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温瑞安    更新:2021-12-04 04:59
  ——这也许是肥硕的女人最大的好处吧?除了冬暖夏凉。
  (追命心里这样想。)
  无论在任何紧急的情境之下,他总有让自己放轻松些的方法。
  直至大笑姑婆和大败将军要出手杀死李镜花了,他才出手。
  他已不得不出手。
  ——小相公不能死。
  ——李镜花要是死了,还有谁来证实冷四师弟的清白呢?
  他出腿并没有卯足全力。
  因为那是暗算。
  ——他知道暗算有时也是迫不得已和万不得已的事,就跟当卧底是一样的。
  可是,除非敌我太过悬殊,否则,他决不凭“暗算”来杀人,也尽量凭法理来处事,而不“出卖”朋友对他的信重。
  所以,那一脚,只把可厌的大笑姑婆“踢走”;因此,大败将军还能勉强接得下他那一腿。
  他“突袭”的目的是解“小相公”之危。
  现在,才是真正对敌的时候。
  他拦在李镜花的面前,面对愤怒得像一只刺猬一般怒愤着的大笑姑婆。
  ——她然已吃了他一脚,但仍然是极为可怕的大敌。
  她唇边已流出一缕腥血。
  ——才那么一点血迹,已可嗅到膻腥之味!
  可是,一头受伤的老虎无异要比一头老虎更可怕。
  可畏。
  ——说真的,看到目前这种情景,追命着实也有点后悔自己为何不一脚踢死她。
  这时候,他已用帐幔蒙起了脸。
  断拐也早放在刀兰桥的榛树下。
  此际,外面正下点小雨。
  狗早就吓跑了。
  鸡都不叫了。
  只剩下了人在格斗。
  你死我活。
  你虞我诈。
  追命蒙上了面、扔丢了拐杖、整个人举止都不一样了,他自信大家都认不出他来。
  大笑姑婆眯起了眼(可是她眯起了眼还是比一般人睁大了眼还要大些),道:“你是准?”
  追命是低声向背后的李镜花道:“我护你,你快走。”
  李镜花微噫一声,像挣扎不起。
  追命道:“怎么了?没法走动?”
  就在这一分神的刹间,大笑姑婆和大败将军都发动了——向他发动了全面而狠命的攻击!
  “大笑姑婆”不是江湖上一个“神秘人物”,而是近日武林中一个“空穴来风、无中生有”式的人物。
  她是惊怖大将军一手提拔的人。
  她是大将军护卫、杀手、副手、忠仆,她甚至肯(忙不迭的、以此为荣的)替大将军揩汗抹鞋——要不是她的尊容长相,委实令人不敢恭维、不敢置信的话,江湖上人早怀疑她也是大将军的情妇。
  ——尤其是近年,大将军称他的夫人“脑袋有点不正常”后,大将军把身边得力的帮得了他的女人扶正,本也是合理应该的事。
  但谁都不敢在她面前得罪大将军。
  在她面前得罪大将军无异于得罪了她。
  谁也不敢在她背后得罪大将军。
  因为她的耳朵比大将军还灵敏:
  ——对这种事女人一向要比男人敏锐。
  三个月前,“九联盟”中的“鸽盟”盟主“飞空千里”沙小田,还有他手上的“三大祭酒”:司空愧、司徒悔、司马打冷,一时沉不住气,说了些什么鄙薄“大连盟”和大将军的话,结果,在一个月的时间内,“鸽盟”从此给荡平,一只也“飞”不出去。
  领队攻打“鸽盟”的正是大笑姑婆。
  ——从此,“九联盟”除了“豹盟”之外,又少了一盟,只剩了七盟。
  大笑姑婆对大将军之忠心、大将军对大笑姑婆之重用、还有大笑姑婆之杀势及声威,可见一斑。
  大败将军也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在“大连盟”和“天朝门”里,“大”字辈的除了惊怖大将军本人之外,就只有“大道如天,各行一边”的于一鞭,大笑姑婆和这个“大败将军”司徒拔道了。
  司徒拔道的“乱披风”分十四招、九式、七动作、杀气、杀势、杀度、杀着、杀志都十分凌厉。
  但他常败。
  ——他的出色之处便是在他的常败。
  一,他常败给第一流的高手,因而,他虽然吃了败仗,但能够败而不倒,败而不死,这便是高明的地方。
  二,他的常败,反衬了大将军的常胜。
  三,他每次败北,都吸取了经验和教训,所以,他既比谁都败得起,更且,他也比谁都有胜机。
  面对这样一个敌人,已够可怖。
  但追命目前要面对的是两个。
  何况还有一个——善于用药、不可小觑的上太师!
  ——更且还要照顾一个已经负了伤好像还不能动弹的小相公!
