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作者:赵本夫    更新:2021-12-04 02:33
  小文看到任凭风的脸色,想了一会儿,问道:“你送我啊?”
  任凭风叹了一口气:“我送你回去。不然,路上被狼吃了怎么办?”
  小文想了想,突然笑了,爽快地答应了。她想,既然被任凭风发现了就肯定不能再跟踪下去了,但是让他送自己回去也好,这样就可以和他单独多呆几天了。想到这里,小文不禁心情大悦。
  山道上,任凭风在前,小文在后,两人两马,飞奔而去。跑着跑着,小文故意放缓了速度,说实话她实在不想这么快回家,她还想再和任凭风多呆几天,所以一路上她不断地磨蹭。可是任凭风却心急如火,他只想尽快把小文送回去,因为他知道此刻夏鱼儿一定十分担忧小文,所以他不断地回头喊:“小文,快一点!磨蹭什么?”
  小文在后头假装道:“任叔,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跟不上你!哎呦哎呦,太快了,我晕。”任凭风看了看她,不得已放慢了速度,把马放到和小文并排,小文看到自己的计谋得逞了不由得意地笑了。
  到了薄家大门外的时候已是夜晚时分,两人跳下马。在一棵大树下都站住了。四目相对。
  任凭风抬抬下巴:“进去吧!”小文低下头,拉着马走了两步,突然扔掉马缰,转身又扑进任凭风怀里,哭泣起来。任凭风抚摩着她的头发:“小文,听话,回家吧,以后我会再来看你们的。”说完他轻轻推开小文,小文拉起马,擦干眼泪,重新又走向大门,不时地回头。
  此时的夏鱼儿早已心急如焚,她焦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时向外张望。自从彩云说小文没去上学她就心神不宁,她派江伯、秋儿、春儿和十几个下人分头去找,可是全镇哪里都找了,学校、同学家,街上,茶馆,到处都没有。虽说小文平时脾气倔强,和自己发生不少摩擦,可她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怎能不心疼呢。对于小文的去向,她想了想也猜个十有八九,虽说她相信凭风可以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但是那毕竟是荒郊野外啊,万一小文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想到这儿,夏鱼儿不禁忧心如焚踱来踱去。
  不一时,江伯闯了进来,大叫:“大小姐回来了!”夏鱼儿赶忙跑了出去,小文一开门,看到眼前的场景似乎有些吃惊,不由退后了几步。只见灯笼火把中,迎面站着母亲、春儿、江伯和一群下人。夏鱼儿泪流满面,嘴唇哆嗦了许久,突然扑上来,紧紧搂住小文,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叫:“我的孩子啊!”看到此情此景,下人们都流泪了。
  这时站在远处黑暗中的任凭风,默默地注视着,忽然拉起马,掉转头,飞身上马而去,顷刻消失在黑暗中。急速的马蹄声惊醒了夏鱼儿,她忙松开手,向门外踉跄走了两步:“任先生……凭风……”
  小文斜了母亲一眼,嘲讽道:“别追了,他又不是来见你的。”说着,看都不看母亲一眼就大步向院里走去。小文一路走去,下人们闪开一条路。
  夏鱼儿回头,看看小文像个凯旋的将军,从人群夹道中走向院子,伤心、愤怒、心力交瘁,全涌在脸上,突然瘫了下去。下人们一片惊呼:“太太!”春儿和几个下人冲过来,搀起夏鱼儿,把她送进了卧室。
  夏鱼儿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一群下人围在床前,江伯让春儿端来一碗红糖水给夏鱼儿,春儿端了进来,一勺一勺的喂着夏鱼儿。江伯伺立一旁。不一会,夏鱼儿渐渐睁开眼,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小文,呐呐道:“春儿,扶我去小文……那里。”
  江伯赶忙说道:“太太,天太晚了,大小姐肯定累坏了,让她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夏鱼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疲惫地点点头:“好吧,你们也都睡去吧。”
  第二天,夏鱼儿精神恢复了大半,她端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小文则跪在母亲面前,脸上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夏鱼儿斥问道:“你上了这么多年学,怎么就不学好啊!这几天你干什么去啦?”
  小文白了母亲一眼:“妈,你真让我说实话啊?”
  这时在一旁的江伯说:“算了算了,别说了,太太,让大小姐起来吧?”
  夏鱼儿一摆手:“不行!让她说!”
