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作者:一紫百合一    更新:2021-12-04 04:32
  云萝携着小雨回到房间内,二人零零散散叙谈。
  小雨左右顾盼无人,不禁低声咬牙抱怨说:“奴婢知道,公主一定在佛堂受了许多委屈!可惜秦王殿下没在宫中,奴婢一直都没见着他,否则他一定会来将公主带走的!”
  云萝见众人已走远,清澈的眼眸中不经意地流露出淡淡的渴望,问道:“三哥不在宫中吗?他去了何处?”
  小雨明白她的心事,悄声说:“公主离宫的那天,秦王殿下接到边疆传来的急报,说荀国与滕国联手一起攻打衣国。殿下当日就亲自领兵三十万,火速赶往东南边境长城驻守,至今都没有回临安。”
  云萝心中的伤感和失落顿时一扫而空,原来是因为边疆战火升腾,祁舜亲自领兵出征未归,他与云萝几乎是同时离开京城,因此并不知道她被祁皇后罚往佛堂面壁之事。
  她虽然不再难过,随之而来的是对祁舜如今在战场处境的无尽担忧。
  天下纷争迭起,倘若不是盟友,便是敌人。荀国原本就是泱泱大国、兵强马壮,更何况还有擅长暗器、用毒的滕国人相助?荀国进攻衣国向他们宣战,祁舜率军三十万驻守边境,分明是为衣国助长声势,也摆明了祁国的立场。荀、祁二国交界长达八百里,如果将来两国反目,接连而来的便是滔滔不绝的战火连绵,殃及的是荀、祁二国的普通黎民百姓,只怕从此永无宁日。
  云萝不敢再设想下去,问小雨道:“你在宫中有没有听说新的消息?三哥有没有派遣信使向母后禀告边疆的近况?”
  小雨无奈地摇了摇头,怏怏答道:“秦王只命人回报永妃娘娘边疆暂时无碍,奴婢努力向管事公公们打听过,都说没有听见别的消息。”她似乎想起一件事,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函,呈递给云萝说:“大公主随燕国太子去翦州了,燕国太子回翦州之后,命快马送来了一封问候公主的信。”
  云萝有些失望,随手接过那封朱漆封印的信函,见封皮上写着几行潇洒遒劲的大字“祁国三公主谨启”,落款是“燕桐”二字,并没有立即打开阅读,将它随意轻轻拢入袖中,对小雨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小雨知道她心中挂念祁舜,急忙安慰她说:“公主说得对,等战事平息,秦王殿下自然会安然无恙回宫来的!”
  她们聊了半日,小雨因为昨夜三更就起床往太庙而来,一路马车颠簸劳累,确实精神欠佳,不久之后就倚靠着软枕睡着。
  云萝伸手展开锦被盖在小雨身上时,衣袖内的那封信函轻轻滑落下来,她略有犹豫,才将书信拆开,内有一张松绿信笺,仅书寥寥数字道:“红妆暗换,皆因情非得已。关山渐远,未忘鱼雁之约。”
  她将信笺放回,愁眉紧锁着默然独坐,心头隐隐升腾起一阵强烈的不安感觉,燕桐在信函中所透露出的讯息,并不是祁舜当初所想象的那样。
  燕国位于祁国西北方,他们强大的武装力量对祁国是潜在的威胁,燕桐想必深深明白这一点,他一方面不动声色地将风菲带走,另一方面有意澄清他与风菲之事,暗示他并没有忘记曾经承诺过每月都会给云萝寄一封书信,也不会因为得到风菲而愿意放弃她,假如他真的不愿放手,那么风菲卷入此事后,不但不能解决两国的婚约问题,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她轻轻走到书案前展开一张粉红色的薛涛笺,准备按照礼节给燕桐写一封回函,托付小雨带回皇宫送往燕国。
  可是,她踌躇良久都无法下笔,不知该如何措辞才能让燕桐明白二人之间不会有再续前缘的可能,又不至过分激怒于他。眼下祁舜出兵相助衣国,已与荀国交恶,无论如何祁国都不能再与燕国反目,否则将来腹背受敌,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榻上的小雨在梦中翻身,模糊着发出一声低低的梦呓道:“不要伤害公主……”
  云萝听见她的呓语,不禁回想起那晚在水阁中燕桐强行在她肩上烙印“燕”字的情形,她低头回顾左肩,虽然隔着一层衣衫,素白色的薄绸下依稀可见那道深色的印痕,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正文 第十章 新皇(一)
  云萝思索了片刻,才以端端正正的簪花小楷,在薛涛笺上借《诗经》之句写道:“丝萝虽非独生,然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小雨醒来时,见云萝亲手将信笺装入信封内,好奇追问道:“公主信中写了些什么?”
