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者:温瑞安    更新:2021-12-04 04:55
  不管他们是给什么事情气得激愤若此,铁手都不希望是自己:因为他认出了这两人。
  一个是“一言堂”的副堂主“半边脸”孙家变。——听说、当日除了堂主“山君”孙疆最不好对付之外,紧接下来的要算是这个一边脸像给灼焦了似的另一半脸却皮光肉滑全无人儿似的孙家变和“紫微星君出鞘剑”公孙扬眉了。
  另一个,是他久闻其名、未谋其面的“神枪会”里”一贯堂”三大无老之一的“半天眼”孙破家。
  ——孙破家的眼睛,少时与人比枪时遭枪尖喂毒刺伤,以致目力消失八九成,他却以坚苦毅力,修练成“八方听声,四面辨影”的“瞎神枪法”其才华、努力,教武林中称誉已久。
  现在场中唯一他听不识的,是另一个身长、脸长,手长。脚长、腰长的:“五长身段”、脸如冠玉、红润油亮的中年人。
  只有这人脸带欢笑,像正赴一场盛会,参加一个喜宴,听到一各好消息似的。
  ——光是一个袭邪已不易解决了,何况还有孙破家、孙家变,再加上这满脸堆欢的不知名高手。
  ——虽仍不知其名,但一定是高手。
  这点铁手绝对这么断定。
  他嗅也能嗅得出来。
  错不了。
  副堂主孙家变见过铁手。
  他上次是引领铁手、猛禽,一一去侦讯与摇红相熟的家人、婢仆。
  那一次,他表现得彬彬有礼。礼仪周周,轮不到他说话,他决不多言。
  而今,他已变得毫不客气,句句抢锋。
  “铁捕头,东窗事变了,你也不必装蒜了。”
  铁手一愣,笑道:“东窗事发?那么西窗呢?”他住的“一盐院”正是西厢,相对而言,“九鼎厅”、”六顶楼”都在对面,一前一后。而根据摇红笔记所述,“浅水涉”也就在“六顶楼”下边。
  他悠悠的加了一句:“这一夜来,外面有许多异动,看来,事发的可不只是东窗、西窗,只怕整个“一言堂”都有极大的变化,‘神枪会’也在事变中吧?”
  他这番话一出口,只见袭邪、孙家变、孙破家和孙出烟,全都静了下来。
  不但没说话,连动作也僵住了。
  就连那满脸欢意的人,一时也没了笑容。
  最后,还是孙出烟从鼻子里哼出声来,一字一句的说:“铁手,你是为了公孙扬眉,还是为了要阻止我们制造‘人形荡克’或是为了要贪图夺得‘荡寇克敌志异录’而下这等杀手!?”
  五、西厢事变,东厢呢?
  铁手心知下妙,只有问道:“下杀手?我对谁下了杀手?”
  “我儿子。”孙出烟惨痛的道:“你杀了我儿子。”
  铁手又倒吸了一口气:“你不是有两各儿子吗?他们不是应该在‘拿威堂’吗?怎么……却都死在这里?”
  那满面笑意、身材颀长的人,忽然冷笑了一声:“可不是吗?不打自招了!”
  铁手只见孙破家、孙家变等,人人脸上都出现怒意,至于孙出烟,更是爆牛肚一般的脸色,惟独是袭邪,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自招?”铁手只好硬着头皮,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没见过令郎,如何杀他?公孙扬盾不是失踪已久了吗?人形荡克跟令郎之死有何关系?‘荡寇克敌……’什么意义是什么东西?我又如何下打自招了?恳请说明。”
  孙出烟愤恨地嘶声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又山高水远的来东北干啥!?你不晓得又冒‘神枪会”的这趟浑水作甚!?”
  铁手坦然道:“我来东北是为了要拯救摇红姑娘给人掳劫一事,我入‘一言堂’是为了要查明这案件的真相。”
  孙出烟“垮”的一声,把烟杆往地上一摔,掷了个粉碎,载指怒骂道:
  “姓铁的,你有种杀人没种承认,当什么名捕,称什么好汉!”
  铁手心平气和的道:“孙大侠丧子之痛,我是可以体会的……然而我与令郎仅闻大名,向未谋面,无怨无仇,又何故杀他!?”
  孙出烟气得声音都颤了:“你你你……刚才还承认了,现在却反口不认!”
  铁手问道:“我却是几时认了?”
  那颀长个子又露欢容,插口道:“若不是你杀的,你又从何得悉他儿都是死在‘一言堂’里,而且正丧命在东厢‘六顶楼,里!你这不是招了吗!”
  铁手大为震动:“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颀长汉子似笑非笑的答:“昨晚。怎么?现在又装作不知了?”
  铁手道:“昨晚我一直都在‘一盐院’里。”
  孙家变拂然问:“你说的我们就得信?”
