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作者:一紫百合一    更新:2021-12-04 04:32
  那小内侍不敢答他后面的话,只说:“翦州城门御林军统领来报,祁国国君单骑前来拜访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正在城外等候。”
  燕桐闻言不禁一怔,祁舜率领祁国精锐前往晏口,随后挥师直指衣国都城,他难道有分身之术?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单骑而来?他独自前来燕国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眉头略簇,问道:“他们可曾看清来人,是否真的是祁舜?”
  那小内侍道:“统领大人曾随太子殿下出使过祁国,见过祁国国君,确定无疑是他。”
  燕桐沉吟片刻,唇角忽地掠过一丝笑意,点头道:“我正愁找不着新娘子,他来得倒是时候。”
  祁舜在翦州城下等候,城楼上***明灭不止,映照着他年轻的面容,他的黑眸中布满了血丝,脸上尽现憔悴之色,显然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但一双眸子依然冷肃而严厉,他在马背上坐直身体,冷眼看着城门,一只手轻轻搁置在腰间那柄锋利无比的轩辕剑上。
  不久城门洞开,燕桐身着白衣、骑乘着一匹高大骏马飞速来到他面前,举手笑道:“祁兄远道而来,小弟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祁舜见他满面春风得意,心头如被针刺一般,昂首淡淡问道:“我的皇妹呢?我要见她。”
  燕桐策住缰绳放慢马速,走到他的马匹身旁,有意用开玩笑一般的口气说:“祁兄莫非忘记了,承蒙祁兄厚爱,祁国两位公主如今都在小弟宫中,不知祁兄想见哪一位?”
  正文 第二二章 断弦(二)
  舜抬眸直视他,说道:“我的三皇妹,祁国庆安长公
  燕桐微微一笑,恍然大悟地说:“原来祁兄要见小弟新纳的太子妃云箩,”他故意将“新纳”二字说得极重,好整以暇地看着祁舜说:“她嫁过来才三天,祁兄就如此急迫想见她?祁国大公主跟随小弟半载有余,祁兄难道不想与她叙一叙兄妹之情吗?”
  祁舜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有意刁难,冷然道:“她们都是我的皇妹,你若是愿意,不妨请她们一起出来见我。”
  燕桐忍住心中的不快,说:“风菲就在城中永乐宫,祁兄随时可以见她,至于云萝……”他有意放慢了语速,不肯继续说下去。
  祁舜神情微变,他冷冷地看了燕桐一眼,黑眸中隐约带着紧张的神色,簇起眉头问:“她怎么样?”
  他对云萝的敏感态度,让燕桐忽然从心底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不由自主地改口,挑眉笑道:“她当然很好,我们新婚之后如胶似漆,这几天除了我之外,她根本不想见任何外人,”他假装对她宠溺得无可奈何,轻轻叹了口气道:“最难消受美人恩,祁兄或许还不知道,云萝公主很黏人的……我刚刚赶来见祁兄的时候,她还吵闹着不肯让我走,反复叮嘱我早些回去陪她。”
  祁舜听见他这一番说辞,脸色竟似有些苍白。
  燕桐所描述的情景,他并非没有经历过。在花溪地时候,云萝也是这样整天依偎在他身旁,像一只柔顺的小猫般乖巧可人,无论他读书、写字、练武,她都不肯离开他半步,她温柔含羞的态度,就像沐浴在三月春雨中的一朵娇艳杏花,等待着赏花之人的欣赏和采撷。
  如今,她的美丽、她的温柔。只会为燕桐、为她名正言顺的夫君而展现。
  他,只是她生命中的一段过往而已。
  他地心忽地掠过一阵难言的刺痛,仿佛失去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失去。他一路策马疾行千里。是真的想追回她吗?还是只想追回自己心中那一缕难以割舍的情丝?尽管这结果是他不想要地,却又是他潜在意念中隐隐希望的,她不能成为他的妻子,他给不了她幸福。他所做的一切终于刺伤了她,让她伤心远去,让她毫无留恋地投向燕桐地怀抱。
  燕桐不动声色地凝视着祁舜怅然若失的表情,聪慧如他。已从祁舜痛楚而无奈的目光中读出了某种秘而不宣的东西,那是一种发自心底地绝望与悲凉,更是一种失去至宝的无奈与痛楚。
  原来如此。
  他终于洞察一切。终于找到了答案。
  云萝之所以不肯将目光投向他。是因为她心中已有了一个与她万分熟悉、万分契合却永远不能在一起的影子。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是一段不会有结果地感情。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无法轻易割舍,却不得不割舍。
