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作者:管呆    更新:2021-12-03 17:14
  那个女孩穿件吊带裸肩毛衫,露出一大块雪白生动的背。可能喝多了,被一个陌生男人抱着,塑料花一样的傻笑凝固在脸上。奶茶一幅残不忍睹的表情,挠几下头发,跑到一张沙发上,抱着枕头抽烟解闷去了。
  奶茶的话让我想起克里姆特的名画《女人的三个阶段》。
  描绘一个女人从婴儿成长为女人,最后衰老成老妇。作者或许过于渴望强调生命衰老的可怕:老妇手臂上突出的血管、干瘪下垂的乳房、松驰鼓起的腹部,无不与年轻时候的美丽形成恐怖对照,让你对“女人”形成更直接的认识,从而让你更加理解眼前酒吧里的女人们。
  其实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她们内心比男人更渴望爱情:不想鬼混,不想夜不归宿,渴望告别挥霍走进温暖。可是她们清楚:青春短暂如花,花期一过,再想鬼混甚至都没人理。找不到爱情的日子,只好如此得过且过。
  青春象一张透支的银行卡,先挥霍着,至于以后的岁月,扔给上帝,随遇而安。
  无可奈何叹口气,点起雪茄,四处打量熟悉又有点陌生的酒吧。
  仿古大吊灯垂直坠挂,发出幽暗的光,映照得酒吧更显落漠。墙上挂满爵士名家们的黑白照片:约翰?考文垂正在低头深思,迈尔斯?戴维斯鼓着腮帮认真吹奏,查特?贝克握着小号黯然神伤。
  我换上一张古巴老头Company Segundo的专辑,朴实欢快的音乐让心情好了许多。很喜欢这个脸皮比古巴雪茄衣还要古褐、皱纹深如刀割的老头儿。每次听他的音乐,都渴望跑到那个著名小岛上,浸泡在音乐与雪茄味道里,简简单单生活,快快乐乐度日,让忧伤如同时间一样被悄悄忽略掉。
  酒吧打烊。皮子拉我去打桌球。奶茶吵着一起去。
  半夜三更,桌球室人不多,挺安静,只听见桌球清脆撞击声。
  有一桌站着两个女孩,特别显眼。皮子冲我眨巴眼睛,选在她们隔壁桌。我们采用美式打法,15个球按号码顺序分成3组,谁先打完谁赢,输注是明天洗干净酒吧所有杯子。
  我与奶茶认真打球,皮子则认真观察旁边女孩,一会儿就搭上话。
  两个女孩不怎么会打,老滑杆。但挺能搞气氛,打一下就跳着嚷半天,典型的外地口音。一个短发女孩穿衣挺大胆,苗条白晰的大腿在短裙下晃来晃去,惹得旁边几桌男人瞅个不停,恨不得冲上来舔几口。
  皮子干脆一个一个教。他站在女孩背后,左手扶人家胳膊,右手握住人家小手,下身紧紧顶着人家紧绷绷的小屁股,沾沾自喜。奶茶瞅见,特别愤愤不平,恨不得上去踢他屁股。我笑笑,认真叫奶茶打球。
  奶茶打球很棒,姿式标准,看起来特舒服。她穿件低腰牛仔裤,包裹出来的腰身曲线挺有女人味。或许没漂亮女孩那么骚眼,所以没瞅见男人冲她伸舌头舔嘴唇。她左手撑着球台,头发泄在左肩,研究下球线路,俯身,左手按住绿色球台,右胳膊肘九十度轻轻执杆,重重击球。白色母球击打目标球后,急停后挫略带旋转,非常好看。打完靠在桌边擦杆头,十分男性化地叼着香烟,面无表情。
  打累了,一起坐下欣赏英国桌球公开赛,年轻气盛的亨得利对垒老家伙戴维斯。奶茶喜欢英俊潇洒的亨得利,我却欣赏老戴维斯,虽然他的球越打越臭。
  《天堂隔壁》 开始打女孩子的主意
  打完球,皮子开始打女孩子的主意。
  我兴趣不大。拿他没办法,只好先把奶茶送回家,再回来接上他们。开车到郊外小山上,停在山顶。城市已经熟睡,散布的霓虹灯,展示着它无处不在的活力。一种味道肮脏的活力。
  我一言不发,不停灌酒,注视着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忽然想起不不。记得那次从西塘回来,那个夜晚,就停车在这儿,她忧恸地提出分手。两人分离这么久,杳无音信,日渐遥远,不不似乎不再回来?有点难过。拼命喝醉抑制这种讨厌的伤感情绪。
  局面由皮子主持。一边讲黄色笑话一边劝酒。两个女孩一个长发一个短发,表情一个平淡一个热烈,倒特匹配。大家酒都喝多了,横七竖八倒在车里。皮子喜欢短发女孩。长发女孩知趣地坐我旁边,脚翘在控制台上跟着音乐节拍晃动,不停往嘴巴里灌酒。
  她们还在上学。学校在城郊,每天晚上宿舍准时锁门,她们喜欢泡吧,为此经常没法回学校。学校不允许搬出去住,只好每天晚上泡完酒吧,认识到喜欢的男孩就一起回家或者去酒店,认识不到就四处游荡,打打桌球,吃吃路边摊儿,或者干脆坐在街头长椅发呆,一直呆到天亮,懵懵懂懂溜回学校睡觉。如此白天是人晚上是鬼。
