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作者:温瑞安    更新:2021-12-04 04:03
  然後梁上的瓦一声簌响。
  倒是隔了一会,西南边高远处有叁片瓦才爆裂了开来。
  裂成碎片。
  如花雨般洒落。
  张炭反而没有事。
  他似是一点事也没有。
  反而嘻嘻一笑。
  口口口口这就是「反反神功」。
  /张炭身为「天机组」龙头张叁爸的义子,他武功许是不算顶尖高手,但他总有些绝学儿,是别人学不来的。
  口口口赵画四巍颤颤的起身。
  也要追击。
  只要再追击,这两人就死走了。
  但他一站起来,就知道自己完了。
  败局已定。
  而且是他自己造成的。
  他不该把自己一双腿深埋在土里。
  /没有翅膀的鹰,连狗都斗不过。
  他也不该对无梦女和张炭轻敌。
  /这两人只要肯联手,武功等於加倍他更不该出褪去踢他们。
  /那两脚,无疑是「分开」了两人本来纠缠在一起的躯体。
  他一错再错。
  只有败。
  惨败。
  口
  世上最惨的败局是甚麽
  口
  一个人只要还活看,斗志不死。就有反败为胜的一日。
  只有一种败周不能报过来。
  死。
  /因为死人不能复活。
  死是人生来世上走一趟必经的失败,如果一个人能在这短短走一趟的时间里能让後人记住,能把他约为人、学识、功德影响後世,那麽,他就虽死犹活。
  很多人也许不甘就这样「死了」,所以以功业、发明、艺术来企求永恒的活下去,因为如果真的做得好,那至少要活得比他真正活看的时间更久更长。
  口口口口赵昼四自知不能虽死犹活。
  他是死走了。
  因为他最好的昼还没有昼成。
  这一刹那间,他忽然觉得很懊悔。
  /如果他不涉江湖,就可以不必「死」了。
  只要他专心昼昼,说不定已是一个成了大名的画家可是他知道昼昼是要靠人成事、仗人成名的。如果入不喜欢你的昼,或者你的昼不能讨人喜欢,你便一辈子出不了名,成不了昼家口所以他才涉足江湖。
  他还有一对脚。
  他要踢下自己的江山。
  一个人要是有了权,有了地位,还怕没有名。
  只不过,要闯江湖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现在就要付出代价:代价就是死。
  口口口口正如在蔡水择遭赵昼四暗算之前一刹,眼前忽然出现一幅画一般,赵昼四在一瞬间,也无故的想起了这些。
  然後他乾笑了一声。
  /笑甚麽?
  看透?看破?看淡?还目看化?
  笑人?笑己?笑失败还是笑死亡
  口口口口
  这都不重要。
  因为他笑了这一笑之後就死了。
  一个人死了,便甚麽都完了,甚麽问题,都与他无关了,都不重要了,二十九。胜局
  没有败根本就不能胜。
  /所有的胜利都是从无数的失败中建立起来的:包括自己的和别人的失败。
  失败跟成功不是对立的,而是互存的。
  /这次的惨败,可能换来下次的成功。
  /只要你不认为失败,其实就没有失败。
  /你对待失败的态度,和对待成功的看法,才是真正的失败与成功。譬如屈原他的理想追求全然崩败,并以身相殉,但他留下了不朽的诗篇和情操,这样看来,他是胜利了:譬如司马迁,他的仗义持言,反而使他蒙受奇耻大辱,却也促使他发偾着书,写成了「史记」,名垂青史,他对待失败的态度,使他成功。反过来说,像吴王夫差,他征战成功的结果,使他掉以轻心,终於让越国勾践击垮,这是成功带来的失败,武像隋炀帝,他成功的夺了权,得了天下,对他而言,是空前的成功,但他却使自己成为了天下世代无人不鄙薄痛恨的无道暴君,失败得再也澈底不过。
  口口口口赵昼四决战蔡水择的取胜,正换来他付出生命的惨败。
  口口口口因为赵昼四那两恻,使本来「分不开」的张炭和无梦女「分开」了。
  张炭迅速掠去蔡水择卧倒之处。
  蔡水择的脸目已不成人形。
  可是他居然撑住了。
  没有死。
  张炭一时不知说甚麽,也不知怎麽说是好。
  /对於一个善良和正直的人而言,向强者或平常人说谎并非难事,但对一个伤弱者欺骗是件残狠的事:包括告诉他(或她)说,你很好,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成功的,诸如此类。
  张炭正要开口说话,蔡水择已截道:小心她无梦女。
  她正在张炭背後。
