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者:张正忠    更新:2021-12-04 12:24
  董仲舒用礼教辅佐,不时规劝几句,很受江都王刘非的敬重。
  建元对策称优者除了董仲舒之外,还有会稽吴县的严助,他被提升为中大夫;川人公孙弘,以六十高龄被征为博士。这就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开端。
  董仲舒在江都任上,不能充分施展抱负以经世致用,他只能局促在江都一隅,宣传他的天人感应学说。
  公元前135年,辽东的高庙和长陵的高园便殿,相继遭受火灾。当时董仲舒在家闲居,他获悉这两次火灾,就用他的灾异学说加以分析,认为这是上天对汉武帝过失的警告。他也没有考虑这么做的政治后果,把自己的想法写成《灾异论》。
  《灾异论》还没来得及上奏,就被主父偃探听到,并偷去呈送汉武帝。武帝召集群儒,命他们审议此文。董仲舒的弟子吕步舒也在其中,他不知是自己老师所作,把这篇文章骂得狗血喷头。当汉武帝告诉他这是董仲舒的大作时,吕步舒当时就傻了眼。
  于是汉武帝以诽谤朝廷的罪名将董仲舒投入大狱,并定成了死罪。后来汉武帝念他上《天人三策》有功,又下诏赦免了他。遭此打击,死里逃生的董仲舒再也不敢随便乱讲灾异了。除了曾一度复出为胶西相外,他一直赋闲在家,治学著书,直到寿终正寝。
  且不管董仲舒的沉浮,反正经过董仲舒的三次上策之后,儒家在汉武帝朝廷的地位是逐渐提高了起来。董仲舒的对策成了汉武帝治国的主要依据。一个巨大的转变,在不声不响中发生了。思想自由的时代开始夕阳西下,代之而起的是漫长而单调的儒家思想时代。
  儒家学者一提起嬴政的“焚书坑儒”,无不怒发冲冠。但有时为了自己学术的生路,他们也抓住每个机会,利用政治力量,置其他学派于死地。不过他们采用的并不是暴烈手段,人们看不到血染钢刀,却见人头落地。
  儒家学派并没有单独的能力生存壮大,他们必须与权力相结合。既然他们需要政权作保镖,他们就必须付出雇保镖的代价。那就是,儒家学派不久就沦为既得利益当权者的政治打手。
  主持建元对策时,汉武帝年仅十七岁,他实际上是在丞相卫绾的指使下主持这次对策考试的。这是卫绾为首的一群儒生,利用幼主所搞的一套政治诈术。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达到他们排斥异己的目的。
  卫绾本身是个儒者,又做过汉武帝多年的老师,他的话对汉武帝有一定程度的影响力。他看到董仲舒提出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观点,汉武帝都没有反对,就上奏一本。
  儒生们的喜与悲(3)
  卫绾在奏章中说:“那些专学申不害、商鞅和韩非子学说的法家和苏秦、张仪学派的纵横家到处搬弄是非,扰乱国政,请求陛下将这些专学法家、纵横家的贤良罢免回去。”
  汉武帝基本同意了卫绾的意见,他没有任用儒家以外的贤良。如果说董仲舒上《天人三策》是儒家独尊的宣言,那么这次则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所走的第一步。
  其后,汉武帝又任用一大批儒家人物在朝廷中担任要职,儒家势力蒸蒸日上。御史大夫赵绾和郎中令王臧就准备实行儒家的一些礼仪制度。他们请汉武帝在长安城外设立明堂,以招见诸侯。
  汉武帝早就有改弦更张的念头,他雄心勃勃,想自己创造出一个新世界来。他听了赵绾和王臧的建议,马上就吩咐他们按照古代礼仪制度去起草和设计明堂的计划。王臧和赵绾乘机向汉武帝推荐他们的老师申公。
  汉武帝早就听说申公是当时数一数二的儒学泰斗,他马上吩咐使者用驷马安车的高级礼节去聘请申公入朝。
  驷马安车是一种高规格的待遇。一般安车都只用一匹马,而汉武帝命使者用四匹马,并且用蒲草包裹好安车的轮子,防止颠簸。这样做主要表示对德高望重的申公的尊崇。汉武帝还命使者带上玉璧和布帛等礼物。
  申公正在鲁国的家里给门徒们讲课,这年他已经八十多岁了。仆人们报告说外面来了官家的安车,要接他去京城。
  申公此时已年老体弱,本来不愿意再长途跋涉走那么远的路。但朝中来使口气殷勤,又捧上丰厚的礼物,申公心中有些犹豫。后来他又一想,当今皇上对自己这么重视,也不便推辞,他只好收拾一下简单的行装,坐上安车,往西逶迤而去。
  汉武帝以隆重的礼节迎接了这位远道而来的老人。汉武帝挺尊敬地询问申公如何治理天下。申公恐怕这位年轻的君主好高骛远,能说不能做,就回答说:“治理国家,不在多说话,而在多做事。”
  汉武帝此时正喜欢文学辞藻,听了申公的话,他觉得有些扫兴。他沉默不语等着下文。
