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惊变(1修)
作者:梦夜的天空    更新:2021-12-03 17:21
  这章大动过了,剥皮剔骨。
  悠悠地品着茶,我靠在窗边俯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以前,我很喜欢坐在咖啡厅临街的窗边,花一天时的时间去观察形形色色的人,猜想他们或喜或悲的故事。融入这个时代,对我真得有些艰难。没有生存的压力,没有烦恼的人际,我只要去追寻我的幸福就可以。但是,我的幸福又在哪里呢?
  “筠儿!”
  我回过头冷冷地看着阿尔萨兰,那一刻,我的表情刺痛了他。忧郁、冷漠,阿尔萨兰不敢相信的看着我,眼中全是痛楚。
  “好了,既来之则安之。先坐下吧。”
  “筠儿,我真不敢相信,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我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先不说我,你当上巴图鲁了吗?”
  阿尔萨兰摇摇头,“阿玛带着我们一家来到京城后,我就被挑去给主子的八少爷做贴身侍卫。”
  “是吗?那很不错呀!前景一片光明,形势一片大好!”
  “你真得这么认为吗?”
  “对呀对呀!”我点点头,至少眼前的这些年还是可以的,早些脱身不就安了。
  阿尔萨兰此时如释重负的走过来,坐到我身旁。“你知不知道,刚才……”
  “你是说刚才那位主子爷是吗?”
  “我真怕他一怒之下把你……”
  “放心,他不会的。我一介布衣,市井小民,西贝货,你们那位主子爷根本不会注意我,如果不是你喊住我,恐怕他根本就不会去看我。”
  “筠儿,你还是这般清高倨傲。”
  “‘笑谈正凌傲,俯仰不偪侧。’我的确是这样,难道我要奴颜婢膝,自以为规矩的了不得才好?”
  阿尔萨兰一拍桌子,“你这是何意!”
  轻轻放下茶杯,“何必生气呢?我只喜欢做我想做的事情,只喜欢成为我想成为的人,只喜欢在乎我想在在乎的人。每个人都该这样,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了。”
  啪啪啪,传来一阵掌声,“此话甚好!哥哥你以为呢?”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个很好很强大的嚣张小屁孩还有可怜的胤禩掀帘而入,真想回去抽“衰神”四十鞭,难不成他今个就喜欢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句吗?我又不是他乡遇故知!
  阿尔萨拉连忙起身,“爷,十四爷,奴才给您二位请安了。”
  “不碍的,是我们妨碍了你们叙旧,十四弟,咱们出去吧。”
  嚣张的小十四一指我,“他还没有行礼呢!这些贱民真是没有规矩,来人,掌嘴!”
  眉毛忍不住跳了跳,“两位高贵的爷,在下给您请安了。”
  小十四一瞪眼,“大胆!敢不自称奴才,掌嘴!”
  忍住想一拳把他打飞的冲动,“按大清国朝例:凡居官者,在汉人,则称帝曰皇上、自称曰臣;在满洲,则称帝亦曰皇上、自称曰奴才。我一介布衣,亦不在仕林只能称为在下,如是而已。”
  小十四还想说点什么,胤禩拦住他,朝我悠然一笑:“既然这样,阿尔萨兰,咱们回府吧。”
  “是……”阿尔萨兰虽然有些迟疑,但是仍旧不敢忘记他的本职工作。
  也好,有人管着,我就踏实喽!“恭送几位,慢走。”
  脚步声散去,留给我的一片清静。
  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小汗珠,总算是逃过一劫。“来人!上五斤牛肉,一斤老白干!”姑奶奶我要当武松!今个管它景阳冈,还是什么,我都不怕了!
  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让管家给我找几个掮客,我得加紧改建我的田庄,好赶快搬出京城,享清闲!
