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者:温瑞安    更新:2021-12-04 05:12
  何况是她先出的手,先制了凶手、杀手!
  所以她杏目一睁,嗔叱扬声道:“呔!我是龙舌兰,名满天下的‘京城第一巾帼女神捕’的就是我。”
  然后她又字正腔圆、落地作全声的再重复了一句:
  “我是龙舌兰!”
  然后她强调:
  “我是京华第一、唯一、一流一女神捕:龙、舌、兰!”
  稿于一九九四年四月廿~卅日“自成一派”EDPJ广州“不让一天无惊喜/险”之行,欢声处处。
  校于九四年四月卅日至五月九日,温大声、考古吉、方面包、何熔祸、梁应棍、赖打头再游鹏城,欢乐今宵。
  第三章她是仇家的女儿
  一、隔牛打山
  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脆得像在落英里带点冰。
  她站在那儿一嚷嚷,谁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当然也马上有了反应。
  群众的反应是拢上前去看“热闹”,而且议论纷纷:
  “龙舌兰?”
  “什么是龙舌兰?”
  “龙舌兰不是一种花吗?”
  “那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会叫起花的名字来了。”
  “那也不出奇,人也会叫狗狗猫猫的名字,阿福的儿子不是叫狗子吗?张伯的女儿叫阿咪。还有狗猫也一样叫人的名字。我家的狗就叫旺财。”
  “你就别饶舌了。龙舌兰到底是谁?”
  “她刚才不是说了吗?她叫龙舌兰,她叫龙舌兰当然就是龙舌兰了。”
  “她还说她自己是个名捕呢!”
  “名捕?我只听过四大名捕,捕神、神捕,捕王都听过,就没听说过有啥女神捕的。”
  “对呀,女孩儿家的,好好的家头细务不做,却出来当什么衙差捕役的,看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你可别说的响,我看她刚才那一把弓射箭的,好像有两下子的!”
  “嘿,真的厉害的,又何用暗器,甚至连兵器也用不上呢!你看,铁二爷一伸手,那个满手是刃、五指藏锋的还不是照样遭了殃。”
  “她身子好不,我可及照见,但她模样却怪好的,阿尖,你看哪,她那长发这样飘下来,她那张小嘴这样翘起来,她那媚眼儿就那么瞟过来,她那腰身就那么一挺一耸上来,呼,嘿,哟……要命。”
  “喳,长尾,你就这么用眼色刮,用嘴巴说,用心神想,就入了仙嘿……”
  “我倒觉她不守妇道。”
  “怎么说?”
  “你看她,打扮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往高处站,向人多处看,跟咱大声喊话,这算什么好女儿家?”
  “说的也是。”
  “我呵尖,这美态美得要害人害命的,但这回倒看出她的缺点来了。”
  “哦?她也有弱点?我‘威风尖’也看不出来这娃无哪一处不叫我害煞爱熬的,你这凡见女人都骚情搔痒的‘长尾忠’还能看出啥苗头来?”
  “她哪,那对乳鸽儿是小开了些。”
  “她……乳鸽儿?”
  “不就是那对鹌鹑儿。”
  “这个……这小开了点,才证明她是处子嘛。”
  “说的倒有道理,是含苞的,这更珍贵了……”
  龙舌兰当然没料到。
  她始料不及:
  她报上了名号,并没有引起羡艳和震动。
  却引起了评头品足,女人看她带了妒嫉,男人看她生了骚情。
  因为她是个女子。
  而且还是个漂亮的美丽女子。
  更且是个漂亮而美丽的江湖女子。
  而这是个重男轻女的时代。
  男子能干能闯,出来酒色财气,人家说是他文武双全、风流快活。
  女子敢于敢闹,出来崭头露角,大家就说她恬不知耻、不安于室。
  没办法。
  这种不公平从古迄今,莫不如是,只有在层次上、程度上有点不同而已。
  向大家报了名的她,井没有引起欢呼。
  却引来了一场劫杀。
  她遇了险。
  她手上还挽着深黛色的小弓。
  她青葱般的秀指还拈着两支红色的小箭。
  只要她弓在手、箭在指,她自信普天之下,没什么有她龙舌兰怕的,没什么人不怕她龙舌兰的。
  事实上,那四名在人群中负了伤的杀手,也失去了反击的能力。
  人们惊觉身边有人在淌血,立即四散,于是那四名杀手的目标和所在就明而显之了。
  他们是:戒触、戒声、戒味、戒香四人。
  到这地步,这四人已算是“就逮”了。
  可是,他们来的不止是四人。
  也不是五人。
  ——如果只是五人,那么,第五人:戒杀和尚也给铁手击垮了。
  而是六人。
  第六人也是和尚:
  他叫戒色。
  他原本只负责看水、望风的。
  所以他根本没出过手。
  就因为他未曾出手,所以身份并未暴露,才无人得悉。
  所以他可以悄悄地(就像是一名慌乱而好奇的平民百姓)掩近龙舌兰的背后,当他靠近她的时候,徐风送来,他觉得她好香,他觉得她的腰好细,他觉得她让他神恩飞逸——
  他几乎不想(也不忍)向她出手。
  可是他还是出了手。
  杀手。
  而且还是暗算:
  一种自背后的狙击!