  燕桐地心底忽然涌起一种奇异地感觉,似是愤怒,却又寻找不出那怒火的来源,他只能若无其事地看向祁舜,说道:“祁兄远道而来,请入城稍作歇息,让小弟为祁兄接风洗尘。”
  祁舜冷然掉转马头,断然拒绝说:“不必了,山河关距离此地不过三百里,我今夜赶回去。”
  燕桐并无挽留之意,言辞客气地说:“既然祁兄还有要事待办,小弟就不虚留了。我会转告云箩,祁兄曾来问候过她,假如以后有机会,小弟会携带她返回祁国探亲。”
  祁舜与他说完话,眼角余光轻轻掠过翦州城,他正要扬鞭策马,耳畔突然传来一阵悠扬地古琴声。
  寂静的大草原上四野无人,那琴声在旷野中回响,飘渺得似有似无,如同远方天际传来的虚幻纶音,时而巍巍若高山,时而洋洋若流水,每一个音韵中间杂着三分幽咽、一分哀凉,每每落下一个音,都直摧人心魂。
  “潇湘月色,云凝山秀,日增波媚,宜晴宜雨。况是深秋,更当遥夜,月华如水”,这首《潇湘水》的曲调,在祁舜的梦里不知听云萝那一双纤纤素手弹奏过多少回,他恍惚间如同被雷电击中,惊觉回头。
  州城外的一座蒙古包前,篝火熊熊燃烧,升腾的火光掩映显现出一名身着燕国服饰的少女,她低头端坐在草地上,粉红色的裙裾拖曳委地,双手缓缓拨弄琴弦,那如高山流水般透彻的优美乐音,便是来自那双纤纤素手。
  燕桐远眺着云萝的身影,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追究她何以来到翦州城外,却因她的再次出现而窃喜,他与祁舜二人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策动缰绳向她停留之处疾驰过去。
  燕桐自幼生长于北方,他的骑术远远胜过祁舜,所用的马匹并未经过长途跋涉,他经过一段短短的距离便飞快来到她的面前,纵身跃下马背,带着激动的心情唤道:“公主!”
  云萝下意识地向后闪躲,她身边一个黑衣女子迅速闪身向前,轻声道:“桐儿,你先站在一旁,姑姑有话对你们说。”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祁舜的奔马随即追赶上来,他翻身跃下马背,迅速将目光投向燕姬背后躲藏的云萝,他的一双黑眸中蕴含着无限复杂的情感,静静地看着她,不说一句话。
  两日前,云萝被燕姬医治醒来后,按照燕姬的叮嘱出城住在一个蒙古包内,她早已看见两匹奔马一前一后向自己驰来,料想其中一身白衣的必定是燕桐无疑,却做梦都不曾想到他身边的黑衣人竟然不是他贴身的黑衣骑兵侍卫,而是她朝朝暮暮挂念、本该远在千里之外的人
  正文 第二二章 断弦(三)
  她睁大眼睛,眼神依然清澈无比,带着无比的惊讶和淡淡的欣喜。
  祁舜目光与她的目光相接,二人眼神对视良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云萝想起他对自己的冷漠和拒绝,心中涌起一阵感伤,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的眼神,她惟恐再多看他一眼,会忍不住后悔当初的决定,因此只能隐忍与逃避。
  燕姬带着怜惜的神情看了他们三人一眼,转向祁舜缓缓开口说:“听侍卫传报祁国国君单骑来访,想必就是这位公子了?”
  祁舜听见她自称燕桐的“姑姑”,出于礼节对她略表敬意,说道:“祁舜见过燕国长公主。”
  燕姬打量了他片刻,眸带赞许之意说:“我早已听闻祁国少主胆识过人,果然传言不虚,祁帝膝下有你们这样的佳儿佳女,足以快慰平生。听说祁国与衣荀二国交战正酣,祁国少主分身前来我们大燕国,不知有什么要紧事?”
  燕桐不等祁舜回答,随即说道:“姑姑,祁兄并没有要紧事,不过闲来四处走走,刚才正与侄儿分手话别。”
  祁舜并不分辩,默认燕桐的回答。
  燕姬神色不改,抬头向祁舜看去,轻声道:“祁国少主,你今日来得正好,我皇兄有一道御赐口谕,让我代为转达云萝公主,请少主在此作一证见。燕桐微觉意外,上前一步追问道:“姑姑,父皇有什么旨意给她?”
  燕姬并不理睬他,对默然低头的云萝温言说道:“你听好了,我皇兄昨夜有口谕让我转告你。…祁燕二国缔结友好盟约并非自今日始,祁国大公主风菲如今已有身孕,当居太子妃位。云萝公主体弱多病。新婚之夜便生出莫名的头风急症,桐儿未曾与之结缡。亦无福消受,即解除此婚约请公主归国。”
  此言一出,众人都感觉十分意外。
  燕桐心口如被重重一击,他原本终于能够如愿以偿娶回云萝,却在突然之间发生如此风波。不但被告知另行册封太子妃人选,而且从此与云萝再无任何瓜葛,他忍不住胸口的失落与忿然,表情愤怒无比,大声说道:“为什么?云萝是我明媒正娶的妃子,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假如姑姑不说清其中原因,恕我不能听姑姑地话!”
  燕姬毫不理会他的愤怒,对祁舜道:“祁国少主,你听清楚了吗?对皇兄的决定可有异议?”
  祁舜脸上地表情如他一贯的冷静。惟有在他眼底簇动地那一丝光芒,隐约能够看出他的释然和侥幸之心,他的眸子忽然变得深邃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