  铁手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房内的。”
  孙家变冷然道:“你是说刘猛禽可以为你证明?”
  铁手叹道:“他确实跟我在一起。”
  孙家变道,“你是名捕,他也是大捕头,两个鹰犬窝在一起,凭什么要我们相信你们两人的话?”
  袭邪突道,“这次我可不能力你们证明了。”
  铁手平和地道:“你们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其实,你们在院外布有这么多人监视,我若出入,岂会不知!”
  ——“我为什么要杀令郎?我连孙拔牙死在这里也是刚才知道的!”
  此语一出,孙家变、孙出烟、孙破家尽皆哗然。
  颀长汉了干笑一声,道:“你又一次鬼拍后枕自认自招了!”
  铁手自嘲的笑了笑:“我明白了,你们听我一开口,就分别道丧命于一言堂东厢是孙拔河,无疑形同招供自己是凶手——这也堆怪,许多案子,都靠诱使元凶失言招认这种非凶手不得而知的案情,以此为据,定以刑罪。”
  他讥消地道,“连我自己,也用这类方法,侦破了不少案子,且使犯人认罪。不过,这次,却不适用在我身上。”
  孙家变变脸道:“为什么?大概是一个里由:只准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孙出烟只七窍生烟:“混帐!敢做不敢认。孬种!”
  铁手不愠下火:“如果我做,当然要认。苦非我杀的,我认了,只让元凶逍遥法外,你儿子死得含冤莫白。”
  那颀长汉子好暇以整的笑问:“烟十六叔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孙拔河、一个是孙拔牙—
  —如果不是你亲不杀手,又岂知死的是孙拔牙!?”
  他笑容虽好,但辞锋却厉。
  铁手神色不变:“因为我知晓孙拔河一早已殁了。”
  此语一出,众人皆为之震动。
  孙出烟厉声问:“你说什么!?”
  看他凄布的样了,简直像要把铁手剁为粉尘,这才甘心。
  铁手从容地道:“孙拔河疑为死于铁锈之手,死得甚为恐怖——既然孙氏兄弟中做哥哥的拔河已殁,那么这回死在东厢的,必然是弟弟拔牙了。?
  这次,连修长汉也笑不出来了:“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事我们堂内堂外,都极力捂住了,没说出去。你远道而来,一人东北.即进一言堂,谁告诉你的!?”
  铁手好整以暇的说:“摇红。”
  孙破家、孙家变、孙出烟、乃到那现在已有点笑不出来的汉子,一齐叫了一声:“摇红!?”都一副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样子。
  惟是袭邪,默立一旁,保持镇定,好像所发生的一切,尽在他估计与掌握中一样。
  孙家变叱道,“你在来这里这前见过摇红姑娘!?”
  铁手道,“当然没有。”
  孙家变气烂了半边脸:“那你不是活见鬼,就是瞪着眼睛说瞎话。”
  铁手道:“我虽未见过摇红,但她却留下了重要的记述给我。”
  孙家变变了脸,剩下那半张五官齐整的脸,好像也挨上了一拳,歪曲了。
  那颀长汉子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她没见过你,却怎么把东西交给你?”
  “小红。”铁手爽快地答,“小红死前,把她小姐留下来重要事物交了给我。”
  “去你的!胡说八道,推过倭罪!”孙家变叱道:“分明是你杀了小红——那件案子还没弄清楚,你又狼子野心,杀了孙拔牙!”
  铁手叹了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我是从摇红姑娘记述里,才知道孙拔河是死在一言堂的。”
  其实,到现在,他也仍未知道孙拔河是怎么死的。孙摇红的手记里提到了这一点,可是并不详尽。她的手记虽分为“晓红”、“惨红”“残红”上中下三篇,但记述时有时凌乱,有时分明,有的突辄而止,有的有条不紊,主要大概是因为记述时的环境与心情。摇红在第二篇手记里确曾提到孙拔河惨死一事,显然是在后文记述之际重修前文之时才补加上去的,也许在后面的文字中会再度述及,但详情铁手毕竟迄今尚未读完,故只知其事,未究其因。
  故此,他也只说到这里,点到为止,主要是以此看看备人的反应。
  这么多人中,只有袭邪忽然问了一句:“她就只提了这事?”
  铁手沉声道:”当然还有许多事。”
  颀长汉子强笑道:“就算因此你早已知晓拔河身亡,但也不可能知晓拔牙昨夜死于东厢一言堂内——除非你就是杀人者。”
  铁手,“我耳朵不聋,若有人在这一带杀人,我一定知道。天刚破晓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哭号之声,记忆中便是这位孙出烟孙副总堂主的嗓音,那是从东厢传来的,错不了。”
  “大概,他那时是看了爱子的尸首吧,悲恸难免。是以,你们提到我杀了他的儿子,我自然想到发生在刚才一言堂东厢的事,而且想必是孙拔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