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作者:温瑞安    更新:2021-12-04 04:29
  可是他们一点也不感到温、觉得和。
  反而感觉到杀气。
  一种一旦他们有所异动,立格杀毋论的寒意。
  然后,他们听见白愁飞说话了。
  语气很轻松,就好像向人借把火镰用用一般:“谁人有‘五马恙’的解药?“白愁飞笑笑又问:“我知道‘五马恙’的解药是‘过期春’,那是一种越晒越盈润,而雨淋反而枯干的花叶,恙虫就长在这种花叶间,你们既下得了恙,就一得有这种花叶研成的粉摹“按着,他又很愉快地问:“谁有‘过期春’,请交给我。”
  着他的样子,彷佛认为别人一定会掏出来交给他似的;听他的声音,越发肯定没有人会或敢拒绝他一般。
  他很有信心。
  他有信心是因为他知道别人知道不交给他的后果。
  一个人能够控制一件事的后果,当然便有信心。
  问题是:只要一力面越有信心,另一方面就定必感到没有信心。
  信心这回事,有时竟也似是一山不能容二虎、此消彼长的。
  第三十二章八大天王九把刀
  任怨一向是害羞的。
  可是此刻在群雄眼里看任怨,都觉得他十分怨毒。
  羞赧和怨毒,原本是两回事。
  可是为什么在群豪心目中,这个平素看来羞怯的人,而今却觉得他心怀怨毒?
  也许世事就是这样:两种看来周然相反的东西,却往往可以扯在一起,像水和火、天和地、忠与奸、好人跟恶人,甚至有人相信:如果你一起步就直往右走,有一天你会从左边行出来。
  你信不信?
  任怨也说:“你要是插手管这件事,日后,你定必会后悔。”
  他更加强调的说:“非常的后悔。”
  “我喜欢做后悔的事;”白愁飞笑了:“我专门做后悔的事。”
  “人活着不光是做对的事,要是每一件事都无悔,那有乐趣可言。”白愁飞像教儿子一般的跟任怨说:“很多人都说他做过的事,绝不后悔,那多是废话,故显豪情,只表示他从没有反省过,或者从没有进步,没进步的人,那懂得后悔?况且,一个人就算后悔了,只是他矢口不认,偏说此生无悔,他要自欺欺人,你又能奈他何?”
  然后白愁飞爽落地道:“教训完毕,你让我后悔后悔吧。”
  任怨的眼神更加歹毒:“你想当大侠?”
  白愁飞哈哈笑道:“想当大侠有什么不好?当不起或不敢当的人,想当也当不成。”
  然后他向任怨眨眨眼道:“阁下便是一位。”
  任怨冷笑道:“谁说我不是?难道是忠是,还在脸上刺字不成?”
  白愁飞愉快地道:“是倒好。人人面上刺着忠奸二字,大家方便。”
  任怨道:“可惜你脸上也没刺个侠字。”
  白愁飞道:“阁下却摆明了满手血腥。”
  任怨指一指白愁飞的袖口道:“血?你身上没有么?只不过有些人教人看见,有些人隐藏得好而已。”
  白愁飞袖边倒真有些血迹,还未完全干透。
  白愁飞这下脸色一沉,语音也一沉,道:“你使人流了不少血吧?这回该流你自己的了。任劳连忙上前一步,道:“白公子,你这又何苦……白愁飞道:“你把解药拿出来,这就不苦了。”
  任劳苦恼地道:“你拿了解药又如何?‘过期春’可治‘五马恙’,但断不了根,还须定期服食,而且还要有别的药物长时间化解才行。”
  白愁飞淡淡地道:“你先拿‘过期春’来再说。”
  任劳垂首考虑了一阵子,然后抬头,毅然道:“白公子真的要管这件事?”
  白愁飞道:“是。”
  任劳犹疑了一下,又问:“你真的不怕后果?”
  白愁飞断然道:“是。”
  任劳迟疑地道:“你……这是为什么……”
  白愁飞昂然道:“大家都是武林同道,不可自相残杀,万一真要兵戈相见,也得公公平平见真章,不可使卑鄙手段!”只听一声大喝:“好!”另一声小喝,在前喝声将沉之时喝起:“说的好!”第一声大喝是女音。小喝是男声。当然是“不丁不八”冯不八与陈不丁。
  任怨阴阳怪气地道:“好什么好?你们二位又忘了刚才的皮肉之苦啦?”
  冯不八怒笑道:“姓任的,你尽折腾老娘,却不能教老娘看你在眼里:“任怨看看她,两道秀肩一耸。这两道眉毛一扬之际,他脸上同时也出现了一种邪艳的神色。很难令人置信男人脸上也会出现这种神情。任怨想动手。但他看着白愁飞。白愁飞也不知有没有看着他。
  白愁飞像什么人也没看。什么也没看在眼里。任怨终究还是没有动。任劳看看任怨,又看看白愁飞,终于道:“白公子,就看您的面上,我把解药。”伸手入怀。
  白愁飞忽切入道:“等一等。”
  任劳和任怨对一眼,任劳奇道:“白公子不想要解药了?”
