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作者:萧湉    更新:2021-12-04 17:12
  小程搓了搓手,又道:“二哥你还不知道吧,俩老道也辞了,这会儿八成也在收拾东西呢。”
  我朝小罗成看了一眼,原来魏征和徐茂功也不干了,瓦岗这一下是真的分崩离析了。
  “听说五弟也要走了,七弟也心动了……”小程还在叨咕,一个一个地往下盘算。
  二哥叹了口气,默默地听着只是不作声。我走到小罗成身边,握着他的手,心里也是沉重。
  “秦元帅。”
  一个温婉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我高兴地喊了一声:“裴姐姐!”
  二哥忙着起身,道:“弟妹请进。”
  裴姐姐走了进来,手里托着一个锦布包着的方块硬物,小程一见就高兴了,嚷道:“还是夫人行!这印可找到了!”
  裴姐姐把印交给小程,微带责备地道:“你呀,也不好好找找就吵吵,让秦元帅见笑了。”
  小程接过印,呵呵笑道:“自家兄弟,还计较这些?等我去辞了,咱们也好启程。”
  裴姐姐看着小程一笑,道:“可也不用那么急,走前还有件事吧。”
  “裴姐姐,是什么事?”我不由得好奇,官也辞了,也收拾完了,可还有什么事要做呢?
  裴姐姐的目光转向了我,笑道:“还有,要给老兄弟和小瑶完婚呐。”
  我脸一热,早躲在小罗成的床榻后闷着头不敢出声儿。只听小程起劲地闹腾:“太对了!趁我们兄弟都还在一块儿,就该给他俩热热闹闹地办一场,小瑶是咱们大家的妹子,老兄弟又是最小,可得让哥哥们好好尽尽心。”
  二哥也笑了,应道:“本来想离了瓦岗再给他们办,只是弟妹说得也有理,择日不如撞日,就趁兄弟们都在,给他们办了吧。”
  我又是高兴又是害羞,深埋着头,只听到小罗成低低的笑声。那笑,好像是从心底里发出来的,虽是轻淡,却是连余音里都听得出幸福的颤动。
  入洞房新婚大喜 离瓦岗四海逍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我蒙着大红的盖头,在裴姐姐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跪下又起来,起来又跪下。被那盖头罩着,外面的情况一概看不见,只能从底下的缝隙隐约瞧见对过一个穿着红袍红靴的身影,他正以同样的频率起来又下去。本来因着他的膝,我说不用跪拜了,鞠躬也就罢了,他却定是不依,非要一步都不错。幸好只有三拜,拜多了,我可真有些担心他的膝吃不消。
  我瞧着底下袍服翻飞,正红色的底子加上金丝绣样。他素来都爱穿白,这如今穿上了红色,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模样。可恨这盖头,蒙上了什么也看不到。
  “送入洞房!”
  小程拉长了声音喊出了这一声,他是自告奋勇地定要做这个司仪,如今看起来,就小程那大嗓门,让他来当司仪可还真是合适。
  裴姐姐将绸带扎的彩球递到了我的手里,我知道这绸带的另一端是牵在他的手里,捧着那球,心里就满是甜蜜。由他引着我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我看不见,只有完全地信赖他,他走得极是小心,快了怕我绊着,慢了又怕我心急。我不由得低头含笑,全身心地体验这盲目依赖和被人细心呵护的幸福。
  进了洞房,他还得出去陪着众兄弟喝酒,我则要坐在床边等他。我还是担心他的膝,新嫁娘不能说话,我牵着手里的球轻轻一扯,就这么抱着不肯松手。他分明已将走出去了,只手里的绸带还未松,感觉到我这一扯,他早已收住了步子,回身轻笑道:“我知道,放心吧。”
  门关上了,独留了我一个人,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记得我看这一片红看得有些腻了的时候,他回来了。
  我忙正襟危坐,浅笑盈盈,只等他掀开红盖头,给他一个最美最甜的笑靥。不料,他走进屋子,一忽儿走到这头,一忽儿走到那头,却就是没有意思要走向我。我听到他走到墙角的水盆洗了洗手,又走到桌边倒了茶,竟然一个人在桌前坐下,慢慢地喝起茶来。
  我先还撑着个笑脸,听他一口一口地喝得越来越慢,我笑不出来了,心头的火腾腾地往上直窜。这个人!他是高兴了!喝酒爽快了!我这儿可是蒙着盖头做了半天的瞎子!也不知道赶紧给我掀开,在那儿磨蹭什么哪!
  我忍……忍……忍…………在听他喝下第三十一口茶的时候,我终于选择在沉默中爆发了,猛地掀开盖头,从床上蹦起来,嚷道:“小罗成!你就说了吧你是什么意思!你要我等死是不是啊!”
