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作者:温瑞安    更新:2021-12-04 04:35
  习玫红这才明白:“你是要摄青鬼先遣那两个小孩儿回去,然后再要他倒回来?”
  无情道:“是。”
  习玫红的眼神有点奇特:“你以为他会乐意这样做?”
  无情道:“本来是我提出要通知么儿他们的,是聂青见我不便,要代我跑这一趟。”
  习玫红冷笑道:“你以为他一定会倒回来这地狱寻你么?”
  无情答得斩钉截铁:“会。”
  习玫红晒然道:“你对他的人就那么信任?你就认定他不会先行开溜?”
  无情道:“除了这个,还有理由。”
  “哦?”
  “我觉得聂青对疑神峰。猛鬼庙里的真相,好奇心决不在我们之下……”
  他们还在说话。
  语音从大转小,从小转细。
  细语。
  他们边行边说,走了一会,雨道渐见光明。
  墙上又点着油灯。
  有了光,便能见物。
  洞里还是一层又一层的泥墙,不过,土质已坚实多了,而且色渐转储,甚至有点暗藏灰蓝,有涓涓细流,滑过泥石上,但不似先前渗人土中。
  当然,死人,依然到处可见。
  死人都给塞人石缝墙穴里。
  死人比先前所见者,死去更久。
  有些甚至已完全腐化,五官溶为烂泥。
  无论如何,有一个现象是肯定的。
  都是死状甚惨,死得甚惨。
  洞,越走越深。
  地形,愈是往下,愈来愈窄厌。
  森寒之气也愈重。
  这时候,无情与习玫红都有一个感觉:
  快到了!
  ——好像有什么事物,就在前面不远等他们!
  希望等他们的是真相,而不是山趟鬼魁。
  忽地,无情不再推动轮椅。
  他骤止。
  习玫红也立时停止。
  她似乎很能察形辨势。
  “怎么了?”
  无情的神情凝重,伸手向前一指。
  第二章井底之花
  1、嘭,嘭嘭,嘭嘭嘭……
  “来呀……你过来呀……来救我呀……我等你已经多时了……快过来呀……”
  外面的声音,传自井里,仍在断断续续声声呼唤。
  就是因为传自井中,所以,声音才会回旋不已,听来更加扭曲诡异。
  店里的人却不止毛骨惊然,也剑拔弯张。
  他们耳里在听着来自外边的凄唤。
  但却紧盯住店里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床上的女子——
  杜小月。
  这时候,店里只剩下五个人:
  在被裳里的杜小月。
  守护在小月身旁大山般的铁布衫。
  然后就是罗白乃。叶告。何梵等三人。
  何梵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叶告则连眼都绿了。
  但气急败坏的是罗白乃。
  他所指出的:“她所说的。预测的。幻想的,全都一一发生了。”使叶告和何梵这才意识到:这是真的!他们刚才所经历的种种恐怖事端,莫不是杜小月先前在闲谈时所想象出来的,然而却一一发生了!
  ——到底社小月是人还是魔?
  她看似纯真如幼女,纯洁如处子,但究竟她是鬼怪?还是妖女?
  看到杜小月眼颊上流露出来凄恻的神情,何梵在慌惶中难免有点不忍,故而忍不住为她申辩:
  “你别胡说!刚才的事,可能是巧合,可能是推论,恰好都发生了而已!你别武断诬人。”
  “我没有诬告她。”罗白乃仍然激动,“她怎么能预知未发生的事!”
  叶告也挺身为楚楚可怜的杜小月说话:“她一直都在这里,能做出什么事来!你不能冤枉人。”
  何梵大力支持他的意见:“对呀!不能冤枉无辜。”
  罗白乃气急了,指手画脚的道:“她无辜?那你叫她站起来看看!”
  叶告看了看杜小月,只见她更往被窝里缩,便一句顶了回来:“你凭什么要她站起来?
  她躺得好好的,身体又不舒服,为什么你偏要她站起来!?”
  何梵附和道:“对呀对呀,你怎么硬要一个小姑娘从被窝里站起来让你瞧?”
  罗白乃大声道:“我不是要看她。我刚才已偷看过她了。绮梦姑娘跟大家转述二上猛鬼庙时,我不是笑着调侃大家是交换惊吓的心得吗?那时,我把轻松话儿说了一半,忽他说不下去了,你们还骂我破坏气氛。其实我不是说不下去,而是心里恍馏了一下。也许,那时大家都专注在听梦姐和张大妈叙说遇险撞鬼的事,没留意到她……她也没注意到,被裳正滑落下来了,我一直都注意着她,忽然瞥见——”
  叶告气得歪了鼻子:“好哇,你这小色鬼!人家在说险死还生的事,你却老在留意人家被里裳中的身子,看我回报公子之后,大家怎地收拾你!”
