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真实面前,信任总是脆弱
作者:兰帝魅晨    更新:2021-12-04 03:21
  第十节 真实面前,信任总是脆弱
  逃脱了风仙那一关,不等于众人获得安全。
  剑帝已死,死在他们这批天玄门精锐徒弟的刺杀下,魔尊伤心之下更被这批无耻之徒偷袭受伤。这批人修为极其高明,连八魔卫中最强的风仙都不能将他们击杀。
  这一定是地魔门内会流传的说法,也确实是众人在村镇听到的说法。
  地魔门不会原谅至尊无上精神支柱被人毁灭,他们必将更狂暴,不会容忍天玄门的卑鄙无耻,他们必将报复泄愤。
  兰帝一行人,陷入举步为艰的困境,根本不敢继续前进,而是选择龟缩在荒野中来往邪门中人较少的村镇,等待这股旺盛怒火的渐渐平息。
  然而,最可怕的却是他们之间出现的猜忌疑云。原本众人不知道依云的身份,但最后却都知道了。作为领队的兰帝放走了她,堂堂地魔门大小姐身边最强大的魔卫竟然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停止了杀戮。
  这种沉默气氛在村镇中躲藏的他们中持续了十数日后,花层楼终于不顾他人的劝阻,当众指着他的鼻子喝问道“大师兄,你也该给我们一个合理解释了吧!你跟地魔门的大小姐是什么关系?你到底是什么人?是否是地魔门埋伏在天玄门的卧底?”
  “胡闹,四师妹,地魔门如此明显的挑拨竟都看不出来吗?所以能命令那风仙只因我曾听露水说过如何操控无意识妖仙之体的秘法而已。”
  兰帝说得正气凛然,言语中隐忍着对她无理取闹生出的愤怒。他早已想过了,这种时候倘若继续沉默,不平复众人情绪和猜忌的话,将来就算活着回到了天玄门,也必然难逃审判。
  “好!那大师兄你当时为何要放走那魔女?以她当时伤势,明明可将她控制再手,以之作为要挟保得平安离开不说,更有可能在同门接应下把她生擒回去,难道师兄竟想不到?”
  这是最为关键的问题,徐离焰雨此刻也紧紧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释。
  兰帝勃然大怒的抬手拍碎了石桌,喝道“四师妹,你这么多年的大忘情之道修了去哪里?”
  后者被他这么没头没脑的喝斥,一时愣住。
  他继续道“我们此行所为何事?为消灭刺杀地魔门剑帝而来,苍生万灵之事自由天地因果循环,自然规律变化。
  以我等个人之力去改变和干涉天地自然发展本已不妥,然剑帝之存危机众生,其行逆转天地自然变数,无论死于谁手皆属顺应因果循环,是故我等来亦不算违背自然因果规律。
  而那魔尊,且不说初时我不知她真实身份,即便是知道同样会将她放了。本门大忘情之道既不扬善亦不抑恶,正邪之存自有其天理定数,当生则生,当灭则灭。
  不以喜恶逆因果,不以生灭涉循环,此是谓大忘情之道也。我等既已完成此行之任务,其它之事已于本门无关,若刺杀剑帝之报应是我等之灭亡此地,那也只是顺应了天地因果而已,死亦应当。”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也让在场诸人都记起一直被忘却的事情,他是忘情门徒弟,花自在也是,花层楼,独孤照也都是。
  他们的所言所行严格遵循忘情门的大忘情之道是绝对没有什么可值得旁人指责的,就如同无情门贯彻恶即灭,情需控一般的道理,又如同北冥门所奉行的扬善焚恶,执大义大善而不涉天地因果一般。
  花层楼一时间有些失措,当真想起过往太上师尊的教诲了,想起自从到了忘情山后太上真尊由于闭关之故,她已经把大忘情之道的心性修炼放下太久,过多跟同门师弟妹的相处,早已把这些不知不觉的忘了,丢了。
  她心里,第一次对这个被唤作外来人的大师兄有了刮目相看的感觉。
  兰帝摇头叹息道“四师妹,枉你自幼跟随师尊。忘情门徒弟却不尊大忘情之道,我问你,天玄仙境又何必分出领导世俗无数仙派的九仙门?又何必分什么无情门,忘情门,北冥门?何不干脆全叫作天玄门呢?