  他擎着杯子凑到嘴边,慢悠悠地喝下了第三十二口,这才转脸朝我瞥了一眼,笃定道:“我可是听说,新妇是不能说话的,也不能说‘死’呀‘活’的,口彩不好。”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双手用力团着那块盖头,像要把一肚子的气都撒到这盖头上。
  “快把盖头蒙上,”他好声好气地劝我,“等我喝完了这杯茶就来揭。”
  我恨得无法,看看手里的盖头,只得气哼哼地再往头上蒙,坐在床边,也笑不出来了,只是愤愤地赌气。
  好不容易终于听他放下了杯子,走过来,我早已卯足了劲,就等他掀了盖头,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我坐立不安地等着,眼见他的手已捏着了那块盖头,却还不舍得就掀开,一句低语在我的耳边响起:“瑶儿,你让我等了这许久,怎么这一刻就等不及了。”
  盖头被掀开了,我憋了半天的气话却一句也没有说出来,他眨着眼睛看我,唇边的笑里几分调皮,几分狡黠。我想起翼州,想起贾柳店,想起瓦岗山,想起东岭关……许多许多,原来有一个人,一直在等我,在守着我,我却只是不知,直到今日,才终于应了这一片深情。
  “表哥,我们的幸福,我等不及了。”我倚在他的怀里,悄声道。
  他忽然将我拦腰抱起,轻轻送到床上,自己也随即上了床,俯在我的身上,凝神看我,雨点似的吻落在我的额上,眼上,颈上……我只觉得呼吸都要透不过来了,只是无力地呻吟。
  “瑶儿,你是我的了……”他喘息着,哑声道。
  我睁开眼睛,不满地朝他横了一眼,他就笑,又补上一句:“我也是你的了……”
  第二天,我和小罗成一大早就起来了,受了众兄弟的贺就该启程离开瓦岗了。
  我坐在镜台前梳妆,小罗成走过来,站在我的身后,从镜子里看我,拿起一把梳子,替我梳起头来。他的动作很轻柔,一下、一下,极是耐心。我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他这一番脉脉温情。
  我换下了昨日的嫁衣,换了一条轻薄的长裙,也是红色的,我极少穿红,这会儿从镜子里看去,这大红色倒是把我的肤色衬得白了,映着红唇,竟似有些妩媚的意思。我扭腰回头,故作娇美地冲小罗成抿嘴一笑。他一呆,忽地笑了起来,拊掌喊道:“哎呀!原来我的瑶儿也长着一双桃花儿眼!怎么先前都没有发现呢!”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嗔道:“你没发现的事儿还多着呢!”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是为着他那一声“我的瑶儿”而欣喜不已,心窝里都淌着蜜似的。
  梳妆完毕,他牵着我走了出去。二哥早在外头候着了,一见着我们,只笑得连声说好。大哥和嫂子一边一个扶着娘,娘颤颤巍巍地,从贴身的怀里摸出一个绸布包,打开,竟是一枝精巧夺目的展翅双凤衔珠金钗,娘小心地拈了,亲自替我戴在头上,大哥和二哥都赞好看。走到外头,众兄弟们都在,魏征、徐茂功、小程……一个一个来向我们贺喜,我笑着道谢,忽然,看见了人群后头一个孤单的身影,王伯当……
  我悄悄地扯了一下小罗成的袖子,把那个人影指给他瞧,他向我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朝那边靠近。
  “八哥,罗成多谢八哥!”小罗成立在王伯当的面前,一躬到地,肃然道。
  我也福了下去,偷眼看了一下他的颈间,果然有一条疤痕,不是很长,却分明很深,伤口虽合了起来,却还是血红的,现在看着都已是觉得触目,那一日,他狠下心伤自己时,定是更为惊心。
  “老兄弟,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别这么多礼。”王伯当笑了笑,又道,“老兄弟,恭喜你了,有一句话,当年你对我说的,现下我可要还给你,”王伯当忽地一顿,朝我看了一眼,又很快地移开目光,低声道,“要保证她快乐。”
  小罗成挺直了身子,眼里耀人的神采透着自信,朗声答道:“一定!”
  我们终是离了瓦岗,小罗成满心不情愿地坐上了马车,二哥不肯让他骑马,说他的膝还未好,经不起这长途颠簸的。他可怜兮兮地哀看我,要我也坐马车陪他。我扭头装作没看见,翻身上了踏雪玉兔驹,还要故意在他的车前车后晃悠,从车窗里偷瞧他又无奈又气恼的模样,越发得意地在马上晃着两条腿,大声嚷嚷着“驾!”可算是报了昨天晚上那一箭之仇了!
  “二哥,我们去哪儿?”我坐在马上,问二哥道。
  “就去洛阳吧。”二哥笑答道。
  “老程还想去长安逛逛!”小程耳朵真尖,明明超前了我们四五个马身,还能听得见,在前头嚷嚷。
  “二哥,我还想去苏州看看,听说是天堂一样的景色呢!”我刚说了这一句,忽然瞥见车窗里,小罗成正探着头要说话,我撇了撇嘴,丢过去一句:“有人要是再喋喋不休地念叨扬州,我可就不去了!”小罗成一缩脖子,退回车里,靠在软垫上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