  申公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没有了下文。他等了半天,也没听汉武帝再问下去。汉武帝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个下文,这场会见就这样草草结束了。不过既然大老远的把人家请来了,也不能过分冷淡,于是汉武帝任命申公为太中大夫,作为明堂、巡狩、改历法、易服饰的顾问。
  申公只这么说了一句话就退了出来,他的门生赵绾和王臧感到很奇怪。赵绾和王臧是眼高手低的人,他们向汉武帝提出要建一个封国国君朝觐皇帝用的明堂,以展示皇帝的威仪夸耀天下,但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明堂又该怎么去建。这次他们奏请汉武帝将申公请来,也是搬救兵去了。
  赵绾和王臧过来给申公请安,行了师生之礼。然后两人就迫不及待地询问申公古代的明堂制度具体是什么样子的。申公对这两个学生很了解,知道他们只会耍嘴皮子。他只是笑了笑,可没说什么。
  赵绾和王臧认为今天老师脾气实在古怪,他们互相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就想过几天再说吧。哪知道,过了几天,大祸临头了。
  窦太皇太后的棒喝(1)
  正当儒生们热热闹闹地要实行一系列新政措施的时候,兜头被泼了一盆凉水,窦太皇太后的一记棒喝,打得儒生们晕头转向。
  原来太皇太后窦氏是信奉黄老之学的。她听说汉武帝重用儒生,心里面已经老大不高兴了。别的事情可以任凭汉武帝怎么去办,只要是冒犯黄老思想的,她可怎么也不能容忍奇-_-書--*--网-QISuu.cOm。她这一出面,儒生们可要倒霉了。
  窦太皇太后从立为皇后开始至今已经有四十一年之久了。她经历数代皇帝,在宫中地位高,权势大。她是汉初七十余年黄老无为而治政策的直接受益者,同时也是汉武帝时期黄老思想的首席代表。汉武帝要将尊儒制度化,意味着汉代七十多年来一直占统治地位的黄老思想要退出历史舞台,这是窦太皇太后决不希望看到的。
  “文景之治”使得汉朝强盛起来,黄老无为的思想还有一定社会阶层的支持。一些健在的中兴老臣们,都是黄老思想的忠实信徒,他们不希望儒生夺去他们在朝廷中的地位。看到儒生因得势而兴奋异常时,他们感到分外的沮丧,只好踉踉跄跄跑到宫中,向他们的总代表窦太皇太后哭诉去了。
  窦太皇太后本来就不满意汉武帝和那帮儒生推行他们的那一套东西,加上这些老臣和利益受到威胁的窦家骨肉的凄凄惨惨的哭诉,窦太皇太后就想给这帮狂妄的儒生们一点颜色看看。
  窦太皇太后有这个能力给狂妄的儒生们一个教训。她做了二十三年皇后,十六年皇太后,两年太皇太后,到这一年,她已在宫中高位上坐了四十一个春秋。她在宫廷中的权势和影响可想而知。她的权力大到足能干预朝廷政事,甚至对于汉武帝的私事,她有时也要出面加以管束。
  窦太皇太后还是在做文帝的皇后时,就曾命令宫中太子和王子们以及窦家的子弟都要读黄老之书。梁王刘武从小在她的督促和影响下,接受黄老思想的教育,在思想上与窦太皇太后一致,否则就不可能得到她的欢心。
  窦婴当时是栗太子刘荣的老师,他是个好儒术的学者,他反对立梁王刘武为皇储,也是想阻止黄老学派的继续得势和为儒家在政治上出头铺上一块垫脚砖。
  这一切不能不引起当时还是太后的窦氏的警惕,她召来儒家里《诗经》专家辕固生,准备加以责难。
  辕固生生性狂傲,瞧不起黄老之学,完全是个酸儒形象。他当着窦氏的面鄙视地说:“老子的书写的尽是些宫婢的话。”对黄老之学根本不屑一顾。
  窦太后一听辕固生竟胆敢在她面前污辱黄老之学,气得脸色铁青。她怒气冲冲地反唇相讥道:“你又是从那里得到刑徒们所看的儒家的书呢?”窦太后本来出身寒苦,性格温柔,但这一次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因而大发脾气,她决定惩罚这个狂妄的家伙。
  为了给辕固生一个教训,窦太后罚他到御苑的兽圈里去打野猪,看他除了会耍嘴皮子吹牛之外还有什么本事。
  景帝知道辕固生只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让他到兽圈里打野猪纯粹就是想要他的老命。但此时正值窦太后的气头上,景帝又想不出办法来改变母亲的决定。他在宫中转来转去,实在无计可施。最后只得命人拣一把最好的快刀交给辕固生,让他好自为之。
  辕固生没想到窦太后竟用这个法子来治他,心里怕得要死。他看到景帝也没办法救他,只好哆哆嗦嗦拿过快刀,硬着头皮进入关着野猪的兽圈。
  那野猪一看有人侵犯它的领地,就想用它的獠牙把这个不速之客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