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者:温瑞安    更新:2021-12-03 23:14
  我是谁道:“虞将军领兵击金狗,吾等怎能坐视?我们是特来与龙前辈会合,再报效虞将军麾下,把金狗子杀出淮北!”
  此语一出,龙在田、信无二、宁知秋,俱为之惊住;金太子、夏侯烈、喀拉图、完颜浊、锡无后、呼桑克,呼桑各俱脸色大变。
  这样重要的话,我是谁竟就这样随便他说了出来,全场无不动容,有的恨他伤人、有的为之惊心、有人怪他泄露机密、有的觉得他太出言无忌。
  只有沈太公,悠然自得,好像我是谁天生就该在这种场合、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一般。
  金太子利龙在田天生就像是一对死敌,虽然年纪那么悬殊。
  金太子冷声道:“你们想要以卵击石、螳臂挡车么?”
  龙在田笑道:“敝国的原则素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贵国退出我国疆界,万事皆休,请太子回去进言几句。”
  金太子冷笑道:“我能回去,只怕你就没命回了。”
  龙在田笑道:“匹夫生死,何足惜也,但求金太子体恤两国军民,不致两国大动干戈,残害生灵。”
  金太子点头道:“宋国投降,不就成了么?”
  龙在田不笑了:“金国投降,更为适当。”
  金太子脸色变了,招手,锡无后急至,金太子拔出宋旗,一足喘之于地:“这面旗是我在采石杀宋军所得的,据知采石之役。
  你的弟弟龙应潜也殁于其中,说不定他就是力争夺这面破旗而死,你敢不敢夺回?”
  龙在田长笑,响遏行云,说:“何惧之有?”
  剑作龙吟,长空化成龙游于天,急劈金太子!
  龙在田一扑起,我是谁就向沈太公道:“若方振眉在此就好了,咱们就可以好好干上一场。”
  沈太公未与金太子交过手,于是道:“你胜不了这金狗腿子吗?”
  我是谁沉声道:“交手只一招。”
  沈太公道:“如何?”
  我是谁一字一句地道:“我绝胜不过他。”
  沈太公沉吟道:“是的,如果方振眉在就好了,怎么他还没来呢?”
  其实方振眉的确在半天前便已到了。
  春天的花,因冬天刚过而吐蕊,新新的绿叶,布满枝桠,春天的清凉,带着轻轻微微的风,吹得方振眉好清爽,所谓“如沐春风”,真是好风如水。
  春花绽放在甘头,可是春花也绽放在街头。
  在枝头的花是花,在街头的花是人。
  方振眉骑在马上,悠然自怡,徐徐策马,行向宁府。就在这时候,一个眼睛笑眯眯,辫子又乌又油又亮,穿着小红袄的女孩子,篮里都是鲜花,走了上来。
  方振眉叹了一口气,怎么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能在家园欣赏争研的花,而要出来抛头露面,街头卖花呢?
  方振眉遂又想起那些街头叫卖的老人,“糖葫芦啊糖葫芦”,“磨刀啊磨也”,“五色线啊五色线”,那些苍凉的叫卖声,以及都是皱纹的脸,无家可归的老人们……方振眉心中又一阵酸楚。
  仿佛这春天里,有无尽的冬天。
  不过,这毕竟是春天。
  那女孩子不笑时已够笑意了,一笑起来,眼睛都眯住了,像春水一遍,然后娇滴滴地开口:“公子买花,公子买花,公子买朵花,送给小姐戴、小姐满心花儿开,公子就买朵花儿栽!”
  方振眉笑笑,这女孩子不但一张好脸孔,还有一张叫人疼的口,谁还会不买的她花呢?
  方振眉随手抛了两钱碎银子这女孩子的蓝里,女孩子笑得更开心了,又白又圆的贝齿吐出来开心的字:“谢谢公子,哪,花在这里,公子尽可捡去。”
  方振眉笑笑道:“我这下行色匆忙,怎有闲有情赏花呢,你留着卖给别人好啦,我看过就算买了。”
  这女孩子甩甩辫子,侧着脸蛋儿道:“天气那么好,天气那么妙,公子为何赶路不住,到处浏览不好吗?这淮北一带,好风光多得是呢!听公子口音,怕是来自江南?”
  方振眉仰天举日,黯然一叹:“江山虽好,如不力挽,则大好山河,便要送于他人之手了。”向女孩子一笑道:“我确是江南过客,有事待办,小姑娘,就此别过。”
  这小女孩作势一拦,方振眉生怕马撞及她,忙勒止马辔,小女孩嘟着嘴道:“你真的不捡一些花儿去吗?”
  方振眉苦笑,表示要启程了,小女孩急道:“喂喂喂,那我送朵花儿给你,公子不会嫌弃吧?”说完脸就红了,在春阳里,更红扑可爱。
  方振眉叹了口气笑道:“怎会呢?”
  女孩以小小的手送上一朵红蕊白瓣的小花,露出雪般的手腕,手腕上翠玉镯与火红玛瑙的小镶箍子,方振眉笑着接过。又待前行,女孩子急道:“我送公子花儿,公子也不看一看、嗅一嗅便走了!”
