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作者:温瑞安    更新:2021-12-04 02:37
  只听布慢后那好听的声音微微有些咤异地道:“你别的都不要。光要‘燃脂头陀’来干什么?
  赖药儿道:“治病。
  哥舒天问:”治谁的病?
  赖药儿哼道:“我的。
  布慢后又寂然无产。
  外面隐约传来残风残雪和叱咤呼喝之声。
  只听布慢里的人又道:“我要是不给呢。
  赖药儿本想答话,可是嫣夜来己倏地探出,掠向“燃脂头陀”。
  她只想撷下这颗小树,让赖药儿可以把“七大恨”找全,她就虽死无恨了。
  她身子哺一动,布馒里摹伸出一只手。
  这只手的五指,尖细得像一支无暇的白玉笋,笋尖五点凤仙花计的艳红,手掌白得像腊月的雪,而掌心的啡红比春未夏初的落瓣还令人心动。皓皓王腕何等纤秀,腕上缠了三个锷子,一个翠玉。一个靛蓝,一个闪金。这手腕尽头是金丝织成的边,衬着翠绿欲滴的小袖,美得像梦里一个不出现的女子,招招手就令人害怕梦醒后再也见不到。
  这手自布幔伸了出来。
  立即,有一只锷子。离腕而去,破空飞出,袭向嫣夜来。
  嫣夜来正在专注发掘红色的小树:燃脂头陀。
  她专心地为赖药儿乎摘这棵小树,就像一个多情女子,为心爱情郎一句赞美而专心画眉,一个善舞的女子为知心舞过生舞过死舞过了舞姿的极限,一个操琴女子为知音弹断了弦一样。
  “燃脂头陀”的火花不但不熄灭。反而更珍珠可喜,看来如果不是一棵小树而真的是一位头陀。也是一位至为多情的头陀。
  翠锷破空而至,嫣夜来根本没有注意。
  她已忘了自己的生死。
  就算她注意到、也避不过去。
  这小小剔巧的一臼翠王锷子,角度与速度都不容人闪躲。
  就在这时,赖药儿白发振起,衣袖舒卷。
  衣袖迎空罩住锷子。
  那玉手一招,“波”地一响,翠锷破蓝袖而出,口落在皓腕之上。
  翠玉、蓝石、金锷互击,在纤纤手腕上发出极清脆的“叮”地一响。
  只听她比手腕上的轻响更清脆地道:“好一双怀袖收容的水云袖。
  她说完这句话,腕上三个锷子,又离玉指飞去。
  赖药儿岂容锷子再攻婿夜来?当下双袖翻飞,像天地间黄昏时淡蓝色的霭网,翩翩,那手腕翻覆几次,锷子仍是落回皓腕上。
  那女声冷哼道:“是你惹我,怨不得我!”玉腕一掣,突然伸出一截手臂来。
  由于手腕是向上的,衣袖也就稍微掀起,可以看到一截藕臂。柔得像鹅的脖子,嫩得像刚孵出来的小鸡。
  可是这玉手在电光石火间,已向赖药儿下了三道杀手。
  围绕着手上的五指,有五点若隐若现的金芒,和掌心外的一点深红,这五金一红的光芒,看去并不怎么刺眼,但就像火焰最烈是淡青色的火焰一样,比火更火的火反而是不猛烈的。
  第八章海市蜃楼
  赖药儿接下了三招。
  他接第一招之后,只觉一股热火自袖上焚到了手臂上,热辣辣地烧痛着;他咬牙接下了第二招,那火焰烧到了心口,然后又火油似的迸涌到四肢百骸里去;他拼命接下第三招。全身都像焚着了。就跟一只飞蛾投入火中的感觉一样。
  对方的手忽缩了回去。
  赖药儿肯定对方也没讨着便宜,只是,他想运功压下心头烦躁,但觉气血滞虚,无处着力,浑身飘荡荡地,像一片刚脱离树枝的枯叶。
  他吃力地道:“‘六阳神火鉴’.好……掌……力……”
  对方却似纱慢的缝里看见他,比他还要吃惊地道:“你……原来你犯的是……早衰症……”她隔着纱条儿.还可以看见赖药儿脸上的皱纹,像雨水打在池上,开始细微,后来密集,到得未了,他面的皱纹如同干瘪橘子的厚皮,她从没有想像过,一个人可以一下子变得那么老。
  赖药儿勉强提气道:“我要医的……正是……这个病。他发现自己的语音如同一声尖叫之未,只剩下一缕残气,追悼这然消失的生命力。
  嫣夜来这时已撷下“燃脂头陀“,仿佛见到赖药儿不再为病魔所缠的容光焕发,转头过去,却见赖药儿的侧脸。
  赖药儿背过身去,嘎声道:“你们先走……”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力已经走到最后又最高的一级,上面没有扶依,再走,只有往下掉。
  “慢着。布慢里的声音道:“你医活过哥舒天,这‘燃脂头陀,,可以给你。”
  嫣夜来喜出望外.赖药儿竭力使自己在剧烈的颤抖中站得挺直一些,“你……要有什么条件………
  女子道:“入海市蜃楼,从来没有不伤一人,全身而退的事,规矩不可废,你自己杀同来一人,然后去吧。