  等了三四日,总算是把卖家的主事等来了。没想到我寻田庄,还真寻到一处好地方。这庄子原是前任吏部尚书的产业,只因告老还乡,不想留人看管,因而急于脱手。
  我带着谛听去看过,大部分都是良田,就是庄子修得江南味道颇重,不符合我对于安全的要求。不过只要不违制,我自己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没太好意思侃价,我总觉得得给人家留个人场不是!好歹也是前任吏部尚书,我痛快的付了银子,当然还偷偷塞给那主事一个大大的鼓鼓的红包。倒是不用他说我好,只是别觉得我坏就足够了。
  再说这周围几乎都是官宦士绅的产业,没准哪位就是前任吏部尚书的门人好友之类的。咱一介小老百姓,还是得仰仗人家的鼻息,花银子让别人高兴了,自然有人会给我们几分面子。
  爹爹和娘说什么也不让我一个人去庄子上住,连韵铎脸都是臭臭的。我既不是离家出走,又不是和人姘居,姑奶奶我是做正事去成不?再说,京里那么热,人家康熙都去热河行宫了,咱不能去“枫林小筑”吗?哦,“枫林小筑”就是我田庄的大名,门口挂的牌子这么写着呢!
  费了我几百升的吐沫,总算是说动了爹爹和娘,代价是我必须先与韵铎定亲,等挑好日子,就让我们拜堂成亲。
  韵铎高兴的不能自矣,习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除了我。
  就这么着嫁人了?也没点法律保护,将来还要贤惠的为官人纳妾。虽然没有公婆需要我侍奉,可是我也没有想过在我的婚姻中间加上小三、小四、小五……
  再说,我对韵铎,没有男女之情,只有姐弟之谊,怎好白白耽误了他的一生。
  带着这份烦恼,我谁也没带,包括安安和谛听。一个人坐着马车离家出走,跑到“枫林小筑”边上的那片枫树林去散心。
  离开京城的喧嚣,离开即将为人妻的烦恼,自由的我像是一只快乐的小鸟。
  这一日黄昏,我流连在枫林太久,直到快到关城门的时候,才发觉肚子已经饿得难受。可我架着马车紧赶慢赶,我还是没赶上最后一班入城的的机会。
  抬头仰望着高耸入天空的城墙,这是在现代完全看不到的景致。完蛋了,爹爹一定气得要死,娘一定哭得泪流成河,安安和谛听准是在替我挨骂,而韵铎,这个帮凶,怕是自责的要死了。
  “啊!啊!啊!啊!”头顶飞过一群乌鸦,我看着暮色苍茫一片,心里真得开始怕了。放到现代,刷夜我都敢。呃,一个人躲故宫或者圆明园里,这个不我敢。可是现在实在康熙年间,城里还好,城外根本就是一片荒凉,人烟稀少……
  哈哈,不远处有间客栈,想来是给那些没来及赶上城门大开的人临时歇脚的地方。也罢,早上出门夹带了那个蒲团,好歹我还没沦落到住霸王店的地步。
  这客栈不大,但是很干净,老板娘是个利索的女子。她看我孤身一人,再听我说明了情况,大笑着把我安排在了顶层的天号房,也就是她房间的对面。
  不过说真的,别看店小,手艺很不赖呢。客栈里只供应阳春面,还别想挑三拣四。就谁也不供应,省得明日过城门,挨城门老爷们的鞭子。
  我狼吞虎咽的吃着阳春面,顺便朝老板娘伸出大拇指,好吃,真好吃!
  老板娘善意地笑笑,趁着人都回房睡觉了,才坐到我身边笑呵呵地说,“我都是我那当家的手艺!他啊,做别的都不是味,就这阳春面,却是好吃到了极点。”
  我喝了口汤,笑着点点头。
  老板娘脸一红,“你不会以为我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吧!”
  “才没有呢!真得!这是我这辈子,截止到今天,此时此刻,吃得最好吃的阳春面,或者说是最好吃的面条!”连我上一辈子都算上的前所未有的好吃!
  老板娘掩着嘴笑了,“姑娘真是个有趣的人,早点睡吧。明个开城门的时候我叫你,早早回家了吧,免得让家人操心。”这时,从里间走出一个布衣男子,论起相貌也许有些配不上这位风情万千的老板娘,可是他的身上有一种宁静的感觉,就好像面对着千里沃土万亩良田的那种清新和自然。看着老板娘幸福的笑脸,我想,如果韵铎可以让我觉得平静和幸福,我为何不能嫁他?而且,爹爹和娘也都喜欢他,我们这一家可以一直在一起。这不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吗?
