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作者:一仓康人    更新:2021-12-04 04:42
  进屋子里有一张小桌子,暖水瓶搁置在桌子上。他倒了杯开水,拿在手里,慢慢坐回原位。这样很舒服,他习惯于这样坐着休息,背部靠着什么,长伸着腿。看看身边的其他人,大家都睡在地铺上,很香甜。
  要当一名合格的侦察兵,在任务执行中做到智勇双全很难,大家伙还得要在平时进行千锤百炼,在每一次任务中总结成败得失的经验,这一点尤其重要。训练期间得来的只是一点皮毛,真正的侦察兵不是在训练中一下子就能成长起来的。这是那个主训教官对他们说的话。这话不无道理,看得出来那个教官是个有丰富实战经验的人,晓得训练与实战的距离。
  他想起训练时,老兵王家卫有一身好武艺,跟这个主管他们训练的教官对打时三两招间却被打趴下了;那个教官真是厉害,对他们要求也异常严格,有时甚至显得好象有点无情。训练期间,除了为数不多的潜伏期间,每天清晨,他都要带领大家进行八千公尺武装越野,晚上睡前还要大家做满300个俯卧撑。常常在训练间隙叫大家手拿砖块蹲马步,每天双手推砖一万次。一天练下来,全身骨头直象散了架一样,吃饭时拿不稳筷子,上厕所两腿蹲不住,直打哆嗦。
  想起来,那些日子还真是过瘾,是真正的军人过的,是真正豪情壮志在胸的年轻人过的。
  那个主训官还特别注重攀登训练,有时真叫人有点挺不住。有一天,他把所有人带到一个陡峭的山崖下,只见一根大拇指粗的尼龙绳,从300多米高的崖顶垂下来。他没系上保险,两手抓紧绳子,脚蹬绝壁,飞快地住上窜,像猴子一样敏捷,一溜烟便到了顶上,而后又一溜烟滑下来。大家训练了一段时间,有一次当他攀上约200米高时,两臂酸痛,突然抽筋,一下子滑了下来,手掌被绳子磨掉两块皮。那教官呵斥着他,
  扔给他两块膏药贴在手上,大声下达口令;“上!”
  他咬着牙,拼尽全力向上攀登,掉皮的手掌痛得人直冒冷汗,他硬是强忍受着疼痛,上了一百米,一不小心却又滑了下来。他只感觉到手掌心里火辣辣地疼痛,揭开膏药一看,伤口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手掌。教官命令叫卫生员简单给包扎了一下,又是一道口令:“上!”
  教官总是讲只有平时练就一身硬功夫,战时才能圆满完成任务,这跟他们的连排长很相像。只有能象猴子般敏捷地攀上一道道绝壁的侦察兵,战时才能有效避开敌人的雷区,提高作战效能。那次他没从悬崖上摔下来就是得益于这种严酷的攀爬训练。
  虽然离开营地好几天了,但是他很想念那些无比苦累的紧张的日子。成千次的摔打,上万次的苦练,大家侦察本领具备了,身体更棒了,就算十公里武装越野,腿绑沙袋,肩负两个背包,大家都能轻松地跑完全程。各种轻武器,大家拿起来都能比较准确地射击,还会打两种小炮。根据实战的需要,大家除了传统的侦察课目,还努力学习掌握了军事地形学、气象、摄影、电台、汽车驾驶、越语等现代侦察技术。东西是学习到手了,但是具体的运用又是另一回事。
  可以这样说,现在大家需要的就是实战检验。实战检验可不是像这次的配属作战,打遭遇阻击。这种行当,随便一支部队都可以打,检验不出侦察兵水平来。
  仗还会继续打下去的,越军的争夺很厉害,我们的伤亡则每天都有。他们的展现机会还有很多!
  跟其他人在这个村庄里已经驻扎了两天,基本上都是睡觉的时候多。但常常睡不好,附近山头有一个炮连,天天都在打炮。他们骚扰射击有一定的时间规律,但支援打炮却没个准。有时候三更半夜,前线呼叫,就得要爬起来操炮射击。
  休整到第三天,下午吃过饭,一个炮兵一瘸一瘸地来村长家借东西。那个炮兵眼尖,远远看到几个兵中有一个很熟悉,那不是前几天帮他们消灭敌人特工的侦察兵的班长吗?就老远地就叫了一声:“向班长,咋个在这里又看见了你们哦?你们不是去执行任务了吗?顺不顺利?”
