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作者:萧湉    更新:2021-12-04 17:12
  张公瑾这一说,连二哥的脸上都现了讶异,便听二哥问道:“张将军,表弟的意思是……要助我们破阵?这岂不是违了姑父的令?”
  张公瑾哈哈一笑,道:“元帅,我家公子离开翼州之时,夫人就交代了,切不可听王爷的令,到得东岭关,定要助元帅破得此阵,保瓦岗旗开得胜!”
  这话一出,帐中各人都是喜上眉梢,有小罗成助着瓦岗,那无疑是得了力助,杨义臣对小罗成也信赖得紧,未料着他竟是胳膊肘向外拐的。我也不禁笑了笑,我以前就觉得,姑母与姑父,不像是这个年代的一般夫妻,姑母之于姑父,从来也不曾是一个从属的地位,而这一次,姑母更是公然拗了姑父的意思,偏偏小罗成也是愿意听母亲的话。
  张公瑾交给二哥一封信函,上头有姑父北平王的大印,说请二哥三天后派一人,持此信函前往东岭关,只说是翼州来的家人,以这样的身份混进去,将来往来通传讯息就便利多了。
  二哥接了,大家一起送张公瑾出营,便回营各自准备去了。
  铜旗阵是有希望破了,二哥一定很高兴。忙过了安营的诸般事宜,大家都回去休息了,我一闲下来,就总是觉得心里空空的,知道定是睡不着,便一个人往后营行去,一路上只是麻木地想着。近来总觉得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让我去做的,我便去做,只是好也罢,歹也罢,都似是与我无关。
  我一路行到马厩,去瞧瞧我的踏雪玉兔驹,马儿看见我,也是喜欢,一声嘶鸣,像是欢迎我似的。我便走过去,轻轻地拍抚它,又想起万里烟云兽,这几日,万里烟云兽像是好了一些,也肯吃喝了,我便把它留在瓦岗,此刻想起,又不禁有些记挂。
  我的手顺着踏雪玉兔驹的鬃毛往下,忽地触着一块结痂的硬块,我不由仔细看去,那是灼伤的伤疤,是……那一次吗?那一场夺去了三儿生命的大火……
  我的手兀自抚着那一块痂,心里只是酸楚,近来倒不大觉得心痛了,仿佛痛到极处,也就麻木了……
  “小丫。”二哥不知什么时候,竟到了马厩,唤我道。
  我转过身,向二哥笑了笑,应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二哥走了进来,瞧了我好一会,忽然叹了一声,却是不说话。
  我便笑,向二哥道:“二哥,你这是怎么了?表哥来助着二哥破阵,怎么二哥反倒叹起气来。”
  二哥有好一阵不曾开口,到最后终于说了一句:“小丫,你这样,二哥看着,也是心疼啊……”
  我心里一抽,面上却仍是带着笑,轻声道:“二哥,你说什么呢?我不是挺好的。”我嘴里虽说着这话,心里却像是憋着一口气,喉头只是哽着,好像再多说一句,就要忍不住抽泣出声了。我赶忙向踏雪玉兔驹埋下头,不想教二哥察觉。
  二哥不说话了,又轻叹了一声,忽地转了话题:“小丫,我找你是想交给你道令,便是三日后假扮翼州家人前往东岭关找表弟。因是小丫年纪小,扮作男孩子不易引人怀疑。”
  我忙忙地点头,我是巴不得有些事做,这阵子,我是闹静都不得宜的,若是周围闹了,我便会越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只觉得那闹声刺耳,可若是四周一静,我又会觉得,那样的静谧好像要把我吞噬了似的,总是不自禁地要想起过往,可思绪略一触着那一点,不及细碰,就胆怯地赶紧逃开。我害怕把那一段回忆揭开,可是连回忆都失去了,我还剩下什么呢……
  三日后,我改了男儿装束,骑着马特意绕了路,从翼州方向驰向东岭关,一近了关卡,就大声喊道:“翼州来人求见罗公子!”
  城楼上无人应答,我等了半天,不得已,只得又喊了一声:“求见我家公子!”
  这一次,城楼上总算有人探出了头来,还不忘拿盾牌挡着,朝我看了一眼,冷冷地丢下两个字:“等着!”又没了踪迹。
  这一等,我直从早上等到中午,直等得口干舌燥,也再没个人出来应声。我心下已是大为奇怪,按理,小罗成应是东岭关的上宾,如今家里来人,好歹也该有人接待,就这样让我等着,于情于理都是不合。
  我有心想再叫,但又一想,看刚才那人的态度,怕是再叫也无济于事,没奈何,只得再等。一直到午时过后,才终于有人出来了。
  “姓甚名谁,可有凭证?”一句话,公事公办的口吻,冷冰冰的连眼睛都不屑于朝我瞥上一眼。
  “小人姓罗名瑶,有北平罗王爷书信一封在此。”我粗起嗓子,大声答道。
  来人接过了姑父的信,翻过来倒过去地看了好半晌,又是一声:“等着!”随即便连那扇好不容易打开的小角门也关上了。
  又是一番好等,门终是又开了,里头一个声音说了句:“进来吧。”我总算松了口气,道了声不知所谓的谢,拉着踏雪玉兔驹走了进去。
  进了东岭关,我跟着来人一路行去,那人就没有再和我说过一句话,好不容易到了一所宅子前,那人领着我进了屋,又是一句话:“在这儿候着!”转身便走了出去。
  我在黑暗中侧耳细听,果然听到锁舌“咔”的一声响,听着外头的脚步走远,我忙跑到门前,伸手推了推门,果然,上锁了。
  到了这一刻,我也不由得着慌了。是那封信出了纰漏吗?想想又绝不可能,那信是张公瑾交给二哥的,本来就是北平的东西,任你再看也不会假。那么,是小罗成在这里露了马脚?可是,以小罗成的智谋胆识,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就出差错?