  辗转一夜难眠,天还没亮,我就起身洗漱完毕。坐在客栈里,眼巴巴地望着城门。
  “还有一会儿城门才开,想家了吧。”老板娘递给我一碗粥。
  “这是?”
  “我那当家的还在和面,这个是我做的,你别嫌弃。”
  “嘻嘻,有口吃的,我就开心死了。又是姐姐做得,我更是喜欢的不得了。”细细地喝上一口米粥,温暖包围着我的胃。我想,我还是很需要热量的,没办法,回家还不知道要跪几天祠堂,怕是会辟谷到成为纸片人吧。
  迎着晨曦,城门慢悠悠地打开。起早做生意的人在门口排起了长队,我付了房钱和饭前,和老板娘说好,下次带着全家人来吃阳春面。我赶着马车,踏上回家的路。
  不知道为什么越临近家里,越觉得心里有些压抑。那种跳动异于平常,心头萦绕着不祥的预兆。挥舞着鞭子赶着马车,可是离家还有三条胡同,我,却进不去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杀气,让我有些头晕目眩。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跳下马车,挤进围观的人群,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听说了吗?”
  “嗯,惨啊!”
  “可不是,我早上路过那宅子,哎呦,血流成河啊!”
  “那家不是从江南来得吗?”
  “对呀对呀,居家迁来的京城,这下倒好,灭门啊,灭门惨案。”
  “呦……你谁呀!抓着我干嘛?”
  我两眼冒火几乎都看不清东西,牙齿咯咯作响,“姐姐,您说的这是谁家?什么灭门?”
  “哟,你还没听说吗?前面胡同里去年新搬来的习家,灭门啦!”
  “谁家?”
  “习家!”那女子扒拉开我的手,吐沫星子飞溅,“就是开着绸缎庄的习家。这下好了,有银子也没处花。”
  不知道谁,拽了拽那女子的衣袖,反正不是我。“少说两句,莫要说死人话坏,小心遭报应。”
  “屁个报应,要我说就是活该。这习家,算个什么东西?怎么就住得起那么大的宅子啊,出入都有仆人伺候着,你看看他家夫人要妖娆的样子,还有他家什么小姐,嗬,这脚小的,多勾搭男人啊!偏偏养个丫头是大脚!”
  “我看也是,准是他家惹了什么官司。听说上个月就有人盯上他们家了,可不是知道这习家用了什么妖法,那些小贼竟然都死在大狱了!”
  “哎呦哟,不会是一家妖精什么的吧!
  “这可难说,不过衙门还给他们送了匾,要我看,准是被迷了心窍……”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如果我手里有一把霰弹枪,我想把他们全扫了,然后冲进去。如果我身上帮着zha药,我想把他们全炸飞。
  狠狠地攥着拳头,让指甲深深地嵌在自己的掌心,连痛楚也毫无感应,血顺着手指往下落。我想要这些人陪葬,我想要所有人陪葬。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又是我?为什么又是我一个人独自活了下来?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明白。如果是灭门了,那么,我是谁?谁是我?我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耳边突然回荡起一句话,“他家什么小姐,嗬,这脚小的……”难道,安安是替我死了,而谛听……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气味,我听不到安安的哀号,看不见窗纱上淋漓的鲜血。到底是谁在颤抖?我?还是满天的神佛?
  “不要啊!”我捂着耳朵疯狂地摇着头。
  旁人只是看我捂着耳朵一直疯狂地尖叫了,甚至有几个女人冲上来想要拦住我。
  就像是在深潭中溺水一般,我不断的挣扎,一边叫一边挥舞着手臂,冲出人群。
  爹爹还在教训我,“你要学会面对!你要气定神闲!”
  “啊!!!!”我尖叫着冲上马车,发疯一般挥舞的着鞭子冲了出去,只有滴滴血泪从我的面颊上滚落,消失在风中。
  我仿佛听到杀我全家的恶魔仰天大笑,肆无忌惮的大笑,笑的是那么逍遥,那么自在,带者一种傲视一切的狂妄,一声接着一声,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