  这个兵正是那天蒙眼表演炮兵专业技艺的那个失手者,也是个能说话的人。
  前线的兵,大多时候无事可做,都特别能侃。向前进和熊国庆在跟驻扎村里的那个排的几个兵正聊天聊得很起劲,没注意到有人叫他。那几个兵是第二梯队的,还没上过战场,正在听向前进跟他们说起一个关于特工的故事听得起劲,也没注意到走来的那个炮兵。只有熊国庆发现了他,接过话去回答说:“你好!不太顺,我们班里两个人受伤,送医院了。你不是炮兵吗,怎么到这里来了?”那个炮兵走近,说:“我们就是驻扎在这一带的,明天又得要转移了。哎呀,你们当中有人受伤了是吗?重不重?不重?那就好。告给你们,今天我们要跟医院的护士们搞一个联欢,来跟村长他老人家借点茶叶什么的。可能会很热闹,到时候你们也来吧,我们连长可惦记着你们了,一定很高兴的。”
  向前进这才看到他了,说:“呵呵,那多谢了。你的腿好像没什么事了。我们还在等任务,可能马上要出发也未可知。”那个炮兵说:“这么说,你的意思是不去了?哎呀,可惜!我们附近这医院的护士一个个长得刘三姐似的可漂亮了,你们不去是遗憾哦。我不多说了,连长催得急,我跟村长借了东西得走,不然坐下来也跟大伙儿闲聊聊。”
  “原来你们是熟人啊?”那个炮兵去了后,跟向前进神侃的随时准备上山添油的一个兵说。
  “几天前刚认识的,帮他们打过支援,干掉了十来个特工。”向前进说。
  “啊?原来前几天的那次战斗是你们搞的。怎么没看见你们呢?我们排也参加了,大伙儿打埋伏,好几夜都没跟他们交上手,可他妈的大大的狡猾。那几天天气又不好,晚上冷,雨天下不停。我们就纳闷儿,宣传说是炮兵自己搞的,鬼才相信!他们要是能拿下来,我们就不会连续好几夜都没有觉睡。”
  向前进跟熊国庆只是笑。
  有一个问:“你们侦察兵还真不容易,我知道,侦察兵苦得很!尤其训练和出任务要打埋伏、破袭什么的,那时候可有罪受。当然,当兵的都苦,不光是你们侦察兵。我们到这里十来天了,排里三十几号人,到现在上去了一半。部队首长搞什么添油战术,上面下来一个受伤的或者光荣的,我们就上去一个,下来的都是光荣的多。也许明天我们剩下的这十来个全都要上去了,谁知道呢?这样子等就是一种苦,像是受罪。我要求上去好几次了,每一次上级都不批。”
  “为什么呢?”向前进问。
  那个兵叹了口气说:“哎,排长说我是独子,要留到最后才上。部队有这种规矩么?我觉得他们是在特别关照我,我是革命军人,我不要这样子的优待。我的军事素质不错,射击、越野等好多项目都拿过奖状。一个好军人,却因为这种荒唐的原因而被拒绝上前线,我可不领这样子的情。”
  向前进看着他,这是个年龄20岁左右的兵,油性皮肤,脸上有许多青春痘。他忽然拿出一张照片来,笑眯眯地神侃胡吹道:“我女朋友,给你看,水平很高哦!大学生。”
  他的一个同学笑起来:“别吹牛了,她的照片我也有,大家只是好同学,给张照片没什么的,别老是自以为是了好不好?”
  “别理他,他这是嫉妒我呢。”
  正听他说着,马小宝和黎国石从一吊脚楼上探出头来喊:“班长,快过来!”
  向前进跑回去,上级的任务下来了,所有人得在明天傍晚时候出发,重返前线。
  “不晓得这一次是教我们去干什么?”黎国柱问。
  “我也不晓得,应该又是跟炮兵有关,可能是敌人特工找上门来报复。大家别管它,我们要明天早上才能得到具体任务,大家怎么样?”向前进问道。
  “可不要又是什么救人的,破袭变成了遭遇阻击,打得很不顺手。”熊国庆说。
  “今天早点睡,养足精神,凡是跟炮兵沾上的,我估计都没什么好事。”向前进说。
  “嗯,这么看来,他们吃了亏,越南人这次派来的特工可能没上次的那么大意了,应该是精兵强将。”黎国石说。
  “过来的特工都是精兵强将,这没什么,别害怕了,大家跟他们交过手的。但有一点是要注意的,就是别大意!上一次我们得手歼灭了他们,是我们小心谨慎,而他们没有遇到过对手,骄兵必败!阴沟里翻了大船!我是这么看的。但这次也许跟特工渗透无关,而是别的什么任务。”说到这里,向前进自己倒有点想不明白了,与渗透特工无关的话,别的任务会是什么呢?
  “今晚大家配合民兵和防守部队,轮流站哨,现在由黎国石来分配站哨时间!我去跟他们协同一下。”他说着,走出门。
  夜晚来临。向前进站村口临晨三点的游动哨,今晚的口令是“黄浦江。”
  2.
  绚烂的霞光完全褪尽,四山沉寂下来。农谚有云: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来未来的几天都将是好天气。
  就在傍晚霞光快散尽的时候,沉寂下来的山地丛林中,突然开来了一个加强排。这个排好大的气势,配属82无后坐力炮一个班,高射机枪一个班,重机枪一个班,还有一个步兵班。通过交谈得知,这个排由他们副连长带领,副连长姓张,排长姓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