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者:温瑞安    更新:2021-12-04 03:08
  萧西楼道:“没有我的命令,他们绝不参战。”
  唐大等他说下去。
  晚风很劲,萧西楼眉须飘飞:“加上廊上、廊下、池边、池里、阁外、阁旁、轩中、轩上、室侧、室下,其实一共还有一百四十六人,唐大侠没有看见罢了。”
  唐大叹道:“好严密的萧府,敢问用意?”
  萧西楼道:“‘权力帮’第一批旨在试探,看见我们人手亦不多,所以有些不相信;于是派出第二批,我们的人手还是不足,只怕会相信了。他们真正的实力未出,我们的兵力又怎能显示出来?”
  唐大尚未答话,忽然杀气冲天!
  六十二名“权力帮”徒,踢翻了大门,了无所惧,长驱直入!
  然而在黑暗里,左右两侧,各有二十四名“权力帮”徒静悄悄潜了进庄。
  这左右共四十八名帮徒;一看身手,便知才是武功最高的一组。
  这两批人在大厅与十余名龙组杀手对峙起来,龙组杀手当然不敌,败退,到了内院,又支援了十余名龙组剑手,未几,又死伤过半,退入长江剑室!
  “权力帮”徒乘胜追击,杀入长江剑室!
  就在此时,局势忽然大变!
  龙组剑手,本只剩下七八名,忽然间,增至五十余名,而且在壁中、灶下、屋上、室外,涌现了百余名剑手。
  鹰组、大组、虎组,俱加入战团。
  “权力帮”,因胜而得意忘形,深入腹地,变成了困兽之斗!
  一个年轻的、精悍的、锐利的剑手走上“厅雨楼”来。
  年轻是他的年纪,精悍是他的身段,锐利是他的眼神,萧西楼只跟他讲了一句话:“一个活的也不准留。”那青年人立即去了。
  然后喊杀声喧天而起,唐大问:“他是谁?”
  萧西楼抚须道:“龙组组长,张长弓”
  唐大只说了一句:“好。”
  喊杀声终于停了。
  那青年又出现在楼上,只说了一句话,一句长话:“来人一百二十,没有活一个回去;龙组折损二十三人、鹰组十九人、犬组六人虎组四人。”
  萧西楼点点头道:“好。”
  张长弓立时又去了,笔直消失在黑暗中。
  唐大叹道:“人说蜀中唐门龙潭虎穴,其实浣花萧家,才是铁壁铜墙。”
  就在这时,外面的黑暗中走出了两个人。
  萧西楼脸色立时绷紧,道:“正点子来了。”
  来的只有两人。
  一老一少,老的在前,少的在后。
  老的黝黑,少的苍白,两人走路的姿态却是一模一样的:笔挺、僵硬、冷毒如僵尸。
  朱侠武开口说话了,第一次开口说话,说话只有一句:“华孤坟!”
  “百毒神魔”华孤玫!
  后面跟的少年无疑就是华孤坟的嫡传弟子南宫松篁。
  南宫世家本是武林名家,但最不肖的子弟就是投靠“权力帮”的南宫松篁。
  华孤坟与南宫松重慢慢走着,到了萧家大门,停了下来,再也不动了,一白一黑两人犹如僵尸一般,在夜风中衣袂飘飞,好似鬼魅一样。
  然后有四个人同时出现,出现的同时出手,出手得同时迅速,迅速一如甫出剑剑已至!
  龙组训练有素的剑手。
  眼看剑要刺中这老少两人。可是四名剑手忽然无缘无故地仰天倒下去。
  一倒下去,再也起不来。
  然而那一老一少仍然动也不动。
  风很大,但依然繁星满天,明月如皓。
  萧西楼身形一动,唐大却道:“让我来。”
  萧西楼摇摇头,笑道:“这不是待客之道。”
  唐大笑道:“我不是客。”
  ——他们两人中,只有一人能下去。
  ——权力帮既然来的是两人,下去接战的也只能是两人。
  ——武林中有武林中的帮规,江湖上有江湖上的家法,对方既来了两个主将挑战,萧家自然也要派两名高手,这种接战的方法,从楚汉相争,早已因袭相传。
  朱侠武忽道:“唐大去。他懂用毒。”
  唐大笑笑:“而且这里,还要你主持。”
  ——蛇无头不行,萧家不能群龙元首。
  ——但在这一句中,可以见出纵横武林的唐大,居然不肯定这一役的生死胜败。
  ——任谁与“百毒神魔”交手,都难有五成以上的把握。
  唐大笑向左丘超然与邓玉函道:“他带来了一个弟子,你们谁愿意跟我去?”