  白愁飞亮着眼笑道:“因为你现在给的决不是解药。”
  他的笑容还尽是有点着不起人,简直已有点藐视天下的意思:“试想,”他愉快清楚地道:“你要是有心给我解药,又怎会暗指示‘八大刀王’布成必杀刃阵?”白愁飞的话一说完,瓦碎裂,两个人落了下来,任劳任怨疾退,欧阳意和祥哥儿已紧钉住他俩。任劳任怨冷然,猛然地站住。欧阳意意与祥哥儿也立即停了下来。他们望向白愁飞。他们要看白愁飞的指示。但他们再回头的时候,发现白愁飞已被包围:刚从屋瓦上落下来的孟空空和苗八方,会集了兆兰容、蔡小头、萧白、萧煞、习炼天、彭尖,一齐包围住白愁飞。八大刀王九把刀。
  白愁飞笑了,他间:“你们之中,谁出刀最快?”
  大家都望向彭尖。
  彭尖在这些人,最矮小,但最精悍。
  他练的正好是“五虎断门刀”。
  “五虎断门刀”,是武林中刀法最“断门”的一种刀法。
  而彭尖练的是“五虎断门刀”最“断门”的一种:“断魂刀”。
  他巴不得一刀就断了人的门。
  满门。
  “你最快?”白愁飞满有兴趣的叉问:“那么谁最毒?”
  萧煞冷笑。
  “大开天”和“小辟地”,都是好名字,但若要拿别人的躯体来这样“开天”、“辟地”法,则毒得令人连上天入地都逃不掉、避不了。
  他的刀法要是不毒,赵天容就不含在这一瞬间就只剩下一只手一只脚了,“你呢?”白飞这次向萧白道:“说你的刀法最防不胜防吧?”
  襄阳萧白没有说话。
  也没有动言。
  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
  当然是他的刀法最难防。
  他的刀法,根本不让人感觉到他要杀人,只不过就像一个人正欢容笑脸的跟你打招呼、亲切地与你握手,亲热地和你拥抱而已。
  对于这种人,你怎么防?
  对这样的刀,更防不胜防。
  “他最毒。”白愁飞指了指萧煞,转身向苗八方道:“你最绝。”。
  苗八方当然绝。
  他的刀钝而崩口。
  而且还生锛。
  这样看去,跟把又破又旧的柴刀没什么两样。
  他最着名的刀法,叫做“八方藏刀式”。
  绝招通常都是致敌人于死命的一招,但他的绝招不是“攻招”,而是“藏刀”藏刀是‘守招’,怎能成为起死同生反败为胜的“绝招”可是绝招之所以能成为绝招,就是因为它够绝。苗八方不但刀法绝,人也绝。他杀了他父亲,为的是要夺取他父亲不肯传给他的刀法;他也杀了他的儿子,为了怕他儿子学他一样,来篡夺他不传之刀法。‘八方藏刀式’。
  他绝。白愁飞眼睛一个一个的寻索下去,最后落在蔡小头身上:“你怪。”
  蔡小头居然当仁不让地大声道:“我不怪,谁怪。”
  他的人本就很怪:大头、肥胖、又丑又笨,但他的刀却偏偏娇小秀气,可怜兮兮的。
  但这柄可怜的刀,使多少人变成可怜的亡魂,制造了多少可怜的孤儿寡妇:白愁飞向习炼天笑道:“若论刀法之美,当然以你为最美。”
  习炼天淡淡地道:“这个当然。”
  他的刀法美得像一个梦。
  梦是不真实的。
  似一道彩虹。
  当你惊梦的时候,这把刀同时已惊走了你的魂魄。
  “剩下的,就你最好,他最莫测高深了。”
  “你”是指兆兰容。
  她的“阵雨十八”,是公认的刀法精髓,是刀法中的精品,是刀术中的精心杰作。
  没有人能够不承认。
  所以以刀法论,兆兰容可以算是最好。
  然而,孟空空则最“莫测高深”。
  因为他很少出手。
  更少出刀。
  若单以名气论,他的先人孟相逢和孔别离,远远不如兆兰容的父亲“刀王”兆秋息在武林中享有盛名。
  可是孟空空的刀法却集了孟、孔两家所长,开辟了两宗未有的新境,在这一群聚于开封府的刀法名家中,俨然是个领袖。
  无人敢向他挑战、兴之争锋的领袖。
  孟空空在刀法造诣的莫测高深,由此可想而知。
  连白愁飞也对他讳莫如深。
  不过,白愁飞现在的样子看来却很轻松。
  他轻松得不像是正在面对八位敌手。
  八位联手一起对付他的敌手。
  而似是在品评八幅画:那个昼得好一些,那个意境高一些,那个笺法有点不纯熟,那个技巧生硬了一些,那个有翻空出奇出人意表之笔……他简直没把他的敌人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