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作者:黯夜妖灵    更新:2021-12-04 21:03
  印无忧叹了一口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物以类聚,我看你比我固执。”
  列云枫拿起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摇摇头叹息:“图苏啊,在这个多事之秋,免不了有血光之劫,等着看吧,各样的人都该粉墨登场了,小印,你爹爹一定也会来,其实你没感觉到,有一场酝酿已久的狂风暴雨,要席卷我们藏龙山吗?”
  印无忧嗯了一声,从澹台玄近日的神态上,印无忧也感觉到这一点,虽然澹台玄掩饰得很好,可是凭着杀手敏锐的感触,他已然有所觉察:“你这个是什么?”
  列云枫看了看自己写的字:“这个是往生咒,是用来超度亡魂的,”
  他叹了口气:“死人总不是件好事情,无所谓的纷争,会葬送太多无辜的性命,如果有个办法,可以避免这种争端就好了。”
  避免?印无忧心里叹息,在江湖上,怎么可能风平浪静,没有恩怨纠葛。
  列云枫淡淡地一笑:“这是我娘的习惯,她跟着我爹去打仗,战场上的拼杀,你死我活,回到营中,我娘就写往生咒,超度双方战死的将士。”
  印无忧不解:“超度自己的手下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管敌人?”
  列云枫有些微微的伤感:“这是我娘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如果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会罗织出罪状,她没有说过,我在想,也许卸下了那身盔甲,我娘就是一个单纯的母亲,每个在战场上牺牲的孩子,都该有一个挂念他们的母亲。”
  印无忧垂下眼光:“你真好,有疼你的爹和娘。”
  列云枫笑笑:“朋友有通财之谊,哪天给你引见一下那个让我疼的爹和疼我的几个娘。”
  心中明明满是忧戚,可是听列云枫的话,印无忧还是忍不住一笑。
  列云枫也一笑:“趁着贝小熙没有来,我们去找梦儿。”他说着纵身上了屋梁,从上边拿下一个竹囊来,竹囊里边好像是个皮囊,软软的,还动弹着,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印无忧心中一动:“是碧血……”
  列云枫嘘了一声:“快走,一会儿贝小熙来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寂寞江湖风吹雨
  谢尽秋花,红尘何趣,繁华渐做凄凉。叹野风狂纵,夜雨缠绵,一豆孤寒灯光。想前世、两界茫茫。来时苦,黄泉碧落,误了沧桑。
  临窗,任春取舍,枯荣证人间,却也平常。但旧情别恨,醉倒愁乡。苦乐由谁心事,相思泪、空洒千篁。折兰若,残茗淡酒,几续消亡?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满目秋寒闭孤馆,这家巽龙最繁华的客栈,在肃杀寒冷的秋雨之夜,也显得格外凄冷。每个房间里,几乎都点着灯火,那些羁旅困顿中异乡客,在摇曳的烛光里,品着他乡的酒,想着故乡的事,春花秋月,雨夜露朝,都会不知不觉地撩拨起他乡羁客深埋在心里的乡愁。
  灯光里,处处笑声,心越是哀痛的时候,笑声往往越是响亮,那是很明显很拙劣的掩饰,让别人轻而易举地看穿内心。
  只是,若是人人如此,便是心照不宣的痛,谁也不必说,他乡相逢,无论曾不曾相识,都不妨相视一笑,酒解千愁。
  烛光,酒香,还有寂寞的笑。
  帘外雨声萧索,帘内欢宴正盛。
  临窗,一张桌子,几样小菜,一壶老酒,还有对酌的两个人。
  秦谦望着窗外的雨,心中在盘算着路程,想想栾汨罗也该到了,说不定先他一步去了图苏,很快他们就会又见到了。
  坐在他的对面,卫离看着秦谦有些落寞的神色,他手里端着酒杯,放在唇边,却滴酒未尽,眼神穿透雨幕,延伸到沉沉夜色的深处。
  手中的酒,无法驱散心里的落寞。
  酒不醉人人自醉。
  酒,是老酒,应该窖藏多年,含在口中,绵软醇香中,还是有微微的涩意,这叫不出名字的老酒,大约是店家自己烧酿,也许心中有微微的痛,所以才觉得这酒也有着丝缕的苦。
  卫离微微一笑:“大哥还不承认,你骗不了我的。”
  听到卫离笑中的一丝戏谑,秦谦嗯了一声:“承认什么?”
  卫离慢慢地喝着杯中的酒,淡淡的晕红,让她看上去多了一份娇羞:“眼前没见意中人,唯在心中几念之。”
  秦谦忽然笑道:“叱诧风云的卫帮主,居然也附庸风雅,做起诗来了。”
  他笑的时候,眉间的落寞之色荡然散去,也有几分调侃的意思。
  又斟了一杯酒,卫离若有所思:“不知道她的酒量如何?”
  不用说,他们之间本来就有这个默契,秦谦知道卫离提到的是栾汨罗,他轻轻呷了一口酒,酒的醇香就撩拨着唇舌,有种令人倦怠的醉意:“她从来都没有喝多过,怎么样,哪天和她斗斗酒?”
