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作者:流泪的毛驴    更新:2021-12-04 03:22
  晚上的时候大阿哥让张文亮带着过来缠了一回,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了半晌,好容易打发走了。这才想起今儿还捞了不少份子,打开红包一数,每人两千两,一共竟是六千两银票!
  又发了小小的一笔横财,萧然这才平衡了不少,流着口水心满意足的睡着了。第二天一早醒来,推开屋子,放眼山石树木竟成了一片银白,原来是昨天夜里下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此时仍没有停,纷纷扬扬的雪花如乱琼碎玉,自阴霾的天顶簌簌飘落,把个大千世界装点的银装素裹,雄浑而苍凉。
  咸丰经了玉娇的一番折腾,仍然是卧床不起。萧然也乐得偷懒,本想到中宫找皇后或雨婷缠一会子,奈何这初雪尚暖,沾身即化。
  一直到午后雪才停住,乌云渐散。瑞雪初霁,明亮的阳光照在雪地上,反着白晃晃的光,刺的人睁不开眼。萧然信步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闻香阁。这是行宫里最大的一座花园,满园子的腊梅花还没有开放,但刚劲虬结的树枝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十分抢眼,仿佛无数神龙正翻江倒海,又如一条条巨莽在那里昂首怒信。
  穿行梅树下,偶尔有枝杈上大团大团的积雪落下,灌进脖子里,冰凉却又带着一种格外的清爽。萧然打小就喜欢冬天,见了这雪,只觉得格外亲切。可惜的是那原本平整的雪地上倒印上了两三串脚印,看大小倒是女人的。不知是哪个宫的宫女竟有这份闲情雅致,也巴巴儿的跑来赏雪么?
  穿过回廊,转过一座假山,忽然瞧见前边的梅树下有大红的一团,阳光下显得分外娇艳。好奇的走过去一瞧,却是一位女子,披了一件镶白狐皮的大红斗篷,背对着自己,正支了一张小几,铺了宣纸,聚精会神的作画。
  看了这情形,萧然就知道这肯定不是宫女,应该是哪位妃子、格格才对。忙回身望外走,不想转的急了,竟簌簌的碰落了一团积雪。
  那女子听了声音,也不回头,只淡淡的:“香梅,那药拿走了吧。我今儿身子也好些了,不吃也罢。”
  这一来萧然也不敢就走,忙垂手请了个安,道:“主子吉祥。”
  女子怔了一怔,回头一瞧,却是个带顶子的太监,奇道:“你是谁?大白天的不做事,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她声音听起来很是年轻,但却冷淡的很,给人一种拒人千里的感觉。
  萧然也不敢抬头,恭恭敬敬的道:“回主子,奴才萧然,现跟着万岁爷呢。万岁爷龙体不适,正卧榻歇着呢。”
  女子有些惊讶的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个萧然。前儿在浼阳救了九妹的,原来就是你!”
  萧然一怔,不觉抬起头来,道:“啊,原来是宁薇公主!”这一抬头,顿时象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动也不会动了。
  如果说皇后是倾国倾城的颜色,那么眼前的这个女子就象是天上的仙子,清丽绝伦,竟不带一丝人间烟火。
  只见那一张白的几乎透明的脸庞,娥眉淡扫,双眼有如秋日深潭,深邃幽远。鼻子如同玉脂碾成的一般,嘴唇是一种自然的嫣红。乌黑的长发松松的拢在颈下,纤弱的身子裹在大红斗篷里,衬着皑皑白雪,整个人看起来就象是一副精致的工笔画,竟找不到半点缺憾瑕疵。只是神色间十分冰冷淡漠,宛如冰雪一样,看不到一丝暖意。
  萧然此时与她目光相对,就再也不能挪开,只觉得耳边有一面大鼓通通的敲响,嗓子一阵阵的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虽然这皇宫里佳丽无数,但到底是媚态憨颜,几曾见过这般脱俗的女子?
  他猜的不错,这个女孩,正是道光皇帝的第八个女儿,年方十八的寿禧和硕公主,乳名宁薇。这位公主自小体弱多病,性情也孤僻的很,不大与人接触,跟她妹妹宁馨正好相反。只爱抚琴作画,这日刚下了雪,便让宫女伺候着到这闻香阁来泼洒丹青。不期遇上萧然,因为久闻了他的大名,这才随口一问,哪知这奴才竟瞪了一对色眯眯的贼眼如此放肆的瞧着自己,那眼神倒象是恶狗瞧见了肉骨头一样。
  宁薇公主一阵愠怒,苍白的脸上顿时浮起一阵红晕。张嘴想叫人把这大胆的奴才拖出去治罪,左右一瞧,才想起贴身侍女香梅给自己取药去了。这一来更觉得一口气顶了上来,忍不住连声咳嗽起来。
  萧然这才回过神儿来,不禁吓出一脑门子冷汗。心说我他妈咋就改不了这个德行,当初就这么盯着皇后瞧,还好一时聪明说瞧见了凤凰,好歹没让咸丰砍了脑袋。这次却不知该怎么说?难不成是瞧见凤凰蛋了?