  方振眉看见她期待的脸容,几丝忸怩不安使她更有少女的韵味,方振眉歉意地一笑,嗅嗅花瓣,只觉得芬香扑鼻,似乎从没有一件事物,比这更沁香了,一面赞道:“好香啊……”忽然脸色大变,仿佛香并不只来自花朵,而是周遭都是浓馥的香气,“咕腾”一声,栽下马来。
  方振眉一倒下马,立即在街头巷后,闪电般掠出四名灰衣人,在方振眉未落地前便已搀住他,再闪入一蓬车之中,那小女孩也一掠而入,篷车开动。四马齐奔,一下子已离开下关城。
  街上的行人只见方振眉忽然已不在马上了,街头只剩下一匹马,一篮子鲜花,以及一朵香气特别浓的红白色小花。西巷朱阿牛和庙子里的小灵精放近鼻子闻了一闻,便醉了五日五夜,醒来时才从淮北第一名医聂为清口中得知,这种花叫百日醉,是西域奇花,加涂上了迷药,一旦嗅了,必昏睡数日,根本无解药可救。
  你说,方振眉要睡到几时?
  我是谁与沈太公已不谈方振眉了,他们的眼睛忙着看,嘴已已来不及说话了。
  宁知秋外号为“龙吟剑”,剑势已惊人,惟将他比之与龙在田,简直下像是在用剑。
  龙在田的剑就是龙游九天的龙。
  沈太公这才明瞭因何龙在田在淮北一带,可以称得上是第一人,黑白二道无不折报,连“淮北第一家”的丁东庭,“淮阳镖局”的李龙大,都对他十分敬服:还有下关知府宁知秋、“金算盘”信无二、“算盘先生”包先定,也称之为大哥。原来龙在田的剑术造诣,确是高之又高,令人叹为观止。
  沈太公觉得自己著与龙在田较技,只怕三十招就要败下阵来。
  沈太公又想想我是谁,大概我是谁能挨得住四五十招吧,一百招则未必能撑得过。
  我是谁却兀自心寒。
  因为他知道,龙在田的武功虽高,剑法虽好,经验虽富,可是我是谁知道,他走不过金太子的五百招。
  龙在田剑势如虹,但封锁不住金太子的攻势。
  我是谁更看得出来,金太子目中根本没有龙在田手上那柄剑。
  与龙在田这样的高手过招,金太子仍能目中无剑,我是谁不禁暗自为龙在田担心。
  我是谁恐怕龙在日在二百招之内就要现败象了。
  我是谁不禁暗自在想,要是方振眉与金太子一战呢?又是谁胜谁败?
  可是现在方振眉究竟在哪里呢?
  方振眉就在车上。
  车子在驰出下关城。
  赶车的是一名灰衣老者,样貌如鹰,车中有四个人,除了那红衣女孩子外,还有三个灰衣人。
  第一个灰衣人十分年轻,沉默不语;第二个灰衣人已属壮年,相貌堂堂;第三个灰衣人约莫四五十岁,下颔留着三缕长须,很是清矍。
  那第三个灰衣人一翘拇指,啧啧赞道:“小师妹,好厉害,这什么江南名侠,一上手就给小师妹放倒了,也真是窝囊废!”
  第二名灰衣人也赞道:“这小子几时看过小郡主——”
  那第一名年轻的灰衣人“嗯”了一声,这中年灰衣人立即脸色灰白,垂首道:“四弟该死,叫出小师妹的……”
  那青年人目一瞪,杀气毕露:“你再叫叫看!”
  这中年灰衣人忙不迭摇头:“不敢,不敢了——”
  这青年灰衣人目有杀气,扫过全车每一角落后,冷冷地道:
  “临行前师父要咱们什么来着?大家再要是不小心,我只好执行刑罚了!”
  那中年人及壮年人均一同俯首道:“是。”
  这青年人目光如电,盯住了伏在地上的方振眉,缓缓地道:
  “夜长梦多,不如杀之!三师弟!”
  那中年人立即恭应一声,返身行近方振眉,举掌劈下,那红衣女孩忽娇喝一声:
  “慢。”
  那中年人似对“小师妹”十分忌讳,不敢再下手,回望那青年人,那青年人目中闪过一阵锐利的光芒,竟又化成笑意,笑问那红衣女孩道:“小师妹,又怎么啦?”
  红衣女孩似对这青年人也十分惮忌,小小声地道:“大师兄,师父只叫我们活捉此人,不一定要处死他,现在又不是到必要的时候,他已被我们擒住了,何必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呢?况且,小妹总是觉得……觉得……”
  那“大师兄”柔声笑道:“觉得胜之不武,是不是?”一面说一面含笑望着“小师妹”,“小师妹”不知如何作答是好,只觉得阵阵寒意。
  “大师兄”逐渐脸色森然,问道:“小师妹,咱们此行一十三人临行前师父交托你行事,还是听我号令?”
  “小师妹”脸色一寒,嘴一扁,说不出话,“大师兄”又喝道:“行走于江湖,最忌是你这种所谓‘菩萨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