  卫离一笑,没有回答,栾汨罗,这个人她早就知道了,在认识秦谦的时候,也就认识了这个人,她认识栾汨罗有好几年了,可惜一直没有见过,第一次见面,却是那种情势,在见到的瞬间,卫离的心中说不出的微凉,栾汨罗,和她想象中一样。
  也许,和她这个长春帮的帮主相比,权势、地位,如此诸种,栾汨罗什么都没有,可是栾汨罗所有的那份淡定,却是她永远无法拥有的。
  卫离很骄傲,但不盲目,她永远清楚自己的缺点是什么,这也是种聪明,一个女人,有自信,有自知之后,聪明就是能不断积厚的资本。
  秦谦看她不说话了,脸上的笑意还在,但是神色间有些患得患失:“怎么了?”他问得有些多余,心里当然知道卫离在想什么。
  卫离微微笑道:“我在想,有些人不醉,是因为她已经醉了,有些人不醉,是因为她必须清醒。”
  秦谦笑道:“清醒还是沉醉,恐怕也只有自己知道了,落到外人眼里,还不是一样情形?”
  卫离爽然道:“外人怎么看怎么想,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只要自己在意的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行了。不知道她们走到那里了。”
  她口中的她们,是指栾汨罗、寒汐露他们。
  秦谦沉吟了一下:“应该到了图苏城了吧。”
  卫离道:“寒汐露受了伤,栾姑娘为她治伤,只是伤治好了,怎么还陪着他们来屠苏?”
  卫离不是一个随随便便说话的人,她要说什么,都经过深思熟虑,所以这话说得有些奇怪,秦谦忍不住问:“有什么不妥?”
  稍微迟愣一下,卫离一笑:“没有,只是感觉有些奇怪。”
  在片刻的犹豫之后,卫离还是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秦谦虽然完全信任栾汨罗,卫离感觉得到,秦谦对栾汨罗的信任,完全是来自亲人间那种不容置疑的信任,这种信任好像与生俱来,没有什么理由,亦如骨肉血脉间的那种亲近。
  只是,男人就是男人,尽管卫离知道秦谦是个有心胸气度的男人,不过在情感上,男人不见得会比女人大方,相反的,男人往往对于感情会更敏锐。
  情之所至,一个再豁然大度的男人,有些有天地豪情,可以将大好江山拱手相让,但是自己深爱的女人,却不容别人有丝毫的非分之想。
  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的爱,更强烈自私。
  所以,真的陷入情感纠葛里,真的死心塌地地爱上一个人,女人,也许会和别人共享,因为她不忍心让自己爱的人为难。可是男人,绝对要那份完整,如果不是,他宁可毁了那份得来不易的感情。
  卫离是女人,无论她在江湖中混迹了多久,为了领导长春帮,变得多么坚强果毅,可是她仍然是个女人,有着女人独有的纤敏,那个雪的眼神,她绝对不会忘记。
  雪,应该已经喜欢上栾汨罗了,现在栾汨罗和寒汐露母子在一起,会不会给她们一个错觉?
  卫离禁不住有些担忧,因为像栾汨罗这样的女孩子,谁舍得只当做沿途绮丽的风景,匆匆而过。
  只是,这种担忧还是不能说出来,也许一切,终将如流云般,聚散匆匆,她知道栾汨罗不会喜欢雪,那就更不能说出来了。
  秦谦看卫离又发呆了,笑道:“有什么奇怪的,还不是枫儿那孩子,非要央求汨罗去。”
  说到列云枫,卫离也淡淡一笑:“说起你那个兄弟,比你聪明机灵多了,你还不面壁思过,还好意思提他?这个当哥哥的反而不如弟弟,我都感到惭愧。”
  秦谦笑道:“我为什么要感觉惭愧?他比我更聪明,难道不是好事儿?这孩子,心里总是替别人想这事儿,寒汐露母子和他师父澹台玄有着生死过节,这孩子担心他们母子被仇恨蒙蔽,受人利用,所以才要汨罗去陪着他们赶往屠苏。”
  他说着,仍然忍不住微笑,列云枫央求栾汨罗的时候,他也在,感觉列云枫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寒汐露和雪两个人不足为虑,只是如有人别有用心,利用她们对澹台玄的仇恨,挑拨她们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就无法挽救了。
  栾汨罗当时犹豫了一下,秦谦有些奇怪,因为对于能帮到别人的事情,栾汨罗很少会拒绝,尤其是枫儿求到他,栾汨罗跟着秦思思长大,对枫儿好像是自己亲生弟弟一样地疼爱。
  当时栾汨罗问了问秦谦的意思,秦谦没有异议,栾汨罗才答应下来。
  卫离笑道:“大哥,有句话,说了你别生气。”
  秦谦道:“你什么时候也啰嗦起来,人家都说卫帮主办事儿,是那句什么俗话来着?哦,水萝卜下酒,嘎嘣脆,何况我生气了,你也有本事让我把气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