  小文不在乎地说道:“我喜欢任叔叔,我想跟他走,想让他娶我。”
  听到小文这么说话,夏鱼儿气得起身冲过去,举手一巴掌打在小文脸上,接着又是一阵乱打,江伯赶紧拉住她。小文被打得歪倒在地,哭道:“你没有资格管教我!你永远都管不了我!”她哭着爬起来跑走了。江伯和春儿拉着夏鱼儿坐下。夏鱼儿气得说不出话,只以手势指着门外,颤抖不止。好长时间她才缓过气来,她突然感到自己真的很累,要是凭风在就好了。夏鱼儿仔细想了一会,昨晚天黑不好赶路,凭风此时一定还住在华阳客栈。于是夏鱼儿起身来到客栈。
  任凭风看到夏鱼儿有些惊讶,夏鱼儿消瘦的面容也使他心疼,两人来到河边慢慢走着。
  过了一会儿,夏鱼儿开口:“对不起,凭风,小文给你添麻烦了。”任凭风苦笑着摇摇头。
  夏鱼儿停顿了一下:“小文跟我说了,她说,她喜欢你。”
  任凭风有些尴尬,说道:“少女的心事太难捉摸了,我倒不觉得她是真喜欢我,可能小文从小没有爹,希望有个年龄大点的男人照顾她,给她一种安全感吧,小孩子的话,你不必过于放在心上。”
  夏鱼儿叹了口气:“唉,这三个孩子,个个让我操心。小桃其实最懂事,可是又瘫了,小文任性妄为,剑兰又喜欢上一个青楼女子,这几天连家也不回。难道真是世道变了,这些孩子们的心事,我怎么就弄不明白呢?”
  任凭风安慰道:“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和大人闹别扭,想当年,我也是非闹着要离开家闯荡江湖,为这事不晓得和家里人吵了多少次,唉,现在想想太不应该了。”
  夏鱼儿抬头看着任凭风说:“凭风,你能不能别着急离开景德镇,有件事我想拜托你。我想请你和剑兰谈谈,劝他回家,他老在外头飘荡着,不是个事啊。”
  任凭风惊讶地问道:“剑兰出走了?”
  夏鱼儿点点头:“是啊,那天他从外面回家不知中了什么邪,非问我要薄家的秘籍,还说喜欢三春茶楼的小青,我一时气不过,说了他几句他就离家出走了。哎,这几个孩子没有一个让我顺心的!”
  任凭风想了想,为难地说道:“鱼儿,不是我不肯,可是你觉得剑兰会听我的吗?”
  夏鱼儿答道:“可除了你我还能去找谁呢?他一看见我就跑,江伯的话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我看得出来,虽然剑兰口口声声地要杀你,但他内心深处还是很敬佩你。你闯荡江湖的经验又多,以你的亲身经历跟他讲,更有说服力。”
  任凭风看着夏鱼儿,夏鱼儿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任凭风轻轻抚摸她的头发,爱怜地说:“好,我答应你,找他好好谈谈。”
  夏鱼儿终于露出了笑容,依偎在任凭风胸前:“多谢你,凭风。我实在是太累了,真想靠在你的胸膛上永远不动了。”任凭风一阵感动紧紧地抱住她。
  此时已是入夜时分,柳鸣儿的房间却是灯火通明,司马弓已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准备离开。这时候柳鸣儿也穿好衣服,追了出来,看到司马弓欲言又止的样子,但还是附他耳朵上,轻轻说了一句:“凡事多个心眼,不要轻易信人。”
  司马弓一愣:“鸣儿,你想告诉我什么?”柳鸣儿赶忙摇头。司马弓看着柳鸣儿疑惑地点点头然后走出院子,柳鸣儿目送他消失在黑暗中。
  司马弓出了院子,匆匆走在巷子里,到处黑咕隆咚。司马弓刚拐过墙角,突然发现一个人站在前头的黑暗中,不由吓了一跳。
  常野走过来,又做出一副憨厚的样子:“师父,是我。”
  司马弓惊魂稍定,呐呐道:“常野?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师父,我怕你回家太晚了,一个人害怕,又不安全,来接你的。”
  司马弓心想真是把我吓得半死,这时常野往他面前一蹲,反手抱住司马弓的腿,背起就走。司马弓又一惊:“常野,你这是干什么?”
  常野回答:“师父,天黑路不好走,我背你回家。”
  司马弓异常感动,拍拍常野的肩膀:“常野,真难得你这份孝心啊,师父收你这个终身徒弟,值了。”
  常野不再说话,背着司马弓,一直走到卧室前。他在卧室门前放下司马弓,故意喘吁吁地说:“师父……你快点睡吧,快四更天了。”说罢,他转身离去。
  司马弓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常野的背影,目光里有些阴沉。耳边响起柳鸣儿的话:“凡事多个心眼,不要轻易信人。”他看看常野的背影忽然又摇摇头。
  第二天发生了一件事故。当时司马弓好容易又等到一个商客,本以为他会好好地和自己签约,却没想到那客商一来就趁机压价,还说风凉话。把自己实在是气不过,结果站在一边的常野还没等那位商客把话没说完,就突然冲上前去,狠狠给了他一巴掌。那商人的仆人见势不好,上前挡住,双方乱做一团,混乱中,常野打破了商客的脑袋,他捂着头狼狈地跑出了司马家。他们走后常野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样子:“师父,我……为你惹祸了。”
  司马弓停下步子,叹一口气:“没想到你下手这么快,这么重。不过,今天的事也不能全怪你,那个姓唐的就是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