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作者:流泪的毛驴    更新:2021-12-04 03:22
  这个唯一可以倾诉的人、唯一的精神支柱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残酷、更令人绝望的事情呢?
  她跟瑞林,原也算是才子佳人、珠联璧合了,硬生生地被自己拆散了不说,为了让她彻底死心,自己的手段,也实在是恶毒到了无以复加。萧然知道,宁薇对瑞林。真的是一片痴情。可越是情到深处,便越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是的,她不单是对瑞林死了心,事实上。她早已经对人生的一切心灰意冷。
  对宁薇地伤害,一直让萧然无法释怀。自打回到皇宫之后,萧然便一直没来看望宁薇,不是因为别的,就是怕触到她伤心的往事。原还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理的创伤能够慢慢的平复,谁知竟变成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薇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早知如此,我,我宁愿让你跟着瑞林,也不愿看到你今天的样子!……
  萧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的痛苦,不仅仅是出于对宁薇的爱慕,还有深深的愧疚、自责。我该怎么做?难道,就没有挽回地余地了么?……萧然脑中一片茫然。
  “萧……小三子,你能不能想个法子劝劝公主?”香梅怯怯的走上前,拽了萧然的衣袖,可怜巴巴的道,“求求你啦!现在的公主已经够可怜的了,要是再出了家,她后半辈子……”声音哽咽着,已经是泪流满面。忽然扑通跪倒,抓着萧然的裤管连连摇晃,大哭道:“你主意多,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救救主子,求求你救救公主呀!……”
  办法?萧然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一丝苦笑。哀莫大于心死,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她那死去的心再一次活过来呢?不由自主的想起丽妃,她也曾一度绝望,但不同的是,自己将她从绝望的深渊拉了出来,而宁薇,却是被自己亲手推到了谷底!
  还有什么办法?萧然用力的晃了晃脑袋。这个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让他的反应也明显迟钝了下来。半天才用一种艰涩的声
  “我,我能不能看看她?”
  香梅忍住哭泣,迟疑的看了一眼萧然。看他现在的模样,香梅也知道他决计不可能再害公主,所以尽管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你跟我来。”
  带着萧然回到寿康宫,进了宁薇的小院,来到门前的时候,萧然却停住了脚步,道:“现在就去么?要不,还是等晚上吧。”
  香梅知道他是怕见到公主,反惹起她的伤心,一时眼神有些感激,又有些疑惑。这个太监明明是又聪明又体贴,事实上从第一次见到公主就极有好感,怎么偏偏把公主弄成了这幅模样?……也许,他不是成心的吧!命运成齑,造化弄人,也大抵如是。
  萧然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呐呐的道:“那,我就先回了。”
  香梅却拉住他,道:“不用。现在去就成。估计这会公主也该睡了吧。”叹了口气,解释道:“自打回了皇宫,主子地精神头就一天不如一天,前脚说过的话,后脚就忘了。人也倦的厉害,过两三个时辰就要睡一觉。可是睡又睡不消停。好几个太医都来瞧过,梁院史还亲自来瞧过,都说没法子。你说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头呢!”
  进屋一看,宁薇公主果然睡着了。轻轻的撩开帐角,就看到了那张精致如一张工笔画的脸庞,依旧是清丽绝伦,浑无一丝缺憾。微微消瘦的脸颊。淡淡地娥眉,挺直如白玉碾成的鼻子,小巧而诱人的小嘴,一切都似跟从前一样,然而那紧闭的双眼,长而细密的睫毛正不住的翕动,睡梦中犹似流露出莫名的惊恐和无助。现在正是闷热的天气,她却整个身子都蜷在被子里,汗水已经把秀发打成一绺一绺地,湿湿的粘在额前。两只小手却仍自死死的抓着被角。那样子就象一只受伤的小兽,令人心也随之一痛。
  这就是朝思暮想的人儿么?这就是那个我亲手推向绝地的金枝玉叶?……
  萧然鼻子一酸,眼前也渐渐变的模糊起来。这一刻,他听到自己的心在渐渐的撕裂。颤抖着伸出手拿起枕边的一条绢子,想替她擦去脸上地汗水,香梅道:“别动。让她睡一会儿吧。一碰她,倒叫她做噩梦,睡不踏实。”
  萧然怕她惊动了宁薇,忙摇手示意她不要出声。香梅低头道:“吵不醒的。她现在精神差的厉害,说话有时都听不见。”
  那张令他魂牵梦绕的如花娇靥,现在就真真切切的在眼前。萧然几次想伸出手去轻轻的抚摸哪怕只是一下,但是最终还是颤颤地缩了回去。眼泪一次次的在眼眶里凝集,抬起头强忍着没流出来。忽然看到榻里边挂着一只琵琶。那次闻香阁赏雪的一幕顿时在眼前浮现出来,那身披大红斗篷的娇俏模样,那素手轻扬的绝代风华,那开心时的笑容。那生气时的羞恼……
  一切都象刚刚发生的一样,在眼前不断地闪现出来。依稀泪眼中,伸手在那琵琶上轻轻拂拭,触手却是一层薄薄的灰尘。香梅低低的道:“公主她……再也不弹琵琶了。又不让我们碰,现在都落了灰了。”
  一阵刻骨铭心的痛传来,强忍已久地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的滑落在衣襟上。萧然不顾香梅惊骇的目光,固执的伸出手去,轻轻摩挲着宁薇消瘦的脸庞,凄然一笑,低声道:
  “风曾盈袖花满天,寂寞瑶琴拔离弦。
  剑光悄指凝眸处,不识情愁是红颜。
  三更流连酒千觞,绿腰舞罢共翩翩。
  霓裳如虹环佩裂,难解心头千千结。
  韶华易逝酒易尽,落叶依旧独徊旋。
  梦中轻拢又慢捻,不见珠泪落襟前。
  他朝两忘烟水里,冷月斜映入画帘……”
  “恩……”
  睡梦中的宁薇像是惊觉了什么,忽然低低的呻吟了一声。香梅已经被萧然疯狂的举动吓的呆了,怔怔的看着他,甚至忘了阻止。这时猛然醒过神儿来,慌忙把萧然望门外推,急急的道:“快走,公主要醒了!”
