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作者:温瑞安    更新:2021-12-04 01:35
  他的伤,也因而更加沉重。”
  燕赵道:“那么,那匹马……?”
  沈虎禅等三人是骑马回来的。
  ——在渡河前,三人原无生骑。
  “我们一过了海棠溪,黛绿嫣焉红一泼风的马队就到了,果须岸上也奔出一匹枣骡马,飞驰而至,”蔡可饥道:“马鬃上挂了一张纸,纸上写:*请坐*二字,署名画了四划,沈大哥那时已伤处迸发,便要我们一起骑上去,这马也真扛得住,这一番折腾,才能平安脱险……”
  舒映虹一口气:“这匹马能驮三人,还可以比讯号还快的抵达将军府,不愧为名驹。”
  燕赵沉吟道:“这是梁四公子的坐骑。”
  玉龙溪眯着眼珠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燕赵似夫非笑地道:“他是向沈兄示好。”
  王龙溪犹似不解:“示好?谁要他示好?”
  燕赵淡淡地道:“他要沈兄欠他一个情。”
  沐浪花忽道:“说不定,他是向咱们示好,要将军欠他一次情。”
  将军扪髯道:“不管如何,梁四到目前为止,还是似友非敌。”
  沐浪花道:“可惜这种局势,很容易发生变化,不易把握。”
  舒映虹道:“但我们的形势,总比万人敌好些。”
  将军趣味盎然的问:“何以见得?”
  舒映虹道:“咱们一个沈兄,已杀了他们张十文、齐九恨,挫败了李商一、姚八分、谭千蠢,还和*四大护法’中的余分分和孟顶顶交过手,同样占了上风。”
  沐浪花道:“不过,你也该心里清楚:打败他们的是沈兄,而不是我们。”
  舒映虹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沈兄不是我们的人,那我们就无功可言了?”
  沐浪花脸上的笑容,也不知是惨笑而是自嘲。
  舒映虹望向将军:“沈兄不是已投效将军了吗?”
  沐浪花的笑容是悲感多于欢乐:“就算是,要一个才加入的人奇+書*網来反败为胜,咱们也是够悲哀的了。”
  舒映虹为之语塞,但又自豪的道:“我们还是占了点优势。”
  王龙溪似比较乐意听到对己方有利的事:“你说出来听听?”
  舒映虹道:“咱们至少有四个人,已混入敌方阵容里。”
  王龙溪一拍大腿,意兴勃发的道:“对,狄丽君、杜园、侯小周,现在还外加一个不从,随时可以给他一个窝里反,万人敌休想安枕入寝。”
  将军微微一叹。
  王龙溪怔了怔,间:“我说错了什么?”
  将军笑了一笑:“你什么也没说错。”
  王龙溪仍追问:“那么为何叹气?”
  将军无限倦怠的一笑:“因为我们只知道自己在万人敌阵中安排的卧底,却对万人敌派过来的奸细,却完全没有头绪,这不但对我们自己不利,对派过去的伏兵也一般危殆。”
  沐浪花道:“所以,咱们的伏着虽多,但很可能随时都会被人连根拔起。”
  将军点头。
  沐浪花又道:“除非是先把万人敌派过来的奸细找着,就像把自己体内的毒瘤割除,才能全力对抗外敌。”
  将军饮酒。
  沐浪花道:“可是我们不知道身边的人谁才是奸细。”
  将军这回接道:“若不能找出这个,我们便什么上风都没占。”
  舒映虹也明白了整个形势,说:“所以有形的敌人并不可怕,无形的敌人才难应付。”
  将军缓缓的道:“外敌不足畏,心贼自难防。”
  舒映虹恍然道:“万人敌之所以难以应付,是因为谁都不知道,谁才是万人敌。”
  燕赵忽道:“不过,我们也总算知道一些有关万人敌的资料。”
  将军又饶有兴味的望向他。
  “一、万人敌是蔡京这干人的心腹,只要密切注意蔡京,说不定就可以找出万人敌来;”燕赵道:“可惜,蔡京权倾天下,座下更是高手如云,为人比狐狸还狡,要从他那儿得到线索,只怕比自行找出谁是万人敌还难!”
  将军道:“第二呢?”
  燕赵道:“万人敌曾有个儿子,多年前就死在与将军的冲突战役里,因而,年纪绝不会太轻,而且武功定必高绝,并有威望收服得了李商一、余分分、孟顶顶这些豪杰高手,在武林中,有这些条件的人,还不算大多。”
  舒映虹道:“简直没有几个。”
  燕赵道:“我们还有一个可以找出万人敌的办法。”
  将军道:“愿闻其详。”
  燕赵道:“只要将军亲自出动,万人敌一定也会出手。”
  舒映江道:“因为万人敌知道谁都制不了将军。”
  燕赵笑道:“或许,除了万人敌自己。”
  王龙溪怒道:“你要以将军引出万人敌?”