  掩饰的干咳了两声,谄媚的道:“才下的雪,容易着凉。主子您身子单薄,还是回宫去歇歇吧,可千万别冻着。”
  宁薇公主皱眉道:“不用你管,你先下去吧。”
  一般主子让奴才退下,都会说“跪安”这两个字。萧然听了这语气,就知她是动了气了。讪讪的正要退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串银铃般的娇笑,跟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姐姐,就猜你一准儿在这里!是不是又忙着画画呢?今儿画的什么,快给我瞧瞧!”
  萧然听了这个声音,下意识就想逃。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一声娇呼:“好呀,你这个狗奴才,原来竟躲在这里!”跟着耳朵一凉,被揪了个正着。
  不用说,每次都用这种亲切的方式打招呼的,那一定是宁馨公主了。其实雪瑶最近也挺喜欢扭耳朵的,不过人家是生气了才扭,高兴还亲个嘴儿、给个甜枣什么的。惟独宁馨这死丫头,无论生气还是高兴,都他妈要用那罪恶的爪子摧残老子这两个可怜的耳朵!
  龇牙咧嘴的请了个安,宁馨娇笑着放开了手臂,道:“你这奴才还真会拍马屁,巴巴儿的就跑来伺候起我姐姐来了!姐姐,你画完了么?快让我瞧瞧。”
  宁薇公主素来喜欢安静,给她这一闹,也就没了兴致。搁了笔微一皱眉,道:“香梅这丫头怎么还不回来?算了,我身子也乏了,咱们回吧。”
  萧然连忙讨好的道:“主子,让奴才替您把这画具收拾了吧。”颠颠儿的跑去收拾那张小几,宁馨呸了一声道:“马屁精!”随手捏了个雪团,抽冷子塞到萧然脖子里。
  萧然刚才吓出一身的冷汗,给这一冰,猛的一哆嗦,忍不住异常响亮的打了个喷嚏。可巧正走在宁薇公主对面,这雨点一般的口水竟一点没糟蹋,全都喷在宁薇那张清丽脱俗的脸上。
  有票滴兄弟,能不能看在党国的面子上,拉毛驴一把?
  萧然吓的魂都飞了,手足无措。实在是吓得昏了头,竟伸手去擦拭宁薇公主的一张俏脸。宁薇这时整个人都傻掉了,半天楞是没缓过神来。直到那一双大手碰到了自己的肌肤,才一下子惊醒,不由得尖叫一声,伸手猛的向前推去。慌乱中又推了个空,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宁馨也明白过来,情知闯了大祸,一把抱住姐姐,叫道:“狗奴才,作死啊你?还不快跪下求饶!”
  萧然恨不能一巴掌把这死丫头抽到南半球去,心说你妈了个叉的,还不都是你这贱人坑老子?连忙跪在大雪地里,不住的道:“奴才罪该万死,求主子开恩!”
  宁薇公主自小身子骨单薄,人人都让着她,何曾受过这等屈辱?恼羞成怒,只觉得手脚冰凉,身子颤抖个不停,咬着牙的道:“杀了他,快杀了他!”心里一急,泪珠子扑簌簌的滚了出来。
  宁馨忙道:“好姐姐,千错万错都是妹妹的错,本想着捉弄捉弄这个奴才,逗咱们俩一乐,谁知道弄成了这副样子。姐姐,他,他也不是成心的,你要是生气,就责罚馨儿好啦!”说着竟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宁薇公主虽然自来淡漠,对什么事情都浑不放在心上,但却不象宁馨那般任性不讲理。只是一时气的急了,总觉得这口气咽不下。但怎么也没想到宁馨这个金枝玉叶娇宠惯了的公主,竟然替一个奴才跪下求情,实在是天方夜谈一样。但要说就这么饶了这个奴才,委实不甘心。这么左右为难,反而哭的更厉害了。
  萧然努力的撅着屁股,脑袋搁在冰凉刺骨的积雪里,冻的直哆嗦,始终不敢抬头。宁馨站起身,掏出绢子给姐姐擦拭脸颊,一边软语哀求,宁薇公主只是哭个不住。三个人就一时僵在那里。
  这边正哭的稀里哗啦的,呼听假山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乱糟糟的有不少人。一个声音道:“瑞雪兆丰年,这一场大雪真是托了皇上的洪福。得了这个好兆头,看来明年一定是个国泰民安的好光景呐!”
  只听一个有些气喘的声音说道:“希望如此,希望如此吧!这几年实在是烦心的事不断,又是天灾,又是人祸。但求这老天爷也开开眼,明年是个丰年就好,不单是老百姓,就连朕也有了盼头呢。”
  萧然听了这声音,眼前一黑,几乎昏倒。来人固然是咸丰了,非礼他个母亲地,都快精尽人亡的家伙不好好在寝宫呆着,怎么就这么巧的跑这来闲逛?这可要了血命了!
  正大叹特叹倒霉,咸丰领着一帮子人,已经转了过来。看到萧然,不禁一楞,道:“才找不见你这奴才,没的跑这来做什么?你……”话还没说完,忽然瞧见了公主姐俩,那宁薇抽抽搭搭哭的跟泪人似的。不禁惊讶道:“怎么着,八妹,这是哪个不要命的欺负你来着?”
  不用说,满皇宫里有一个算一个,要说这胆大不要命的,除了萧然恐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咸丰马上就明白了,大吼道:“大胆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