  “是呀是呀,你这色魔,”何梵见杜小月开始轻位,那满身裹满绷带的铁拔,还拦在床前,一付怕人欺负她的样子,于心不忍,便帮着叶告骂罗白乃,“老是趁人之危,偷窥捡便宜,还欺负人家小女孩!”
  罗白乃火冒八丈,指着他自己的鼻尖道:“我是这种人么!?——你们也认识我好些时候了,我会是这种人么!”
  叶告一句就答了下去:“是。”
  罗白乃气极了,反而不那么怕了,他转望向何梵求支援:“你看你看,咱们还刚刚一起患过难哪!我还救过他的命呢!你居然这般看我——他也不问一问;我到底看到了什么!”
  叶告截住他的话:“被装里能看到什么!说出来沾污了少爷我的耳!”
  何梵禁不住附和了一句:“对,看的不羞,听的也臊——喂,你到底看到什么宝儿了?”
  “花。”
  罗白乃答。
  只一个字。
  “花!?”
  这回是叶告和何梵一起重复了这个字,因为都听不明白,大概,是以为罗白乃发花痴了!
  ——被窝里怎么会有花!
  那可是杜小月的下肢啊,难道小月的下身铺着鲜花不成?
  “你发花痴!”叶告忿忿,“你贪花好色,给花冲昏了脑袋!”
  “我也以为自己眼花,但我已不止七次看到。”罗白乃一急一气,量词又出问题了,“之前,我居高临下,在楼梯跟你l=白侃,也瞥见小月姑娘的下身好像有点……那一段,我本来正说到威风处,八花八门六十四行,我大都有精有专,小月姑娘还嗤地一笑,算是支持我,我正高兴,却也因为这个发现而几乎说不下去了,你们却两点也没觉察出来。”
  何梵见他说得认真,不觉也将信将疑起来:“你是说真的?”
  叶告没好气他说:“要是他说的是真的,刚才他发现蹊跷的时候又不一早说明!”
  罗白乃苦着脸道:“那时候,她说的话还没一一应验,我只纳闷裳内何来那么多花?我从来……从来没想过,小月姑娘可能是一个……妖女!”
  “你说小月姑娘下……被下藏花,那又有什么不对?她又不是藏兵器!那就像井里种花一样,虽然诡异,但又没惹着谁!”
  叶告粗着脖子吼道:“你——你敢再侮辱小月姑娘,我……”
  这下子,罗白乃和何梵都同时发现:叶告似乎对杜小月相当好感,好感已到了他不相信任何对杜小月不利的话。
  何梵一面疑窦丛生,一面打着圆场:“井里的花,被窝的花,还不都是一样?没给我们惹祸便好!现在外面大敌当前,鬼声叫个不停,老鱼小余他们全部不见踪影,大家应该专心对敌才是。”
  他语音一转,向杜小月朗声道:“不如,小月姑娘你就打开被窝,站起来一下,以释大家之疑。”
  他忽然转舵,主要原因是因为他觉得有件事,他也依样看不顺眼:
  铁布衫原本护在杜小月的床前,一付忠心耿耿的样子,他也为之感动。
  但后来他发现铁布衫靠得太近了:
  近得他那肥大厚重的臂部,几乎也完全挨在杜小月的双腿旁,甚至可以说简直是:整个屁股都坐了上去。
  为此,何梵觉得碍目,而且暖昧。
  很为杜小月抱不平。
  所以,他也提出了这意见。——其实,与其说何梵也想印证一下杜小月是不是下身铺满了鲜花这无聊事,不如说,何梵只想先把铁布衫这庞然大物从杜小月身边支走。
  就算支不走,支开一些也好。
  所以他才提出了这建议。
  只闻铁布衫自喉头里低吼了一声,重裹厚布的眼眶内,发出困兽反噬般的怒芒。
  何梵就知道一定过不了铁布衫这一关。
  ——如果铁布衫执意不肯,他可也真想不到办法能解决这个硕大。恐怖,且一直都摸不清底细的巨汉。
  就在这时候,忽然,大家都感觉到有些异样。
  叶告望向何梵。
  何梵看着罗白乃。
  罗白乃则看向叶告。
  三人都变了脸色。
  然后,只听“喀喇喇。骨碌碌”一阵连响,“卜”的一声,原来是桌上一支酪了墨的笔,跌落下地面去。
  三人这才察觉,那最靠近门边的桌面上写了两行字,但因太黑不知写的是什么。
  之后,大家又听到一些响声,自很远传来,像是鼓声。
  不过,你细听辨后,仿佛不是传自远处,而是在地底内震荡上来。
  再着意的听,那沉重的声响,竟似从心房内传来!
  三小面面相觑。
  接着下来,他们便看见桌上的砚上的墨汁颤动,一下一下的,紧跟着下来,是竹筒里的筷子一齐在颤动,发出轻微而渐次密集的碰击声响,喀喇喀喇的……
  ——莫非是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