  燕赵道:“万人敌跟将军有杀子之仇,自是非亲自报仇不可。”
  王龙溪斥道:“胡说!要将军涉险,此事万万不得。”
  将军微笑道:“万万不得就得不了万人敌,何况,将军不战,还称什么将军?”
  众皆震动。
  沐浪花沉声道:“将军的意思是……?”
  将军还未说话,忽见一人神色张惶,行礼步入。
  舒映虹一点头。
  来人在舒映虹耳畔迅速说了几句话,然后退去。
  舒映虹显得有些神思不定。
  将军看在眼里,间:“什么事?”
  舒映虹恭声道:“禀将军,有人送礼来。”
  将军“哦”了一声,道:“什么人送礼来?”
  舒映虹道:“万人敌。”
  将军问:“他派什么人来?”
  舒映虹道:“‘清明时节*余分分。”将军又问:“送礼人呢?”
  舒映虹答:“已同到对岸去了。”
  将军捻髯道:“看来,送礼的人不待回话,这礼也决不会是什么好礼。”
  舒映虹也有隐忧的道:“看来是的。”
  将军间:“可知道那是什么礼?”
  舒映江道:“司马不可已瞧过了,不会是炸药,也不可能有机关。”
  司马不可是将军麾下,对暗器和机括最有研究的人,张十文以“假头”飞掷沐浪花的时候,就是他一眼看出是“雷震子”,曾大声喊破的。
  将军道:“为啥他不到席上来?”
  ——司马不可也是在酷战中死里逃生的,他自是“有资格”在今晚“将军之宴”里列席。
  “他的兄弟死了,”舒映虹用眼角斜睨沐浪花,“不是每个人都像沐二爷一般坚强不折的。”
  ——沐浪花不仅爱子新丧,而且这是他亲手将之斩杀的。
  可是他依然出席,虽然神色沉郁,但悲伤显然未能把他击溃。
  将军道:“即然司马已经细察过,这礼物当然不会有暗算了——这可却是什么礼物呢?
  ”
  王龙溪不耐烦地道:“将军何不看看?一看不是都知道了吗!”
  将军笑了:“说的也是。、世上最复杂的事情,往往都是由最简单的方法解决。”
  解决了。
  他们拆开了“礼”。
  人头。
  ——沈虎禅的头。
  一个人的头,要是被斫了下来,那必然已是个死人。
  听说有些人的头被斫了下来,眼珠子还会转动,不过这并不代表他还可以活着,只是一时没有气绝,已然离死不远。
  可是沈虎禅仍然活着。
  ——他没有死。
  世上没有两个沈虎禅。
  ——沈虎禅只有一个。
  所以死的不是沈虎禅。
  那只不过是一个很“像”沈虎禅的人。
  杜园,杜青衣。
  谁都没有叹息。
  但都屏息。
  他们看着绒缎里的盒子、锦盒里的人头。
  沈虎禅仿佛也觉得自己的颈项有些凉冷,他用手摸摸自己的脖子。
  良久,将军才说话了。
  声音很低沉。
  “沐二弟牺牲了他的爱子,司马卿痛丧了他的胞弟,如果没有沈兄,只怕杏儿今番也不能活着回到我身边,”将军用手指着杜园的人头,指尖仿佛有些微儿颤抖:“青衣也被捣破身份了,只怕不从也有危险……”
  王龙溪握紧了拳头。
  他的指骨发出啪啪声响。
  “我现在确知有一个机会,万人敌势必会亲自出动的,但我也必须要亲自出手,才能引出他来;”将军悲痛地道:“敌方声势,日益壮大,我们牺牲的人,日渐添增,决战之期,不能再等,一击不杀,不如成仁。”
  然后他平视众人。“这计划绝对机密,就只有在座的诸位知道。,而执行这计划的,除了我之外,还须要一个人……”
  舒映虹忽道:“将军,你不能去。”
  将军道:“你没听到刚才燕兄的话么?事已至此,我不能不去。”
  舒映虹忧虑地道:“万一……”
  将军道:“人生在世,做任何事,只能顾全一万,不可只为万一。”
  沐浪花道:“为何不多带点人手去,全力发动?”
  “按照计划,这样反而打草惊蛇,而且,我要先无后顾之虞,就算我失手身亡,也要这的基业不坠,才能一往无前,所以,这里的根基还需大家把持大局,不让万人敌有可趁之机;”将军沉着地道:“如果一切进行顺利,我只需多一强援就已足够。””王龙溪大声地道:“我去!”
  燕赵忽道:“你去?你不适合!”
  王龙溪连额上都暴起青筋:“我不适合谁适合?”
  燕赵站出一步,向将军道:“将军,燕某在此侯命。”
  将军向燕赵拱手道:“燕兄好意,在下心领,唯此地安危,尚须燕兄明眼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