  萧然却似痴了一般,木然的任由她推出屋去。火辣的阳光照在身上,却又如此的冰冷。萧然茫然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在他眼里,却是一片阴霾。
  “香梅,我睡了许久么?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呢!恩,我想想……”
  公主的声音!萧然身子一颤,侧过头仔细聆听。
  “风……风曾盈袖花满天,寂寞瑶琴……拔离弦。香梅,这是我在梦中得的诗句呢!很好吧?不行,我要把它写下来。你瞧,我的记性是不是好多了?”
  薇儿,薇儿!萧然猛的跳了起来。不,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再这样下去!不管怎么样,我
  你变成从前的那个宁薇公主,那个世界上最美丽最幸子!
  说来也怪,方才还乱做一团的脑子竟在这一瞬间忽然冷静了下来,思路也变得极为清晰。飞快的盘算了一圈儿,萧然找到先前的那个小太监,让他把香梅找了出来。一把抓住她手,拉到一个没人地角落,道:“公主现在记性不好,是不是?她要出家的念头,也应该是一时想起来,一时想不起来。这样。你别跟她提起这茬儿,她要找宁馨公主,你就想办法敷衍过去。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香梅自幼跟着公主,身上多少沾了些冷冰冰的脾气,平日里对谁都是带搭不理的。头一回被一个太监紧紧的抓着手臂,羞地面红耳赤,轻轻一挣又没能挣脱。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但是也知道这事情要紧,羞臊暂时也顾不得了,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的道:“公主她别的事情都能忘了,独独这件事情,总记在心上。不过我可以按你说的试一试。小三子,你真的……真有办法?”
  “你说的对,公主是我害的。无论如何,我都要让她重新振作起来!”萧然斩钉截铁的道,“如果做不到。我他妈还不如陪她一起当和尚去!”
  “你……”香梅忍不住扑哧一乐,旋即又低了头,泪光盈盈地道:“想不到你能有这份儿心思。公主……就拜托你啦!”
  告别香梅,萧然立刻赶回钟粹宫。巧在这一日下朝比平日早,慈安正在自己的小书房里批阅奏章,萧然一头闯了进去。拉住她劈头便道:“姐姐,宁薇公主要出家,这事你知道么?”
  “啊,有这种事?为什么?”慈安顿时一愣。萧然喘了口气,也不瞒她,把当初怎样劫宁薇出宫、又怎样把瑞林弄死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自己假太监的身份跟救出雪瑶那一节,都略过不提。慈安知道萧然这样做,也实在是迫不得已。事实上若不是他拖住叛军并成功瓦解了这一场叛乱。叛军跟恭王两路夹攻承德清君侧的话,那么结局只怕要无法收场。
  可是听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慈安还是紧张的脸色发白。良久才道:“出身皇门,这样的命运早已注定。只是……小三子。你的手段也太狠了些!”
  “是。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所以,我一定要想法子让她重新振作起来!姐姐,你能不能下一道懿旨,不准宁薇公主出家?”
  “这……”慈安迟疑了一下,道:“恐怕不能。薇儿现在虽然仍住在宫里,但是瑞林死了,她就是个寡妇的身份,这一点我也没有办法干涉。况且皇族中人出家,在古也不乏先例,若她决意如此,我没有权力阻止啊。”
  萧然知道她说地是实情。世祖顺治皇帝当年就是在五台山出的家,他儿子康熙也拿他没办法,更何况宁薇是一个指了婚的准寡妇?“难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萧然脸色铁青,在地上团团乱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