  所以有划分,皆因这是天地因果之所需,身为玄门徒弟,所以抉择自身所立门派,那不是一个单纯的标记,而是选择自身所投身的天地因果至理。”
  花层楼真正被他的话触动了,一时间却还无法完全消化,不禁反省思索着过往在惩处之地时随太上真尊所修习的大忘情道法种种内容。
  徐离焰雨愣了半响,突然开口道“师兄,大恶明明就在眼前,垂手就可消灭,全偏因所谓不可干涉天地因果之规律而放其继续为恶天下,此等行为怎能不算纵恶?”
  兰帝这些日子埋头苦思,早已做足了功课,哪里害怕她出言辩驳,当即微微一笑道“徐离师妹此言差矣。师妹既非忘情门徒弟,师兄自不该以本门忘情之道与师妹探讨问题,就以北冥门所奉行的大义大善来看待此事吧。请问师妹,善之所为何?”
  “小善助人,大善育人。”
  他高声喝彩道“好!师妹所言不错,助人所以只能称为小善,因其所助有限,而育人则不然。地魔门邪人之所以邪恶,因其之因一己之私欲,而往往不择手段以达到目的。当日之事若让师妹抉择,是否会如花师妹方才所说那般而为?”
  徐离焰雨没有过多考虑,答道“不错。既能除大恶又能护众同门平安,理当为之。”
  “若如此,何为善?又与邪门何异?因私欲而不择手段,不择所行,这等行径本身是作为玄门中人所该为么?”兰帝说着,语气变得十分严肃凝重,目光紧紧逼视着她。
  后者一时错愕,却又道“那怎相同?我们是为除恶。”
  兰帝哈哈大笑道“怎不相同?在地魔门邪魔眼里,他们所为也是理所当然,为生存之所需而已。所以,徐离师妹,真正的大善岂能与邪门无异?
  即便是除恶,道亦该为先,不可为则绝不可为,因大善为育人而非助人,因心怀助人之心而不择手段,试问如何育人?岂非告诉天下奉行大善之道者,只要是为除恶,哪怕用着与邪魔无异的手段亦属应当么?”
  “这……”徐离焰雨有些语塞,不待整理好思绪再度反击,他已又道“行大善者,本当舍身,若为大善之故,即便牺牲自我亦当无需犹豫,然否?”
  “师兄所言不差。”她接话道。
  “而大善非助人乃是育人。是故,若你之死能告知无数人大善之应当行,即使为此舍身,你亦是死得其所。岂能因为形势,因为眼前之利欲希望而违背大善之道?
  劫持她,你告诉世人为善就能不择手段;放过她,你告诉世人,为善亦有善道,任何时候都不可能做出如邪魔般的卑鄙之事。
  是故,徐离师妹,你若当时认为应当不顾一切的将魔尊杀死,那是应当,若想着劫持以保平安,之想之行已非为善而是为欲了啊……”
  徐离焰雨默然无语,半响,却道“但无论如何,师兄却也不当将她放走啊。即便是杀了她也好。”
  兰帝叹息道“师妹,这便是北冥门大善大义之道于本门大忘情之道言行抉择的差异不同处啊。对师妹而言这事尽管遗憾可惜,但对本门而言,却是理当如此。此行之主导既交由了作为忘情门徒弟的我身上,这结果从一开始便已注定了如此,奈何!”
  他说罢,自顾摇着头踱步回了自个房间。留下一干心头百般滋味的众人,他的话好似真有道理,但却又实在严重违背眼前形势。但的确遵行了门派所修之道。
  “是否我们的心真的已太过世俗功利而忘记为仙根本之道?还是师兄他所想所行太超然的让人难以理解?”久久之后,徐离焰雨忍不住问出心中所想的开口道。
  这问题,一时间没有人能回答。
  直到无情真尊喝罢了茶水,起身离去时,她才语气淡然的开口道“玄门仙境既为世俗众仙派之引领,倘若怀着一颗与世俗无异的心,何以为仙,何以为仙中之尊?”