  她自觉今天已是太过仁慈,所以附加道:“你救活过哥舒天,这回哥舒天也救了你,两下扯平,你可不要再给我遇上。
  赖药儿斩钉截铁地道:“不。
  哥舒天道:“你不忍杀那女子吧?你一路来的事,我都知道。我也不为难你,念在当日活命之恩,你杀了那小孩便算数,这小孩可不是你的骨肉。
  嫣夜来左手抱住了闵小牛,右手紧执“燃脂头陀”,任何一样,都比她生命更重要。
  赖药儿艰辛地道:“我不能杀任何一人来换取自己的性命。他只党内息岔走,已经无法敛定。
  哥舒天道:“你的病害,已给我三掌引发,身体机能迅速萎谢,你此刻还不自救,使命毙当堂,你不忍下手,我替你杀吧。
  赖药儿踉跄跌步,长袖扬起,喘息道:“哥舒天,我不许你下手一一一”
  忽听一人朗笑道:“谁能不许哥舒天出手?我哥舒天偏要出王;”
  “呼”地人影一闪,不知从殿上哪一个角落闪出来。快得连赖药儿都不及应变之前,己在间小牛背心印了一掌。
  嫣夜来哀叫一声,感觉到手里犹抱了一块火炭,她比自己被击中还悲渤百十倍。
  赖药儿掠到嫣夜来身旁,嫣夜来哭着把孩子交给他看,赖药儿的医术是嫣夜来日下惟一可依。
  赖药儿只看了一眼,眼睛像喷出了火,看着来人,自齿缝里边出五个字:“六阳神火鉴?”
  来人肤色红润得像高山上金风玉露培植的仙桃一样,眉目清朗已极,眼睛白多黑少,笑起来女子看了觉得七分纯真,妇人看了知道还另带有三分邪气,国字口脸,嘴角像过年时弄的鸡蛋饼卷在折角上捺了捺,特别薄削,又有美丽弧角,话说是个英俊男子,只稍嫌矮胖一点。
  青年男于笑答:“正是我哥舒天。”
  赖药儿瞳孔收缩:“哥舒天?那她是谁?”无论是他或她,赖药儿都知道不是他从前治过病的哥舒天。
  男子哥舒天笑道:“她么!也是哥舒天。”
  女子哥舒大娇笑道:“我们都是哥舒天。”
  赖药儿隐隐觉得自己触摸到一个极大隐蔽的疑团,他已摸到袋里的物件和轮廓,但一时又分辨不出来,何况他已无时间再去分辨,他体内连呼吸都在老化,闵小牛被谷秀夫指伤未痊,再中一掌,只剩下泡沫般的一口气七
  男子哥舒天道:“人,我已替你杀了,拿了‘燃脂头陀’,走得远远的,下次遇上,可不饶你!
  女子哥舒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走吧。自着一条命,多医几个人,也是好的。”
  李布衣七次都冲不出“已寅九冲、小辰多宝”妙阵。
  这个阵势原本不能算是一个阵势,到后来甚至渐渐沦落成为民间小儿的游戏,但在哥舒天的重新布置之下,连通晓天文地理,涉猎五行生克,熟知历史文武的李布衣,都无法一举同时制伏蕉心碎“飞砂掌”和四大巡使的围攻。
  李布衣突然一扬手,向观战的蕉心碎淬射出两件交子。
  蕉心碎一呆。他仓卒间无及施“飞砂掌”,狂吼一声,全身一蹲,扬手抓出,抓住一对交子。
  那一对交子,虽给他接住,但所涌起的潜力,足令他倒飞而起。一连退上十六、八个石阶才能把得住桩子。
  这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蕉心碎接下交子,十指震痛,但已一口气掠落石阶。
  一刹那间可以发生很多事。
  可是在一刹那间谁也不可能同时击倒孙虎波、展抄。俞振兰、周断秦!
  李布衣却居然做到了。
  李布衣不完全是凭武功做到了。
  他的武功虽然高,但全凭武功在比眨眼多一点的时间里击败这回人,仍是件不可能的事,纵赖药儿与他联手对敌,也未必可以做到。
  李布衣乍然向孙虎波喝道:“你还想坐牢么?
  孙虎波给这一喝,整个人像脚上给敲人了一口钉子,震住了。
  李布衣的竹杖斜飞,点倒了他。
  展抄挺刀而上,李布衣霍地回身,斥道:“你取我明堂,我勾你膝痒,你怎么退?你回刀自守,用‘狮子回头’抵不往我攻你京门.使‘开门渡世’躲不过我刺你右足太冲!
  这几句话说得极快,展抄忽觉自己像碰到石子堆上的陀螺,左转不灵,右转也不便,愣得半愣,李布衣的竹杖也点倒了地。
  这刹那间两人倒下,俞振兰眼睛不能视物,因疑虑而怔了一怔。
  周断秦一跃而至,大刀所下;有开山裂石之势。
  李布衣大喝一声:“丧门刀法,忌腾空出击!
  周断秦一征。千斤坠,迅速下沉,刀势拦腰扫出!
  李布衣叱道:“拦门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