞,等到南湘走后,他也为那人舞,到了晚上,听说那人去了南湘那里,南湘又为那人舞,后来的第二天黑三天,南湘天天在自己的屋子里对着空空的屋子舞,那人却没再过去,听说南湘的干娘的案子已经结了,命没保住,外府又送了新人进府,第四天的早上,他从给他打扫屋子的侍童嘴里听说南湘上吊死了,再后来,他又听说南湘的尸首是被人用两丈的白绫裹着送出府的,那幅白绫原本是宫里送来的上好雪缎,听下人们说,那的整幅绫罗,糟蹋了。
  外府送进的新人那人没留,只在偏院住了两天就被那人寻了个缘故,送给了一位京内小,再过半月就是那人十八岁的寿诞,原本听说那人后院少了人,外面有不少的员想往里送人,可都被那人推了,后来国舅府上送来了一位小公子,那人没推,又过了两日,王上颁下旨来了外面那些员想送人进来的念头,那人来他这里的次数变少了,听下人们说那位国舅府送来的小公子长得又娇又,是个的人,虽然听说脾气不太好,可那人却偏偏疼上了他。
  那人在南湘死后到那位国舅家的小公子上门之中的半个月期间,曾来正一次他,他看得出,那人眼角的累更深了,脸青青的,即使笑起来,也是累的,那位小公子上门以后,那人来找他的次数少了,他也不是不好奇那位得了那人疼的小公子究竟是什么样子,可还没等他升起好奇去看他,那位小公子已趾高气昂的先来了他那里,他静静的瞧了瞧那位对他冷笑的小公子,果然是个的人,那位小公子也瞧了瞧他,面上虽然在笑,但脸却气得青了。
  那人听说,竟然破天荒的赶过来,以往的日子,那人是从阑管后院里的事的,那位小公子瞧着他不住的点头冷笑,回过头时,却敢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那人硬声一道了好几声的‘好’:
  “果然是个人,你院子里有这么的人,怪不得不让我瞧,怕我把他吃了是不是!”
  那人温温的皱起眉,扫了一眼他,又扫了一眼那位小公子,叹了口气才道:“他不一样,你别……”
  “他有什没一样!航蕈哪一个你没让我见,为什么偏偏把他藏着!听说也不过是个戏子,难不成还是金的银的造出来的不成?”
  “茹叶……别不懂事……”那人的眼,微微的含了怒气,他在一旁静静的看,那人也会生气,这也是他从未见过的,那人对他,对他们,从来都是温温雅雅的,从未有过怒气,从未。
  “我就这没懂事!你还能把我怎么样?大不了把我送回国舅府去!反正我也是像送猪送狗一样送进你府里来的,你再把我送回去,再把我送回去啊!”
  那位小公子恶狠狠的瞪着眼,嘴里半点不示弱的吼,但一对眼圈却渐渐的泛了红,那人眼里的怒气仿佛小小的火星沉进了井里,一下子只剩下软软的怜惜,他看着那人怜惜的拉起那位小公子的手,的说着安抚的话,那位小公子的手又白又小,看着就如同用上好的羊脂软玉,精工细剜出来的一样,他下意识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白而微瘦,经络微凸。
  后来那位小公子被那人劝得好了,拉走了,他自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站着,后来又过了半个月,那人才又来看他,他为那人舞剑,把那人,留了下来,他用了南湘送给他的毒药,他自己吃了,也给那人吃了。
  他之前从没用过那白白的果子,估计也没几个未婚的男子有多少用那果子的经验,那果子原本他只给自己吃便可以了,可只要他一想起这样的机会,恐怕今生只得这么一次了,所以,他一定要留下,让人在他身上留下那个……
  那一他觉得自己如同着了火一般,手脚如同缠绕的藤一般紧紧的勒在那人身上,那人从有了反应开始就明白了,他看到那人眼中沉沉的疲累和……疼惜?他,记得那人皱着眉一边抚着他的头一边的喃喃着:“我不该留你……你跟着嘻然可惜了……完全可惜了……”
  他想对那人说不可惜,可嗓子里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那人替他解了他身子里的火,然后在他陷入昏沉之前在他耳边的说:“我该放了你……你明明和南湘……和航……和茹叶……都不一样……我该放了你……放了你……”
  他记得他想跟她说,放了他……不放他……都没什么两样……他……已经有了那人给他的东西……有了那东西……就好……
  隔五日,王府外的人都知道,王爷府里的红玉,和别人跑了,王府内的人都知道,红玉其实是因为吃了琼果,被王爷赶走了的,只有那个人和他知道,她放他走了,给了他很多的银子,他全收了,因为他想他要养大她留给他的东西……
  他知道他不是南湘,不是航,不是蕈,不是茹叶,他知道他离了她可以活,就像她想的那样,他可以活,但是他要带了她留给他的东西,他要守着她留给他的东西……
  他……对她……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因为他有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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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堆烧得很旺,红玉慢慢的睁开了眼,静静的望向那个窝在他身旁熟睡的人。
  瑞珠即使在睡梦中依然不安稳般的半皱着眉,嘴唇有些干得起皮,颜也淡了很多,和着因为缺乏睡眠而变得青白的脸,更显得有些缺乏血。
  望着瑞珠半张半闭的唇,红玉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上的温度很高,但溶湿润,眼睛扫了扫瑞珠手里攥的湿布巾,红玉静悄悄的伸出手,动作僵硬的抽出瑞珠手里的布巾,用它轻轻的润了润人发干的嘴唇。
  “……”瑞珠皱着眉,嘴唇动了动,却没醒,红玉扫了眼窝在墙角中熟睡的男孩,停了停,终于缓缓的摸上了自己的背。
  原本那人是打算再等两日就走的,谁知那人说要走的第二日他的伤便有了反复,原本结了痂的伤口突然间开始化脓,他虽烧得神志一阵一阵的不清,可却还是知道那人整天衣不解带的守着他,一连五日,今天她是累得极了,才瞌睡了过去,他知道是因为他的伤处又有了大好转,心里稍稍松快了些才睡过去的,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自动惊醒过来,她为他做的,无论多熟悉她的人见了,都会不信自己的眼……
  指尖静静的贴上自己背上的硬硬的痂,多日未曾修剪的指甲尖而锐,在硬痂上来回留恋般的轻刮了一阵,红玉的目光又扫到熟睡的瑞珠脸上,也许……他这一次……闭上眼……就……再也没有睁开眼看她的机会了……可……与其看着她欣喜的注视着他伤好……又欣喜的带着他回到凤栖……最后又欣喜的在那些人身边,渐渐的遗忘了他……他……宁愿……永远留在这冰天雪地里……永远把她的一个记忆也留在这里……他……
  尖而锐的指尖挖进硬痂,红玉疼得瞬时僵硬起了身,但只停了片刻,手上的动作就依然毫不犹豫的进行了下去,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指尖挖进的地方冒了出来,粘粘的,流满了一背,红玉寒战着微微喘了口气,刚想一不做二不休的把已嵌到指甲里的硬痂连着揭下来,却突然感觉一直冰凉发颤的手秘压住了他的,一个哑得发抖的声音饱含痛楚的在他身后的响起:
  “红玉……你是……不想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