  蔡水择这样提省,是因为看到无梦女的眼神。
  那是凶狠的。
  却偏偏有一股托色。
  那是怒恶的。
  但隐隐里有怨色。
  蔡水择能看出这点,显然所负的伤至少不似外表看来那麽严重。
  张炭为这一点而大为高兴。
  但他不想像蔡水择遭赵昼四暗算时的掉以轻心|他立即回头。
  回头前、回头时、回头後他都准备了十七、八种应对对方突袭之势。
  可是在他回头的一瞬间,无梦女已打消袭击的念头。
  她原来恨他。
  她有洁癖。
  她连男人用过井水都不愿再掏来洗身子。
  何况这男人曾跟她连看身体
  她原本要杀他。
  但不知怎的,她给自己的理由「说服」了:她受了伤。
  对方有两个人/尽管一个负伤甚重。
  她没有把握。
  她没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是决不出手的。
  所以在张炭看她的时候,她的眼神已回复了原貌,带看一种美美的温柔,用手揩去了唇边的血。
  张炭在看她的时候,神色也很有点异样。
  他精擅擒拿手,「反反神功」也有诡诧,但能跟对敌的人如比近身扭打,而两人功力血脉可以到了如此「水乳交融、夹缠不清」的地步,那也是罕有的。
  那敢情是因为无梦女所习的功力也是至诡极偏之故(虽然他仍不知她是常山九幽神君的女徒)。
  而且,两人的偏性和灵机相近,也占看极重因由。
  这点,在平时伶牙俐齿,其实对女性也早已心向幕之,诸多想像,但又因全无这方面经验,所以只有岬尴尬、不知从何「下手」是好。
  刚才那一番「纠缠」,简直是「抵死缠绵」,对张炭心湖,不无涟漪。
  不止涟漪,而是波涛。
  「你要干甚麽。」这样听来,明显是恶言相间,好像失手打碎一只碗的人期望正有人放一只响亮的鞭炮声来掩盖。
  无梦女则比他拟定多了。
  「不干甚麽。我能干甚麽?你怕我干甚麽口」她还嫣然一笑。
  她索性就坐在罗汉碎片上。
  她那一脚吃得不轻。
  她先行服服服下两颗药丸。
  /且不管发生甚麽事情,得先恢复体力再说,至少得把伤痛压住再说。
  /刚才那一番纠缠,虽给拆开,但居然还有小部份功力,不知消散何去,而自己也吸收了一小部份那汉子的功力。
  那功力古怪,得好好消化、运用。
  没料,却听一人念偈叹道:「阿弥陀佛,我就怕你们武林中人干这种事只见一大黄袈裟、背插戒刀、额上十二枚戒疤、银须白眉,颧高如鹫的和尚,飘然而入,颧俚大殿,看看碎了的神像,望望裂了罗汉,目中悲意更甚,忿意亦盛。张炭了一惊。不意来了个和尚。他原以为杀了司徒残、司马废和赵昼四,大事已了,既然对方援兵不来,那麽主力一定放在咸湖那儿,正欲放出暗号,让天衣居士等可从这儿转进,不必正攫其锋。然而却来了这麽一位和尚。既不是友。恐怕是敌曰只听那和尚合甚道:「老衲是这儿老林寺的主持:法号老林是也。老衲甚帛不解:帛何你们江湖人的纷争,老是喜欢拿寺庙、道观、尼庵来闸事,如此毁了道场,渎了清净,对你们又有何好处?你们又何必老爱焚寺烧庙,破功败德呢白。」
  说的好。
  张炭还几乎一时答不出来。
  「因为我们武林人没有共同和公认的场所。每人都有不同的门派、帮会、但并不见得对方也能认同。而且,我们大都是见不得光、见光死的家伙,所以朝廷、庙堂、衙门没我们的份,擂台也不是人人摆得下,放得久的。所以,我们常只有托身於市井,或打铁,或卖药,或成郎中,或为相师,而决战场所,争雄斗胜,时在深山,时在而建,时亦选在庙宇了。」
  老林禅师听得银眉一耸,「那你们为何不同选奉一门一派,作为比试斗技之地,以俾不侵害良善安宁?为何不共奉一处,当作争胜试艺之所,而不致干扰无辜的百姓平民?」唉,「张炭就又数了一口气,他觉得现在的感触良多,就像他另一个结拜兄弟张叹一样,」武林中人年年就为了争这个,不止打了多少仗,死了多少人,害了多少命,但仍推举不出一个皋来。你们出家人,又可不可以破除成见,只公奉一寺一庙一法师为万法之家,万佛之神呢?
  「老林禅师无言。张炭反问:「你不是元十叁限派来的?」
  老林禅师:「元十叁限?他的师兄天衣居士倒是与我是方外之交,好久没见了,他也会来吗」张炭轻吁了一口气:「不是就好。」
  老林禅师:「可是你们不该赶走我寺里的弟子。」
  张炭咋舌:「我是为他们好/这儿就要发生格斗了,他们若不走,必有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