  言罢,飘然离去。
  客栈房内,独孤照笑弯腰着道“兰帝,我今天才知道你还真能掰,说的一板一眼的,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看你过去老不说话,还以为你当真不善言辞呢。”
  兰帝正色道“这可就真是误会我了。如果真只为解释之故,我只需明说是失魂咒影响就行了,岂不更简单干脆?只是依云那女人的行为,让我这几天想起许多事情而已,也想起当初在悔过宫中的岁月。”
  他说着,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似在回忆,半响后才又继续道“自从离开后,我总觉得仙境内反不如悔过宫里来的清静,过去一直觉得是环境和人所致。
  但她的我行我素以及变幻莫测却让我想起更多,她拥有一颗十分坚定而自我的心,看似无情无义,却很值得我深思。她身为地魔门至尊,许多事情本不该不能做,她却偏偏都做了,倘若环境和人决定一个人所行不可能改变,她为何却能做到?”
  照没有再笑他,已经相信了他的认真。
  他思索片刻后又道“她可以,为何我不行?她所承受和面对的环境压力影响肯定不是我所能比吧?是故,我又想起师尊,他当年面对天下给予的不可想象的可怕压力,却仍旧贯彻着所行,直至最后一刻才拿起忘情剑,斩杀剑帝。
  即便因此之故至今成为他被人指责的理由,他仍旧做了。从世俗角度来看,师尊的行为是何等愚蠢和无谓?但师尊他老人家本就不是世俗一般人,他是玄门第一尊,你说,因为他是玄门第一尊是故才有这等心性,还是因他有这等心性故才成为玄门第一尊?”
  这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照却仍旧回答道“当然是有其修为方有其声名。”
  兰帝点头道“不错。如果玄门仙境徒弟拥有的心竟和世俗中人一般无二,玄门仙境存在的意义何在?何必还分什么仙境和世俗了呢?
  所以,我才认识到,很多的烦恼根本不是环境给予我的,而是我自己带来的,只因我本身只有一颗世俗的心。是故我怀疑师尊所为,怀疑环境施加给我的危难,我怀疑明天,抱怨昨天,烦恼今日。
  我不想当大师兄,偏当了;我不想娶天玄韵,偏娶了。因我的心太世俗,如同那悔过宫中的牢房,被迷雾环绕,看不见前方,不知道意义。
  在里面我觉得他们悔过不是在悔过,只是麻木等待着离开那刻的到来。可这些日子的我却又做着一样的事情,麻木的想尽办法的存在下去,等待那不可能到来的转折。而我却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因我抛弃了自己,我既本欲拜入忘情,就不当放下大忘情之道,我既名兰帝,就不当舍弃自我存在之心。”
  他说了这般多,照却只问了一句,有些大惊失色。
  “返回天玄门后,你就打算让他们如实禀报发生的一切?就这么面对天玄门守望宫的审判?”
  兰帝微笑道“不是他们,而是我自己说。每个天玄门徒弟都该有所入仙门的仙道,不成仙,何成仙道,不成仙,何成仙法。我既有大忘情之道,为何要忧?可笑……”
  照半提醒半警告的道“你只否你将可能因此被判入悔过宫几百甚至千年?”
  他失笑道“无道枉活万年不长,有道能活一日不短。就算现在再来一次,我还会放她,我愿,我行。”
  照闻言绝望呻吟道“我真不知道你是疯了,还是当真得道了。”
  她才说罢,就又隐没了身形。面若寒霜的天玄韵,单手按着剑柄,踱步而入,紧紧逼视着他道“我从来不曾追问过你以前的事情,但我今天非问不可,你跟那女魔头到底是什么关系?露水和那风仙到底有什么联系?
  失魂咒是否根本就是个谎言?你当初最终娶我是否因为不得不娶,因为我是天玄韵?不要对我说谎,我已从花自在那里问了所有详细经过,也不要告诉我你这般对待那女魔头又是因为失魂咒的关系,失魂咒从不会让一个人对三个女人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