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作者:温瑞安    更新:2021-12-04 03:20
  马竟终遍体鳞伤,精神气劲大灭锋锐。
  欧阳珊一有孕在身,因滇他之役动了胎气,更不能久战。
  唐方受伤,戚常戚的弯刀锋利得可怕。
  唐朋和左丘超然成了主将,他们并不乐观:凭他们五人之力,要战胜“药玉”莫非冤,已是不容易,况乎还有“佛口人魔”梁消暑。
  “药王”忽然道,“我们之所以在大渡河桥上相遇,如此凑巧,却是为何,你们可知道?”左丘超然冷笑:“我跟踪你们已久,一直图营救马兄嫂,而今才等到机会。”莫非冤哈哈一笑:“哪有这麽容易!我们之所以带这两人到处走,就是为了要引你这漏纲之鱼出来领死!”在丘超然脸色一变,冷冷道:“不过现在还不是给我们救了过来,还杀了你们五人!”“药王”笑容满脸:“不错,那是我们没意料到会在这儿遇上唐家姊弟,不过……”
  莫非冤笑得一分自信:“你们也敌不过我。”马竟终沉声道:“那要打过才知。”“药王”
  笑道:“理当如此。”左丘超然冷笑道:“你动手吧。”“药王”笑得好得意:“我已经动手啦。”欧阳珊一不禁问:“什麽时候?”“药王”笑笑:“刚才,”又故作神秘悄声道:
  “就在我跟你们说完的时候。”唐方脸色煞白,怒叱:“狗贼,我们来一分胜负。”“药王,笑嘻嘻地道:“不必分了,你们已败。”他说完这句话,欧阳珊一就倒了下去。
  马竟终想去扶持,也觉夭旋地转,忙以手抓住铁索,恨声道:“你……下了……”“药王”笑道:“我早已在对话问下了‘无形之毒’,你们已中毒了。”马竟终“咕咚”一声,仰天栽倒。
  左丘超然也觉混混饨饨,切齿道:“你……怎样……下的毒?”“药王”向他挤挤眼道:“就在我说话的时候,毒就放了……就在你们说话的时候,毒就到了你们的舌头。”梁消暑也,“嘿嘿”笑着说:“我们‘药王’名动天下,要毒你们几个小子,还不容易?”唐方奋力出镖,镖至中途,无力掉落,唐方晕去。
  唐朋脸色煞白,也摇摇欲坠。
  梁消暑好笑道:“倒也,倒也,饶是你恶似鬼,也得喝老于洗脚水……”唐朋突然出手。
  “子母离魂镖”。
  两道白色的光芒,似电光一般,飞旋打出!
  “药王”变色,他知道这两镖他接不来。
  子镖方至,“药王”已不见。
  他即刻跃落江中,以避此一镖。
  母镖打向梁消暑,梁消暑正在得意中,突然间就身首异处。
  然后唐朋也仆倒下去,他喃喃苦笑:“……我们毕竟杀了你们这对奸夫恶妇。”然后他再也不省人事。
  萧秋水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精神气爽,精力无穷,开目一看,只见日已西斜,铁骑、银瓶二人还在拼斗。
  他服食时,还是夜晚,而今开目,已是黄昏,难道他昏迷了一天一夜?
  只见铁骑、银瓶还在恶战,早已不是在比剑,而是掌对掌,身形慢似蜗牛,游走不定,正是比到第二场,互拼掌力。
  萧秋水才醒,只见两人发髻早乱,而且衣衫全湿,突“吁嘘”一声,两人掌力一分,“隆隆”一声,中央土地拔天激起丈余高的泥泉,两人各退七八步,跌地而坐。
  敢情是这一场功力相当,未分胜负。
  只听那铁骑真人“唉”了一声,萎然道:“还是不分胜败。”那银瓶道人也长长吁了一口气,颓然道:“还有第叁场。”铁骑真人叹道:“第一场中你的剑法真好。”银瓶道人感慨:“也还不分上下。”铁骑又有些得意地道:“不过论掌力深功,我高你半筹。”银瓶却板着脸孔道:“但我掌法较繁,结果还是平分秋色。”铁骑微唱道:“毕竟还有第叁场。”
  银瓶抚髯道:“叁场是决定胜负的一战。”两人又沉吟不语,好一会,银瓶凝向萧秋水,哑然失笑道:“哈,这小子还在。”“下一场是比内功,正好叫这小子作证。”“嘿,可叫这小伙子大饱眼福了。”“岂止眼福,简直大开眼界。”银瓶又道:“嗨,小子,”萧秋水应了一声。银瓶真人又道:“我们的内功,已到巅峰,十叁岁的时候,已练成‘十叁太保横练’二十岁时,已学成‘童子功’,”铁骑接下去道:“六十年前,学得‘金钟罩’,五十年前打通奇经百脉,四十年前便连‘铁布衫’都练成了,……”萧秋水听得眼睛发绿,“金钟罩”、“铁布衫”、“十叁太保横练”、“童子功’,都是武林中内外家功力之巅,练得一样,功力已臻炉火纯青,昔日万里桥之役,康出渔闻少林洪已学得“童子功”与“十叁太保横练”,已然大惊失色,这两人却件件都精,而且说来都似是几十年前的事。
  铁骑真人又悠然道:“……想叁十年前,我们已通了周身脉络,全身气穴,可任意游走挪移无碍,二十年前,更有进境,练成了‘金刚不坏禅功’……”萧秋水真是听得眼睛都花了。全身经脉血气相通,是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事,千万人学武,最后能移穴换窍者,万中无一,且能全身刀枪不入的,武林中不过超过五人,这两位老道居然都会。
  更可惊虑的,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最难练十种绝学里之“金刚不坏神功”,居然给这两位武当派的名宿学得了,难道武学到了登峰,各门各派的学艺都是可以相通的?
