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作者:温瑞安    更新:2021-12-04 04:35
  铁手遇着庄怀飞的时候,很高兴,也很振奋,他知道在对抗吴铁翼势力中又添强助:论实力,庄怀飞办理此案可能比自己更适合,而且环境上他也较为熟悉。不过,铁手却没即时通知庄怀飞这次“捕老鼠行动”秘议的事,团为他不知道主持这次会议的高阳一得会不会、是不是也通知了庄怀飞。他原以为一定会,因为与昔日“荆州一失”齐名的“商州一得”高阳知府,一向知人善任,决不会错过这号能员的臂助。可是,看来,高阳一得并没有通知庄怀飞,要不然,庄神腿也不会选在此时与爱侣赶返武功——敢情是武功县的两号干员:谢梦山和唐大海均赶赴邵县,武功便需要庄怀飞这种担当得起的人物来镇守。
  也许,庄怀飞是另有重任吧。
  铁手一时也不好通知他这件事。
  不过,他私心希望庄怀飞能够参与。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庄怀飞是个真正的好捕头。
  他的战斗力比任何人都高。
  ——铁手这么肯定,因为他曾与庄怀飞并肩作战,共同御敌过。
  他也衷心祈望庄怀飞在逮缉吴铁翼这事件上能尽一分力。
  因为“捕老鼠”行动,牵涉太大,成效亦显,一旦能逮捕元凶首脑,起回赃物,足有连建数城的货宝,已上动天听,朝廷注视。
  如果庄怀飞也能出力协成此事,铁手就可以藉此案向朝廷汇报进言,推功于庄怀飞,加上诸葛先生在朝廷协调,大石公和舒无戏等有影响力的“大老”及“大人物”美言,必能将庄怀飞调升高职,重赏荣勋,以表他为民除害。为国治安之功。
  ——其实朝廷一早就该那么做了。
  只不过,朝政多让短见误国、朋比为奸之辈把持,才将庄怀飞等能才一直摒之于野,怀才未遇。
  实在是太可惜了。
  要为国惜才啊。
  ——当日不是互相期许过要奇*书*电&子^书为国保重吗?
  铁手心底里是这么盘算着。
  也计划着。
  铁手一面这样揣想着,怀着必定再遇庄怀飞的心情(就算他不参与此案,也必定因要见小珍而到武功县去,到时再给庄怀飞一个惊喜未迟),走过平原,走过高山,走过河,走过蒿坪,走出齐家寨,眉县己在望,抬头只见太乙峰顶,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顿悟古人谓:
  “武功大白,玄天三白。”
  所言非虚。
  他看着想起李太白,使酒舞剑,独行千山万水问,阴云漫天,雪霜未降,他在山色黛意中想起喜欢酯叮大醉。游戏人间的三师弟追命,觉得促忽人间,倒向少有逸志闲情,四师兄弟好好的游山玩水一番——三师弟追命倒是应该到太白山一行,就算如风怒吼,积雪封山,追命也依样斗酒三百,凭吊诗酒二仙并誉于世的李青莲去也。
  ——老三总是比较放得开。
  他说过:“受伤多了,就麻木了,像冷血的伤口,一旦痛成了习惯,不痛反而不习惯了。”
  自己呢?
  铁手想着不禁有些惆怅,并且思念起小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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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踏遍青山人未老
  第一章善人莫欺
  庄怀飞与谢恋恋游罢太白山,一路回到武功县,将恋恋送回“梦山小筑”,奶妈“姑站”通知谢姑娘:“她们都来了。”
  他愣了一下,还以为是那些人来了。幸好还不是。他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梦山小筑”是知县大人的府邪别称,雅致广阔,集亭园之美,可是,今日谢梦山和他极信重的司军监唐天侮,都不在府里,也不在衙里。
  庄怀飞探听了一下,据“红猫”说:高阳一得有请,县太爷跟唐军监匆匆赶之鄙县密议去了。
  庄怀飞皱了一皱眉头。
  他虽不清楚谢梦山赶去邻县何事,但却肯定是重要的大事,至于来访恋恋的人,庄怀飞却并不陌生。
  一个是沙浪诗。她是七县大户巨贾沙东的掌上明珠。她常来“梦山小筑”与恋恋交往,每次来,送礼厚,排场大。
  定必惊动市肆四邻,别的不说,光是抬轿的、吹打的,奉礼的,服侍她的丫环、奴仆,老妈子,蹭蹭咧咧的就有二三十人,真的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一出闺门,气派不同,排场总有唬人处。
  她父亲沙东,因有意要攀附县太爷谢梦山,自是鼓励女儿与恋恋交往,他也常藉故结纳谢梦山,一年里送了不少大礼。