  因为他是杀手。
  前文说过:一个好的杀手,就是不讲道义、不择手段、不认六亲、不论是非的,只要能制对方于死命他就能从中获利的,他就一定干。
  一定杀。
  所以,许多人崇拜杀手,迷上杀手的行径和作风,以为杀手是浪漫多情、飞越痛快的,甚至还将之与侠者混为一谈,那其实是一种谬谈。
  崇仰杀手,一如崇拜禽兽。
  不过在豺狼当道的宇宙乾坤里,这种风尚亦不为多。
  戒色好色。
  龙舌兰美貌。
  就算戒色只看到她的背影,闻着她的幽香,他也可以断定这是个人间绝色。
  但他还是下了手。
  狠狠的下了毒手。
  他欺近龙舌兰背后,见她腰细盈握,他便悄悄拔出极其锋锐浑利的三十六牙七十二齿的鲤鱼铡虎头挫来,一铡就往她腰眼儿挫了过去。
  一点情也不留。
  一些微余地也不子。
  大家发现时已迟。
  就连龙舌兰也发觉得迟了。
  春光明媚,人烟袅烧,眼看这么一个好女子,截在此时此地。
  但有一个人却发现得早。
  比谁都更早发现了。
  他就是那名汉子:
  铁手。
  ——“四大名捕”中的老二:
  铁游夏!
  他一开始就觉得龙舌兰不该暴露身份。
  他已来不及阻止,但他特别注意后果:
  所以他很快就发觉了有人有所暴动。
  他已离龙舌兰最远,一时救援不及。
  于是他立刻做了一件事:
  他忽然打了一掌——
  向后。
  戒杀和尚就在他身前。
  他却往后出掌。
  ——难道他后方也有敌踪?
  没有。
  他这一掌,只是打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上。
  这个人是当地捕头陈风。
  他平白无辜也无缘无故的吃了铁手一掌。
  他挨了这一掌,还未会过神来,但他的有手却不知怎的,全不自禁的忽地打了出去。
  他这一掌正打在身后一个围观木匠的身上。
  这木匠忽尔吃了一记,也莫名其妙,但他的手忽也不听纵使,刹地伸了出去,推在身旁一名老者的肩上。
  那老者更不知就里,肩上受了一记,不痒不痛,但左手却自动扬起,向身前的妇人肘部顶了一下。
  那少妇也忽尔出手,把身后的少年一推……
  如是者类推。
  但情形却发生得十分之快。
  十分之速。
  一下子,一个打一个,一个推一个的,转眼已“传”了十几个人,到了最前边一个,是这儿的庙祝,他吃后面一名老妇的一撞,便连退了三步,不由自主的一抬时,“砰”的一声,不偏不倚,不迟不早,正在戒色和尚掌挫扬铡要攻向龙舌兰之际,他一肘就打在这杀手的脸上。
  这位六十余岁的老庙祝完全不会武功。
  这点戒色杀手当然也看得出来:否则他怎让他近得了身?
  但庙祝这一时,却有千钧之力,又快又狠,“蓬”地撞在他脑门。
  他大叫一声,登时弃挫扔铡,掩面跪着地,口水鼻涕尿齐流。
  龙舌兰这才躲过一险,却听捕头陈风如梦初醒,大叫了起来:“隔牛打山!这是隔牛打山神功!铁手绝招的‘隔牛打山’神功!”
  大家都怔了一怔,大多数的人都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却有民众一拥而上,对那施暗袭伤美人的戒色和尚拳打脚踢,站在远远那边的铁手却扬声道:
  “别打死他。他的同僚都倒了,他仍不逃,还施杀手,至少还有点胆色义气,不要杀他。”
  他随便开声,却一一清晰能入鼓躁暄嚷的人们耳中。
  只有“风尘捕快”陈风犹在喃喃自语:“隔牛打山,隔牛打山,那是比隔山打牛还深湛高明百倍的掌功内力啊,而今是头遭儿亲睹了……”
  二、杀手的门徒
  完全不能抵挡。
  绝对无法拒抗。
  ——如果“四大名捕”中的铁手铁了心要抓一个人,那么,那个人就只好也只有认命了。
  因为这罪犯已落在一双铁手里,天打雷劈,灰飞烟灭,这双手的主人却不会放弃,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