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者:之上    更新:2021-12-04 21:14
  段言完全没有了往日的趾高气扬,脊背都有些佝偻,做什么都唯唯诺诺。
  我问他:“你拿了多少?“
  他愤愤的说:“那家伙,只给了我五万押金,却把贝贝弄成这样。我绝饶不了他。”
  我说:“你是觉得卖的太便宜了?”
  他尴尬的征了一征,牵牵嘴角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冷笑一声说:“你现在该明白贝贝多么普通了?如果她真的是个异能儿童,又怎么会让李医生得逞,让他跑掉?”
  段言握着一堆稀奇古怪的检查单,象抓住了什么机会一样,讨好似的急着去交费,很久不见他回来。贝贝被拉去检查听力,视力,彩超,脑电图,核磁共振……浑身上下,五脏六腑都检查了一个遍。
  燕飞赶来时我正象一根木头似的直立在那里,燕飞说:“刚接到段言的电话,他说贝贝从滑梯上摔下来了?”
  我沉默不语。他竟没有半点惭愧之心,还如此不知羞耻的掩盖真相,那么,就依他好了。
  自始至终,我没有破口大骂,没有扯他的衣领抓他的脸,甚至没有哭。我也想过报警,把李医生和段言统统抓进监狱,但电话拨打了一半就停手了。
  你以为我不恨他?当然恨,恨之入骨,恨不能碎尸万段。但是,让警察介入对贝贝没有一点好处,但对于那两个人来说,即使蹲个十年八年也太便宜他们了www奇Qisuu書com网。想要教训他们,不用这种方法也可以,至于用什么方法,我还没有想好,目前,我只求贝贝能安然的活下来。
  等到贝贝终于被推入特护病房,我才重新握住了她的小手。医生用轻飘飘的口吻说:“检查结果还不错,不是脑死亡,但是她脑电图是散乱的波形,属于不可逆的昏迷状态,也就是植物人。”
  燕飞惊讶的说不话来,医生和护士都走后,她摇晃着我问道:“不是从滑梯上摔下来的吗,怎么会这样严重?”她紧锁着眉头,对着浑身插满管子的贝贝嘤嘤的哭,把我的心哭的乱七八糟,我疲惫的说:“燕飞,不要哭了,请先回去吧,我想静一静。”
  待到病房里只剩下我和贝贝的时候,我抚摸着她的小脸,她浓密的睫毛,想起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时,她也是这样虚弱,全身都是管子,静静的不哭一声,多数人断定她不能存活。
  我伏下身子抱着她,嘴唇触及她微微发烫的额头,眼泪才决堤一般的汹涌而来,心脏象被一只无形之手紧紧的抓住,酸痛的快要窒息。
  孩子,我的孩子,很疼吧。是妈妈的错,都是因为妈妈过于幼稚才把你害成这样。原谅妈妈,你原谅妈妈吧。不,不要原谅,不要原谅妈妈,不能原谅……
  第五十七章 诡影幽魂(1)
  时至今日,我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痛彻心肺。
  不知道贝贝遭受过什么折磨,昏迷前该有多么的恐惧,不知道我与她还能相伴多久。我哭完又笑,笑完再哭,压抑着声音,真怕把她吵醒,可她闭着眼睛,看也不看我,让我感到遗世独立般的苍凉。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暗了,我擦干眼泪,舒一口气,有人推门进来。是妈妈。
  她老了,也许是匆忙行程让她疲惫,她头发乱蓬蓬的,里面又添了一些白头发。放下小行李包,我看到她手上的老人斑。她曾经教育我,女人在婚姻之内是温柔和忍耐,婚姻解体时要懂得宽容和忍让。
  若她知道了真相,不知道还能否节制和忍让。
  我问:“妈妈你怎么来了?”
  “我放下电话就去搭飞机了。燕飞说贝贝从滑梯上掉下来了?说情况比较严重,到底多严重?”
  “我说了你不要太激动,妈妈,贝贝现在昏迷,可能一直会是昏迷状态。”
  “什么?你说什么?段言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孩子当时是谁看的?”她果然激动起来,不知道是否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妈妈,当时孩子判给他了,财产也给他了,现在他躲起来了。”
  母亲跳起来,声嘶力竭的喊起来:“不是协议分开的吗?怎么孩子财产都归他呢?是不是他把贝贝弄成这样的?他到哪里去了?不行,我得找他去,他以为我们许家没人了吗?”