  他己落在天罗地网里。
  ——对手出手只一招,他已给制住,但他在此际心犹不乱,依然分辨得出,那不是“鹰盟”的武功,而是“燕盟”中“一楼一”的绝招:
  “麻雀神指!”为什么明明是“鹰盟”总盟“和尚花圃”的人,为何却用的是“燕盟”
  总坛“一楼一”的绝招?!
  ——她是谁!?
  就在这时,追命忽觉背心一紧!
  他的背后至少有六处穴道已给扣死!
  他已完了!
  出手的人:竟是他一力救护的李镜花!
  追命的心往下边沉。
  沉到底。
  一流一
  追命在惊悔之余,犹在惊疑。
  但他已受制于人,就得听命于人。
  大笑姑婆笑了。
  她风情几千几万种的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说:“嘿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然后烟视媚行一摇三曳的凑/趋/贴/挤了过来,对追命露出的耳珠,肉紧的咬了一口,且发生“啜”地一响——她还趁机亲了追命一下。
  ——当真是要命!
  大败将军大步前来,狞笑道:“掀开他的蒙布,我要看看到底是不是他!”
  “小相公”也笑了,可是,现在“她”的笑声,却跟男人的声调完全一样,连说话的腔调,也完全是男人的:
  “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在我“大相公”面前,其实只不过是个小脓包而已!”
  ——是他!
  ——不是她!
  ——他是“大相公”!
  ——不是“小相公”!?
  追命迷眩了。
  更令他惊异的是:
  大笑姑婆出了手——
  她出的是掌。
  掌拍追命的胸腔。
  同时也出了拳——
  —掌。
  轰的打到:
  “大败将军”司徒拔道的脸前。由于她拳力太猛,她那一拳不但打入司徒拔道胸腔里,还自背部穿透了出来。
  “啊!”
  不是司徒拔道的叫喊。
  他已没有机会呼叫。
  他这次没有败。
  而是死。
  立即死。
  亡。
  失惊而叫的是上太师。
  他一看见大笑姑婆出拳打死了司徒拔道:他就知道完了。
  ——他自己完了。
  他一眼就判断得出结果来。
  同一刹间,大笑姑婆那一掌确是击中了追命,追命却似没有事的人一般,但在追命背后那不知是大相公还是小相公是男还是女的那人,制住追命的手却像给电殛般疾缩了开来。
  他(她)在惊怒之际,追命似早已料到、配合无间,腿自后飞袭而上,猝不及防的蹴中了她(他)的胸膛。
  饶是这样,那人还是能及时打出一朵花。
  一朵大红的花。
  追命正霍然返身,正要再攻,但花已“开”在他的胸膛。
  于是他的胸前便开了一朵“血花”。
  那人在乍然遇变、负伤之余,仍能伤了追命。
  他声嘶哑、容色损的乾指大笑姑婆,愤极的叱道:“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大笑姑婆叉着腰,得意的用一种“教导”的语气道:“笨蛋,你上当了。大将军派我和他来,”她还指了一指追命,“是要铲除‘燕盟’的你和吃里扒外的司徒拔道——你以为真的会找个你这样的人来处理本盟叛徒不成!我们要吞的是‘燕盟’,要吃的是你!笨瓜!”
  “大相公”惨笑。
  他的妩媚已全然消失不见。
  代之而起的是狼狈、悲愤和伤痛。
  ——如此,跟大笑姑婆一对照之下,已完全失去了气势。
  气势虽然已失。
  但杀势仍有。
  他趁杀势仍在,向大笑姑婆发动了攻袭。
  一朵花。
  ——大红的花。
  由于他出手已拼出了生命里一切的余劲,所以,“血花”一出,他的脸上就紫金一片。
  大紫。
  大笑姑婆也不敢怠慢。
  她的老拳隔空击出!
  “轰”的一声闷响,两人都没事、没晃没动、没退,但却是三十尺高的屋顶上炸开了一个洞,碎瓦簌簌而下。
  原来是两人内劲相持不下,二劲纠缠合一,往屋顶上直冲了出去。
  大笑姑婆跟对手有点不一样。
  ——“大相公”发出“血花”,脸已紫胀。
  大笑姑婆则一掌拍向上太师。
  上太师当然没有中毒。
  ——所谓“十三点”,由头到尾都只不过是一个“引蛇出洞”的局。
  但上太师的确是不谙武功的。
  大笑姑婆一掌拍向他,他真的完全不能闪;要闪,也闪不及。
  大笑姑婆一掌击中他。
  上太师中了掌,脸不红、气不喘、更没有吐血,却是把双手疾地一伸,猝不及防的击中了因为捱了一脚和二度运劲发出“血花”的大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