  谢梦山对礼既不拒,对他也只相交但无深交。他是从京师转任的地方官,深请官场之道。
  原本,沙东很有意思让独生子沙本能迎娶谢恋恋,一再托沙浪诗为其兄说媒,一方面屡送名贵古董厚礼意图打动谢梦山。惜谢恋恋对沙大少向无意思,谢梦山本来有点意动,但后来庄怀飞逐渐取得他的信任。欢心,他便任由女儿意属了。
  谢恋恋钟情的当然是庄怀飞。
  谢梦山也不反对。
  沙浪诗这“媒人”作不成,但跟恋恋往来倒没受影响,庄怀飞总是觉得,恋恋跟这种大宫之家的女子过往后,居然可以对他的爱不大受影响,的确是个意外,诚为难能可贵。
  由是,他更珍惜恋恋。
  对她恋恋不舍。
  至于今天来访的人,叫做小珍。
  小珍由于住得较远,来访恋恋的机会很少,上几次,她若不是随着习家庄二少爷来武功县,便是陪习家小姐习玫红入住“梦山小筑”,庄怀飞倒是在座上。筵中、见过小珍二三次,对她印象,出奇的好。
  小珍总是一个人,孤伶伶的,要不,就伴着同来的人,一点也没意思要刻意表现自己—
  —甚至是巴不得别人莫要留意她的好。
  庄怀飞却特别留意她,除了她分外美丽、动人之外,一旦要面对或应付事情的时候,小珍就表现得十分得体、可人。
  据他所知,小珍跟沙浪诗对他的“评价”全然不同:
  沙浪诗嫌庄怀飞“出身市井,难登殿阁”。“既无功名,又无出息”、“粗鲁不文,用脚作手”。有一次,他递给沙浪诗一杯茶,事后沙浪诗嫌他“手有血腥味”。
  她曾力劝恋恋不要嫁给他。说她受了他的迷惑。当然,不管在公在私,为了她自己还是她的兄长,她自然都不会在恋恋面前说庄怀飞的好话。
  小珍则不同。
  不一样。
  她认为庄怀飞:“是个不开心的男子,但却尽一切努力来使恋恋开心”,又说他“若能展布才情,成就至少要高过目前十倍”,还笑吟吟加了一句:“还不止呢!”又说他“际遇不好,抱负却高:才干虽佳,惟待时势。曾经几许风雨,可托丝萝之身;有朝滤畅幽愤,大可指点江山”云云。
  庄怀飞觉得很中听。
  觉得这小姑娘很了解他。
  那时候,他就曾打听过这位姑娘,知道习家二公子已成为她的密友,只怕迎娶这位冰雪聪敏的小姑娘也是不日之事耳。
  由于他对这姑娘有好感,所以他也有点关心她,担心她受人欺负;本来善良的人都不该受人欺的,更何况是这么善良而又那么漂亮的姑娘。
  他也希望她能嫁得头好亲事,有个好归宿。
  但他却不看好习秋崖:这些富家公子少爷们,没经过风霜没历过难,明明是花心,却说是风流,像小珍那样柔顺多情的女子。跟这种纨绔子弟在一起,多半不会有好下场。
  最近却自恋恋传来的消息:小珍已经不跟习二公子在一起了。
  那好。
  庄怀飞也为小珍舒了一口气。
  不过恋恋也表示:小珍芳心已另有所属:那是一个顶天立地了不起的大丈夫。
  ——谁有这么好的福气呀?
  庄怀飞不禁有点好奇;除了好奇之外,好像还有点什么别的。他曾们心自问:
  ——要是自已还未曾得恋恋的青睐,会不会也去追求这善解人意。紊绕人心的小姑娘呢?
  不知道。
  ——如果这小姑娘还未有意中人,自己便会不会去亲近她呢?
  也许……
  庄怀飞没有想下去。
  他已经四十几岁了,过了风雨半生了,只要能得到恋恋,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是踏遍青山人未老。但心老。
  这次他又看到了小珍。
  她仿佛跟以前有点不一样。
  ——到底是什么,哪里。如何不一样呢?
  他可一时也讲下上来。
  说不出来。
  “庄爷。”小珍对他笑,“忙咧?”
  他那种令人珍珍而惜惜的笑,仿佛如落花化成蝴蝶,回到枝上叶间。
  至少也让人心中一甜。
  “小珍姑娘。”庄怀飞也招呼道:“不忙,不忙,你跟恋恋好生聚聚。”
  女儿家总有许多絮絮不休的话要谈。
  恋恋。小珍、姑姑还有沙浪诗都在房里,沙大小姐背后,还有一位近身护院,也是保镶,叫做沙河粉,是个壮硕妇人,所以庄怀飞便知趣的行了出去,跟“红猫”一道。
  他本来也跟“红猫”有要事商量。
  他才一走出去,沙浪诗就趁姑姑正与小珍问短长的时候。向恋恋嚼舌的道,“你看你看,这男人,进来了只跟小珍招呼着,忘了我们啦,我看他眼中,只怕连你都没有了……”
  恋恋笑说:“没有的事。”
  “你看哪,还没嫁结他便郎心如铁的样子。”沙浪诗穷紧张,为恋恋肉痛的说,“嫁过去了还了得?”
  小珍忽问:“什么那么不得了?”
  沙浪诗格格笑了起来,像一只小母鸡,“我说哪,恋恋要嫁的男人,才不得了,谢大人是个严厉的人,最讲究门当户对,但庄捕头三两下就把他说服了,可真有本领呀——可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