  我双手用力的抱住她扭动挣扎的身体,她哭骂着说:“把贝贝放他办公桌上,让他们同事都看看这个混蛋!”她歇斯底里的拍打着我的背:“你这个缺心眼的笨蛋,实心眼的傻子啊,你什么都瞒着我,怎么跟你爸爸那么象呢……”
  悲伤和愤怒让母亲变得更加憔悴不堪,我哀求她说:“妈妈,听我说好吗?眼泪流干了也没有用,千万不要乱来,不然,事情会更糟,我会死的。”
  恰好一个小护士来换贝贝的输液瓶,妈妈颤抖着拉住那女孩说:“你听听,你听她说什么,我辛辛苦苦的把她养大,她说她会死的。”
  小护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匆忙换了瓶子,安慰妈妈说:“小孩目前情况稳定,没有危险,但孩子的妈妈情绪起伏较大,容易做傻事,最好不要刺激她。”说完逃离般的走了。
  妈妈着实可怜,她被生活吓怕了,眼神放到很远,半张着迷茫的嘴唇,身子颤抖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死去的父亲。
  我稍一疏忽,她就跑出去了,大概是找段言算账去了。
  周围渐渐变的又静又暗,我强迫自己沉寂下来,慢慢的坐下,渐渐彻悟,完全象个局外人那样剔透通明。发脾气,大哭,不甘心都没用,我要理智的想清楚下一步怎么走。尽管内心只剩下怨恨,且不只恨一个人,但我不再着急,静默等候,我惊讶自己的沉着大度。
  无论世界怎样天翻地覆,贝贝依然安静的睡着,呼吸均匀。
  我抚摸着她的小手,余光里总感觉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我仔细去看她眼睛,又明明是紧紧闭着。
  幽幽一点冷风吹来,我感觉身后站了一个人,用眼角一斜,先瞟到右后方一双雪白的鞋,被垂顺至地的黑缎子裤脚掩没了一半,我的身心一阵剧烈的颤抖,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是谁?”
  这身打扮我已经不陌生,即使不看她的脸,我也知道是她。
  他们都斩钉截铁的下过定论,说黑衣女人是我凭空幻想出来的角色,可她此刻就真实的站在我身边。只是她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全然不知。
  我问她:“你到底是谁?”但我仍僵硬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敢回头与她对峙。
  “……”
  “你要干什么?”
  “……”
  “你是鬼?还是魂?……你说话。”
  “……”
  她如梦如幻鬼魅飘渺,来去无痕且全无声息,这才是真正让我通体生寒之处。
  病房较大,门敞开着。我鼓足勇气回头时,她面无表情的转身向外走去,长长的裤脚拖沓在地,白色的鞋子若隐若现猜不出质地,她走起来飘飘荡荡没有声音,双手静静垂立在身体两侧,不像常人那样前后摆动。
  正是她这样特殊的走路姿势,让我看不出反正面,她可能背对着我迈步向前也可能在面对着我步步倒退,也许那一头黑瀑布般长发里面正隐藏着窥探的眼睛。
  几秒钟后,我追出去,她已经无影无踪,空空长长的走廊,极其安静,我的脚步声哒哒哒的传开,象是几个零星空洞的音符。
  第五十八章 诡影幽魂(2)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心想,她所做的仅仅是这样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一定也是个寂寞的灵魂。
  有人从身后轻轻拍我一下,我吓的跳了起来,回头一看,是妈妈回来了。
  她满脸倦容,大概这一趟一无所获。
  一切在我预料之中,一定是大门紧锁,手机关机,段言不是一个肯及时负责任的人,虽然他自己不这么看。
  我问她:“妈妈,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飘了出去?”
  她一震,说:“我只看见你在这里,谁飘出去了?”
  “妈妈,是贝贝的魂。她的灵魂走了。”
  妈妈吓的退两步,问我:“你快把我的魂吓掉了是真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妈妈,是真的,我看到她了,不止一次。”
  “他们说你病了,我还不信……。”
  “我没有病。”
  “病人都不说自己病。”
  “从前的我已经死了,妈妈。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我了。”
  母亲沉默又悲哀的看着我,象在看一个无可救药不知所云的疯子。
  她认为她比我明白,我觉得我比她清楚,我们面对面的站着,却无法心贴心的交流,是什么将我和母亲隔离,一时也说不出来,两人都恍惚了。
  该怎么解释呢?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要相信的一切。
  妈妈深深叹一口气,说:“我把家里的房子卖掉吧,贝贝将来可能会花费很大。”
  卖房子这话,让我着实有些心疼,我竟然要害的母亲无家可归。
  自我懂事起,我几乎没怎么孝敬过她。恢复了王庄的童年记忆,我们之间又加了一层怨恨,此后更为疏远。
  我轻轻的拨动母亲耳畔的银丝。朝如青丝暮如雪。
  我看着她说:“妈妈,没有到卖房子的地步。不要担心,再也不会有让你伤心的事了。”
  抽空把新租的房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医院里的事情暂且由妈妈照顾打理,我照常上班了。
  一上班便换成叶恒永助理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