  银瓶也悠然道:“近十年前,我们学得了‘先天无上罡气’,这几年来,内功修为,也没什麽值得我们学习的了……”说到这里,银瓶真人的眼色竟有说不出的落寞,铁骑也蔑然一笑:“……两叁年来,我们把‘无极神功’、‘归元大法’、‘大般若禅功’搬回来学学消磨日子而已……”两人眼中寂寞之色,犹如晚霞暮至。
  萧秋水心里更有一种肃然的敬意。
  凡是一门艺术巅峰,都是寂寞无人的。
  萧秋水年少学的是诗,他深知诗人的窍门。
  他尊重任何倾尽毕生于志业的人。
  “先天无上罡气”是武当正宗内功,据说叁百年来,武当已失传,“无极神功”是道教仙家绝学,“归元大法”是外内家混元罡气的独一法门,“大般若掸功”则是南北少林一脉的高深内功。
  而今这两人竟都通晓,无怪乎他们会寂寞,无怪乎他们会自视甚高。
  更无怪乎他们要一决雌雄,比个高下。
  永无敌手,是件悲哀的事。
  铁骑也有所感:“除少林天灭大师,把‘大般若禅功’练到了‘龙象般若掸功’的境界,以及燕狂徒一身内外狂飕般的魔功奇力外,这世上真难有几人可以跟我们交手的了……”银瓶“暖”了一声切断道:“当然太禅掌门师侄的‘九天混元正气’,亦是一绝……还有据悉现下江湖有个什麽帮的主持李沉舟,内功心法,出入今古,几无所不谙,又深不可测,惜惺缘一会。”武当掌教太禅真人原是铁骑、银瓶之师侄,但以名声、德望、武功得以掌门之席,武当长幼有序,礼教深严,太禅是为掌门,铁骑、银瓶言语也甚为尊重。
  银瓶微喟道:“别人还有死穴绝脉,我们……”铁骑傲然道:“连‘罩门,都没有了!”萧秋水不禁苦笑,这种武功,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而今我们比内功,是一个打一个挨,挨不住算输,你做裁判。”铁骑继续说。
  银瓶接着说:“这样好了,打多也无谓,如果自己觉得伤不了对方,就罢手算数。”铁骑道:“好,就这麽办。”银瓶把马一扎,提气凝神:“你先汀,我挨。”铁骑佛然道:
  “既然如此,怨不得我。”便蓄力欲打,竟把萧秋水肯不肯当裁判一事,遗忘得一干二了。
  唐方、唐朋醒来的时候,己不能言,不能动,连脸部都失却了表情。
  而且他们也不认识对方的脸容。
  起先大家都唬了一跳,后来才知道大家都被“改装”了。
  改变了一个完全不同于自己的容貌,冰雪聪明的唐方,居然成了一殷实的商贾模样,而唐朋却给化装成了年迈的老太婆。
  他们起先以为左丘超然、欧阳珊一下在内,后来才知道那边一个瘦小的屠夫和叁络长髯的郎中,就是左丘和欧阳。
  然而马竟终呢?
  马竟终不在。
  马竟终在哪里?
  唐朋、唐方等被人扶持着走,其实是押持着走,走过大街,走过小巷,从荒凉的沙漠,穷山恶水,走到人迹渐多的地方。
  他们不知道他们将流落何处。
  马竟终在哪里?
  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吸了药王之毒。
  但他功力却是其中最深厚的,外号就叫“落地生根”。
  他临仆跌之前。已抓住铁索,将晕倒时全力一荡,竟晃落江中。
  江中有江水,江水使他清醒。
  他喝了几口水,比较恢复神智,便立即把舌根的毒洗清逼出。
  那毒不很毒,“药王”似无意要杀他们,目的只是要他们束手就擒。
  等到马竟终再有能力攀上大渡河铁索吊桥时,人都不在了。
  “药王”已自河水中跃起,率权力帮众,押走了他们。
  “药王”也知道少了一人,但他以为马竟终已淹死了。
  莫非冤不可谓不奸诈,但他那时要全力闪躲唐朋的“子母离魂镖”而且在七月天骤然落入江中,那滋味也不是好玩的。
  马竟终开始跟踪“药王”这一行人。
  他妻子在那边,他的孩子也在那边,他的朋友更在那边,不由得他不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