  我从早上起就没有吃过东西了,先前在烈日下暴晒,如今又被一个人扔在这四面不透风的屋子里,漆黑一片。我不自觉地生出了惧意,好像黑暗中,哪里都会生出什么不可知的东西,又总是在我身后,惶急地一转身,又瞧不见,静了一刻,又觉得那东西到我的近前来了,心里便越发恐慌。
  隐隐地,我好像听到战鼓声,心竟莫名地揪了起来,我想走过去,好听得更清楚些,却不料我的腿已是软的了,刚走了半步,便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只觉得手心冰凉,不自禁地把手缩到衣服里取暖,却不料,只是让自己的整个身子也都冷了。
  我听到一个人的大笑声,听到马嘶声,还听到“当”“当”的兵器相碰声……这一切都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不,一定是听过的!可我用力去想,却就是想不起来,只把自己弄得浑身无力,虚脱似地倒在地上。
  冷……这似乎是我唯一残存下来的感觉。先是觉得身子下的石地很冷,到后来,便分不清究竟是我的身子冷,还是那石头地面冷,到最后,便连那“冷”都觉不到了,或许是我的身体和那石头已是一般冰冷了,我迷迷糊糊地想。黑暗中似是瞧见有一点一点的光点向我游近,我竟不害怕了,睁着眼睛数那些点,一……二……三……数不过五,就乱了……那些点就在我面前旋啊转啊,怎么也数不清……
  忽然,“当啷”一声巨响,剑一般地刺入我的耳里,我不觉皱眉,恨着那声音,只愿它快些消失。然而,那刺耳的声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近了。
  有人一下子把我从地上拖了起来,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大声喝问:“说!罗艺让罗成前来,到底安着什么心!”
  我有些恍惚,这一句问话让我下意识地觉得紧张,想要集中注意力,可只是无力。我“嘿嘿”地傻笑起来,模模糊糊地道:“阵胆……”
  “胡说!就罗成那样,还能做什么阵胆?!”那个声音粗而沙哑,分明裹挟着怒气。
  他提起阵胆,我便顺着他的话意重复了一句:“阵胆……”
  那个声音忽地恶狠狠地恨了一句,我便只听到“呛啷”的一声脆响,寒光一闪,一股冷森森的寒气已是一怵一怵地刺着我的颈项,那个声音已到了我的耳边:“说不说?不说就杀了你!”
  那一股寒气刺得我连舌尖都像是在打哆嗦,可我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快意,不自禁地笑起来,这一次,竟说得很是清晰:“阵胆!”我看着面前的那双眼睛,黑色的眼珠像是格外的大,连眼白的位置都占去了,听我这样说了一句,便只见那瞳仁迅速收缩,越发显得眼球大得惊人。
  我觉着脖子上已有一丝刺痛,我知道那刃尖定是已割伤了我的颈。要死了吗?我想,并没有觉得快乐,也没有感到悲哀,我只是怕,到了下一世,他不能找到我……
  他……这个念头甫一起,我的心就猛烈地抽动起来。不行!我还不能死!我拼命地弓起身子,整个后背都往后缩,右手手肘蓄了全身的力,狠命地往后一撞,左手对着那一点寒光,猛地迎上,顾不上手背处传来的剧痛,只是用力推开,身子已往下沉去,脚下一旋一转,错步滑开,眼角瞥见一道震惊的注目,越发不敢停顿,只是往有亮光透进来的地方冲去。
  不料,才走出没几步,我脚下就直是发软,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已追了上来,我的心里渐渐地起了一阵绝望,只是用尽气力奔逃,可我的步子已是无法控制地缓了下来……
  “住手!”
  慌乱间,我听到一个声音,清泠泠地,英气逼人。一个银白的身影挟着几缕金光,早已迅捷地扑上,拦住我身后那个紧追不舍的人,右手一兜,对方的佩剑已到了他的手中,只听“叮当”地一声,刚才还架在我颈项上的短剑已被撞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群里的话偶看到了……偶以后一定争取一过十二点就更新……
  番外偶一定好好写……免得被砍死……
  顶锅盖遁走……罗成计谋铜旗阵 秦瑶释怀东岭关
  “东方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