  云萝并不解释,将书信交给她道:“你将这封信带回临安去,让内宫监托人送往燕国。”
  小雨疑惑着接过信函,见天色不早,只得与云萝话别,跟随一同前来的内侍们匆匆离开太庙返回临安。
  此后的数日,云萝像往常一样遵循着佛堂的规矩、晨昏诵读经文,一言一行都无可挑剔。
  从表面看来,她变得更加恬静沉默、更加温婉乖顺,然而,她的心湖内却无时无刻不在掀起一阵阵灭顶之灾般的巨大波澜。
  每个日夜,她都无法忘记丹姬临终前凄美的面容和哀绝的呼唤,也无法忘记黑衣侍卫坠崖前负伤累累的模样,她经常在梦境中,见到一座被大火淹没的黄金宫殿内,一名身穿黄金绣甲的傲气男子仰天狂笑,手持一柄黄金剑大肆自行砍杀众多后宫妃嫔的惨烈情形。
  那些梦境如魔魇一般,朝朝暮暮对她纠缠不止,只要她一合上眼睛,脑海中就不停重复浮现那一幕又一幕。
  虽然她从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连母亲丹姬的音容笑貌,留存下来的,似乎也只有印象中那短短的一瞬,但她可以断定,那身穿黄金甲的男子毫无疑问就是她的父亲、轩辕黄帝的嫡系子孙轩辕璟。
  按理说来,灭轩辕的六国国君都是她的杀父仇人,其中罪魁祸首当推燕帝与祁帝,一个厉兵秣马数载、气势汹汹踏铁蹄肆虐中原;一个阳奉阴违、为了自己的野心出卖了轩辕国,可这抚养她长大成人的义父,竟似乎比亲生父亲还要亲切几分。
  即使冷千叶会遵循他师尊的遗命帮助她,天下乱局已定,仅仅倚靠一介弱女和一柄轩辕剑,想要复国雪恨、重建轩辕,却又谈何容易?
  云萝在佛堂修行思过,祁皇后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一月之期届满时,命宫人前来迎接她返回临安。
  富丽堂皇的车辇进入祁国皇宫,云萝在祁皇后居住的东苑前下车,小雨等西苑侍女们早已等候在一侧,后宫诸妃见她一月之间更显消瘦、形容较之往日更加柔弱可怜,纷纷对她暗生同情。
  云萝向祁皇后叩拜完毕,再向永妃叩拜时,永妃阻止她,轻轻叹道:“不必拘礼了!”
  祁皇后虽然因燕桐之事对云萝有些不忿,毕竟身为一国之母,而且与她有母女情分,在人前总是要保留几分仁慈关爱的皇后体面,随即说道:“我听宫人们回报说,这些天你在太庙用心虔诚修行向佛,先帝在天之灵一定会觉得安慰,你须得记住以此事为诫。如今既然回宫来,不必再受佛堂拘束了。”
  云萝低头应道:“儿臣一定谨记母后教诲。”
  祁皇后向永妃看了一眼,才说:“静妃灵柩已归葬皇陵,西苑空出来无人居住,前些天我命内宫监重新修葺过。南苑原本人多,你仍旧搬回西苑去住罢,需要什么日常用度之物,只管向内宫监讲说就是。”
  云萝正要抬头答话,一双明眸无意中看见祁皇后端坐的那一张金漆凤椅,不由怔了一怔。
  假如轩辕国没有覆灭,此时此刻端坐在这张凤椅上的人,会不会是母亲丹姬?如果是丹姬,那双注视自己的眼神,一定会更加慈爱和真诚,决不会像祁皇后这样,仅仅只是因为名份和怜悯。
  她强迫自己收回眸光,乖巧答道:“儿臣谢母后。”
  祁皇后察觉她神思恍惚,说道:“你归来途中一路颠簸,不必在这里,早些回西苑去歇着吧。”
  云萝依言向诸位妃嫔行礼退出东苑正殿,她与小雨一起走出东苑大门时,恰好撞见一名身穿祁国军士服饰的信使行色匆匆飞奔而来,他手中紧握着一封信,封口处以朱漆龙纹封缄,极其醒目。
  这种朱漆龙纹封缄,通常只有祁帝才能使用,如今祁帝驾崩,祁国上下能够使用它的就只有祁舜一人。
  云萝料定这是祁舜从边疆发来的紧急信函,一时心急之下也顾不得宫规礼仪,向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说道:“你别走,我有几句话相问!”
  那信使只得停下脚步,向她行礼道:“属下见过三公主。”
  云萝看向他手中的信函,问:“这是三哥发来的信函吗?他在那边……可好?”
  那信使略有迟疑,才答道:“是秦王殿下交与皇后娘娘的书信。日前我军十万与荀军交战于衣国淝水,两军一直相持不下,殿下亲自上阵督战,才将荀军逼退百里。不过,殿下他……”
  云萝只觉心口一阵发紧,脱口问道:“他怎样了?”
  那信使道:“殿下与荀帝在两军阵前比试,不慎被荀帝一箭射中左臂,如今已没有大碍,公主请勿担心。”
  正文 第十章 新皇(二)
  云萝听说祁舜亲自上战场,且被荀帝射伤,心中更加着急,继续追问道:“如今没有大碍,当时一定受伤流血了,对不对?荀国肯退兵休战吗?三哥什么时候能班师回临安来?”
  那信使如实答道:“秦王殿下说,荀国与衣国一日不缔盟约,祁国三十万大军就不会撤离边境,三国战局尚未结束,请恕属下无法回答公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