  没有月亮,漆黑夜晚。
  风很大,一阵阵呶嗖掠过。车里更黑,只有仪表盘上的蓝色数字泛出微弱光线。汽车空调喷吐着热气,让人昏昏欲睡。
  我跟长发女孩沉默不语。皮子与短发女孩情绪高涨,又吻又摸急剧升温,女孩醉熏熏骑到他身上,两人竟然摇摇晃晃开始做爱。我喝的太多,意识麻木,一点生理反应也没有。长发女孩似乎对我兴趣不大,我也懒得厚着脸皮进攻。两人瞅着后视镜里皮子两人的动作,听着微弱呻吟,仿佛在看三级片。不停往嘴巴里灌酒,表情呆滞。
  之后大家又无事可干,重新陷入沉默。
  有人建议去酒店开房睡觉,有人建议去附近一个城市逛逛。最后选择后者。
  长途跋涉一晚上,我跟皮子醉熏熏轮流开车,清晨到达。四人到酒店蒙头大睡,下午起床,在街头漫不经心到处溜挞,跟女孩钻进琳琅满目的路边小店,她们认真选购便宜时髦衣饰,我跟皮子靠着门框不停打盹儿,偶尔钻进去付钱。累了坐在街头露天咖啡馆,瞅着类似漫不经心的行人发呆。晚上吃精致但味道糟糕的当地特色菜,然后钻进一家酒吧。
  遇到一个认识的朋友,带我们换到另一个开在高楼上的PARTYBAR。一大帮朋友正在游戏胡闹,无外乎大实话大冒险,无外乎脱衣服接吻。皮子热情高涨,带着两个女孩积极参与,疯的不亦乐乎。我醉得厉害,一点感觉没有,陷在沙发里,脚跷在扶手上,不停往嘴巴里灌各式各样的酒,瞧瞧这个瞅瞅那个,仿佛在欣赏木偶戏,脑子一片空白。脑海里偶尔莫名其妙地闪过史前恐龙时代地球上某一片高原,之后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中间爬起来跑了趟厕所。钻出来洗手的时候,一个女孩正对着大镜子描眼影,瞅了我几眼,表情熟练地冲我笑笑,我也拼命挤出点笑容奉献给她。
  “我们以前应该见过?”女孩一边认真描画一边话不对题地问我。
  “是的,在奔跑着恐龙的高原上。”我打了几个酒嗝,胡乱瞎扯。
  女孩停了下来,看了我一会儿,笑了,继续对着镜子描画。
  “你挺幽默的。”
  “还成。”
  “我喜欢幽默的男人。”
  “恭喜。”
  “你第一次来这儿?”
  “是的。”
  “这儿不好玩,有更好玩的地方,下次一起去?”
  “好的。”
  “那留个号码给你?”
  “好的。”
  女孩从旁边卷纸筒里抽出一大截擦手纸,取出口红,在上面认真写下一个电话号码,在我身上找了一会儿,准确地塞进我上衣口袋。
  “下次记得打电话。”
  “好的。”
  我正打算离开,女孩突然喊住我。
  “你有零钱么?我忘记带零钱了,回去要打车,或者除非你送我回家?”
  “多少?”
  “两三百吧,好象有点多?”女孩轻轻松松地说着,一边认真把口红眉笔塞进手提小包。听那语气,跟我欠她那么多钱似的?
  “还成。”
  “下次见面会还你的,一言为订。”
  “好的,一言为订。”
  我叹口气,找出钱给她,跌跌撞撞沿着墙壁爬出来。经过一个垃圾筒,酒气冲上来,一阵恶心,哇啦啦吐了好一会儿,把口袋里写有号码的擦手纸掏出来,抹几下嘴巴,随手丢进垃圾筒。
  回去陷在沙发里继续大睡。直到被皮子他们叫醒,告别朋友回到酒店。或许被刚才糜烂气氛刺激,他俩进屋就脱衣上床抱在一起。我只好拉着长发女孩下楼,到旁边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要了几串关东煮,叽里瓜啦吃完,坐在门口台阶上彼此靠着肩膀打盹儿。实在困的不行,折回房间,他俩还在惊天动地冲刺。我扯过被子给他们盖上,抱女孩躺另张床上倒头就睡,彼此相安无事。
  《天堂隔壁》 回到城市又是深夜
  长途跋涉回到城市又是深夜。
  把女孩送回学校,跟皮子继续闲逛。累了停在一个公交站牌下,抽烟休息。
  “昨晚让你陪我受罪了。”
  皮子瞅我一脸沉默,以为在生气,抱歉地笑笑。
  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没关系。
  作为好朋友,只要他开心,我无所谓。况且自己也没那么正经,只不过心情糟糕,碰巧女孩对我没兴趣,如此而已。不过经过这事,好象对跟陌生女孩鬼混一下子倒了胃口,怎么也打不起精神,一下子看透什么似的,开始讨厌鬼混,渴望爱情。可能物极必反?无聊的颓废生活之后,只想爱一个女人,想把肉体与精神重新统一起来,重新组成严密的整体,不像现在莫名其妙分离彼此成为邻居。