  左丘超然道:“我去。”
  “挣”地一声,左丘超然的咽喉立刻被一剑抵住。
  出剑的人是邓玉函,邓玉函冷冷地道:
  “我比你狠,我去。”
  ——对付“百毒神魔”的后人。一定要心狠手辣的人才可以。
  ——何况邓玉函的南海剑法又是有名的快剑。
  唐大道:“邓玉函你去。左丘,你用的是擒拿手,华孤坟的人是擒沾不得的。”
  ——谁沾上华孤坟,只有死路一条。
  唐大、邓玉函慢慢走了下来,门虽已被捣烂,但门环在,唐大还是伸手开了门,踱出石阶看见华孤坟、南官松篁,在他们五尺之遥停了下来,邓玉函就站在他身后。
  唐大笑道,“你好。”
  老人一直皱着眉,忽然展眉道:“你来了。”
  唐大道:“是我来了。”
  老人道:“四川唐家可以不可以不管此事?”
  唐大笑道:“不可以。”
  老人道:“听说你也会用毒;?”
  唐大道:“会用暗器的人很少不会用毒的。”
  老人做然道,“那你就死吧。”
  忽然一躬身,邓玉函知道老人就要施毒,但不知如何躲避是好只见唐大也双手插入锣囊中,神色也十分紧张!
  唐大忽然双手自囊中抽出!
  抽出的双手依然没有暗器,因为暗器已打了出去!
  只听一声惨叫,不是发自老人,而是发自少年!
  那少年摇摇欲坠,老人一见,立刻脸色发白。
  少年原来一直站在老人身后,只见他一步一步走前来,走了三步,停止不动,挣扎道:
  “你……你……你怎知道我才是……才是华孤坟。”
  唐大没有动,神色不变:“因为我也是用毒行家,一眼看出这老人侵淫在毒物中。不及五年,而华孤坟十年前已毒名扬天下。,”
  唐大向老人望了一眼,又向少年道:“所以你才是华孤坟,他是你徒弟,南宫松篁,你想借他来吸引我的注意力,好趁机下毒,我装作中计,才一击而搏杀你——!”
  少年狂吼一,声,挣扎行前,唐大依然个动,华孤坟行了两步,萎然扑地而倒,只见他白衣的背上,有七支弧形的钢镶,衣上有七滩血红。
  邓玉函心中惊骇无已,唐大与华孤坟是面对面站着,居然谁也看不清楚他出手,而且一出手暗器竟绕过去打在对方背上!
  只听老人颤声道,“这是……这是‘千回荡气、万回肠’七子钢镖?!”
  唐大笑道:“正是蜀中唐家、‘七子神镖’!”
  临空双手一抓,七枚钢镖竟自华孤坟背肉破飞而出,回到唐大手里,唐大把它放回镖囊。
  南宫松篁瞪住了眼,说不出话来,唐大笑道:“你要挑我,还是挑这位海南剑派的英杰,或者把你师父的尸体运回去?
  南宫松篁忽然目光闪了闪,冷笑道:“至于你,我不必挑了。”
  唐大大笑道:“好——”突然语音一歇,一脸惊怖,看自己的双手,竟已变成紫色,骇然嘶声道:“尸毒!”
  南宫松篁哈哈笑道,“家师殁前,已把毒布在你的钢镖上,你收回飞镖,便等于沾了毒……”
  唐大一狂吼,反手打掉自己腰间的镖囊,忽然天旋地转,服前一黑,便已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风越来越急,树越摇越厉害。
  南宫松篁慢慢把视线自扑倒的唐大收起,投注在邓玉函身上来。
  邓玉函只觉一阵森冷,缓缓拔出了剑,缓缓地刺出去。
  海南剑派本来讲求快、急、诡、秘、奇五大要诀的,但邓玉函这一剑却刺的十分缓慢。
  十分十分地缓慢。
  也因为缓慢,才无暇可袭,无处可躲。
  南宫松篁的脸色变了,他想避,但剑尖如毒蛇,只要他一动,便会钉他咽喉;他想退,但剑如长弓,他一动便把他射穿窟窿!
  所以他只有一拼,以毒还剑!
  剑离南宫松篁胸膛前不及一尺,然而邓玉函却不敢贸然刺出去。
  刺出去之后,他躲不躲得开甫宫松篁的毒?
  南宫松篁的眼珠闪着狡黠的光芒:“你知道我是华孤坟的弟子。”
  然后又加强了一句:“唯一的嫡传弟子。”
  邓玉函仍聚神于剑上,没有答腔。
  南宫松篁的姿势依然没有改变,笑道:“家师的用毒本事你是看见的;唐先生的暗器一沾他身子,便变成毒物,毒倒了唐先生。”说着眼光望向地上的唐大,“唐先生中毒,而你却和我在这里耗着。”
  邓玉函仍然目凝于剑,南宫松篁额上隐然有汗:
  “家师已死,我却无意把他抬回去,天生人、地葬人,那是最适切不过的归宿了。”
  然后又紧盯着邓王函的剑道:
  “你一剑刺出,未必躲得过我的毒,我也未必躲得过你的剑。”
  随后又吞了口沫液,道:“而我只想一个人走回去,你却可以扶唐先生回去医治。”
  ——唐大不知生死如何?但再这样拖下去,则是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